“我知道你的出身来历,母亲是姑射山的元珺,父亲是海外金鳌仙境的碧游真人,先天道胎,无需引荐考验、测试道心,拜师于昆仑山玉虚座下亲传,一门显赫。可惜,你父犯下大错,擅取镇海神铁,贯通海眼,连累昆仑虚灵泉一夜干涸,倒让海外诸岛获益良多。不是无心之失,却是故意如此。海眼禁制一去,法网破裂,无数妖魔鬼怪即将从清冷之渊深处爬出,吞食血肉发泄积压多年的愤怒,灵气深藏的海外诸岛首当其冲。神铁铸造成兵器,便是大劫的开端,你这小儿狂言妄语,我便拿你祭旗。”山祇化身回想过去,那一段黑暗**的日子,熊熊燃烧的火焰,死亡世界的革新,使命创造命运,如此种种,无不和当下类似。
‘清冷之渊!哼,就是永沦深渊的渡口,全靠镇海神铁横亘其上,封堵裂隙和漏洞。碧游真人犯下泼天大的杀劫,却一举成功铸造青萍剑,果真是存心不良。深渊的恶魔,在此世界应与魔神无异。尽管还有万丈海水作为屏障,深渊水生恶魔数量也不少,如果占据海外诸岛,通过血祭将渡口拓建成码头,诸层面的领主和王子都会前来。啧啧!这些仙人,为了成就大道,就不惜牺牲,眼睁睁看着此世**,万民沦为魔神口中血食。’
顽童看出六首虎怪杀机勃发,顿时服软叫屈,可惜掌管死亡和地府的北斗星君的山祇化身,可不会被蛀虫似的修士言语打动,镇海神铁用力挥过,连带禁制和顽童都被砸成齑粉。
得天独厚的道体还有古怪的血脉彻底破碎,落在昆仑虚灵气尽失的泥土,竟然焕发出少许生机。灵池转眼化为泉水,中间一颗滴溜溜转动的青莲子,发出阵阵吸力,几块浮台碎片受到牵引聚集而来,恢复成一座悬浮的苗圃。
‘浮空城?还是空中花园?’山祇化身知道童子灵性未泯,死后反哺昆仑虚,便抽出石块泥土中的少许精血,点化一块顽石成为卵胞,在悬空的苗圃灵泉孕育。
山祇化身降临昆仑虚,不日升起铜墙铁壁的雄城,东南西北各有一门,山麓三千弱水环绕如昔,山脚焦炎火山熊熊燃烧,山腰云海罡风缠绕往来。
打杀了玉虚峰的门人,也不见他们行动,反而有不少被修士奴役的山精水怪受到感召出逃,投奔到此团聚,背靠复起的昆仑虚抵挡杀气腾腾而来的旧主。
西昆仑的散人尚和德原本不想冒犯昆仑虚山主的虎威,却被好友撺掇,硬着头皮趟浑水。他早年游历苍梧之野,无意得了一块轻木,能浮于弱水之上,因此推脱不过,戴上斗笠蓑衣,权作摆渡的船夫。
轻木径直尺许,长有丈六,通体色泽银白,边缘泛黄,入水不湿,就连弱水也不能淹沉。尚和德用绕指柔刀从中间挖出两片船桨,前头削尖,微微上翘,中间掏空作落脚。一叶轻舟,送无法飞渡三千弱水的修士前往昆仑虚,捉拿背主而逃的奴仆。
可惜,取巧过了弱水,还有千仞焦炎火山,寻常的避火诀毫无作用,只能运用法力护身硬闯,期间不少修士后力不继,烧地焦头烂额,托庇在其他人羽翼下护持着才能上山。
过了火山,清凉的和风徐徐吹来,拂走修士心头的燥意,还有身上的火烫烧伤。继续前进,无坚不摧的罡风平地而起,任凭你千锤百炼的护体衣甲,也被吹成细丝飘散而去,坚如精钢的身体也在风中激荡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所幸的是罡风带时起时歇,瞧准上山的通路,乘着短暂的间隙就能通过。
不少修士过了罡风带都是气粗直喘,困乏力竭,不由心思转动,‘以自身的修为还如此艰难,那些奴仆是如何上山,不会都死在路上。’如此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漫步云海之上,修士尽看薄雾浮生若幻,吐纳呼吸,口舌生津,如典籍所载的灵空仙境,不免心旷神怡。
不远处,一头尺许长手臂粗的虹鲵摇头晃脑,在坚硬的山石棱角上反复摩挲,头壳迸裂,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下面稚嫩的皮膜见风硬化,颜色橙中泛黄,仿佛上乘的赤金。原来它在昆仑虚深处宿眠多年,终于抚育成熟,要蜕掉老皮,化出蛟身,从此腾云驾雾,好不快乎。
“天生灵物,有德者居之。”有位黄袍修士忍不住拿出一面巴掌大的照妖镜,周边八瓣莲花,古色古香,扣住背后的螭纽,输入法力,激发出一道震慑妖物,定身、入梦的红色幻光。
不料正在蜕皮的虹鲵毫不在意,绸伞似的尾巴轻轻一甩,就把法力震碎,连带照妖镜的宝光也黯淡几分,内里深藏的道韵都运转不开。
其余准备出手却慢了一步的修士,刚才还在懊恼,眼下也幸灾乐祸地发出浅笑,心里其实也在惊疑。
“蠢货,这头灵物正在蜕皮化蛟,贸然得罪他,日后就是你的劫数,若是雷击化龙,可有你受的。再说了,它是昆仑虚钟灵毓秀孕育的灵物,身具蛟性,你用照妖镜,简直岂有此理。兀那道人,你家长辈没教你仙、神、灵、精,魔、妖、怪、鬼分野之理?”一位紫须银发,面色金红,脸似满月的青衣老者剑指出丑的黄袍修士,这才让他明白周围压抑的浅笑的含义。
‘西昆仑的紫髯公,滞留阳神境界多年,怕是积蓄足够,要冲破关隘,凝聚仙园,成就真仙。哼,暂且不与他计较,待渡劫之日,给他一个报应。’黄袍修士哈哈大笑,歌道:“我本是,昆仑山上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吐纳乾坤。阅黄庭悟玄机,调和坎离。”
“好大的口气,西昆仑散人石鸣,你的天资不过中人,就算给你一座道藏楼,也找不到进去的门径。无门无派的散人,不入大教,也敢虎口夺食,欺我天河派门中无人?”玄色道袍,衣袖飘飘,隐约有水纹道韵,在场所有人中法力绵绵不尽,用之不绝的天河派二代真传弟子钟离泉,也是唯一不靠轻木渡舟,浮光掠影横跨三千弱水,通行焦炎火山,依旧毫发无伤的阳神真人。
“石鸣,退下。”青衣老者刚才呵斥,却是拿黄袍修士当自己人看待,见不得旁人训斥,“钟离泉,我西昆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东昆仑指指点点。”
“紫髯公,奉劝你少管闲事。”钟离泉丝毫不怵,“你也不过是个肉头,每年给玉虚峰摘走参须,伤了元气,不然早就渡劫,霞举成仙。”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西昆仑的紫髯道人闻言,想到伤心处,顿时须发怒张,“狲儿,你师父溟都与我平辈相交,没成想,你这个得了他真传的弟子竟然如此骄狂,目无尊长。”说完捋起袖子,擎出一把鹤嘴剑,准备随时发作。
“紫髯公,万万不可伤了和气。”一众旁观的修士立即上前劝架,说了许多好话,才把炸毛的狸猫似的青衣老者劝消停。
钟离泉无意中漏了口风,虽说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有些事就是不能摆在台面上。得罪了玉虚峰,就算是天河派掌门也头疼。不想给师长惹事,随口说了几句软话,仗着天河派家大业大,就把这事轻易揭去。
这边蜕皮的虹鲵露出头颅,嘴角垂下寸许长的龙须,前半身哧溜一声顺利滑出,绸伞似的尾巴光泽尽失,眼看就是成功在即。
‘方才运使照妖镜震慑擒捕,已得罪它一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云光帕困它,务必阻其化形成蛟。’黄袍修士张嘴闷咳几声,吐出一团云絮。五指张开,二十四个小周天云篆泛着银亮光华依次浮现,按照四季节气排序,十二元辰子午相交,不停旋转盘绕,隐隐约约有道韵生出。两者合一,便是石鸣最近炼成的法器,云光帕。
抖手放出,祭在半空,便有一块尺许见方的白帕,见风就长,大约十丈方圆,蓦地化为圆罩落下,将虹鲵连带下面的山石包裹,随后整个挖起,摄取到手。
‘还是他手快。’不少修士都是眼红欲滴,可是谁也不敢明抢。
“石鸣,这是昆仑虚的灵物,你擅自擒捕入手,可别得罪这里的山主。”紫髯公满不是味地劝解,蛟性的灵物可不多见,尤其是在盗挖一空的‘废墟’,真个是罕见。
“这昆仑虚,我来了不知多少次,进出自如,同自家的后院没有分别。别说这里根本就是无主之地,就是有山主在此,那又如何。区区一个守山的地祇,若是有自知之明,便用真符赦令,随叫随到,任意使唤。胆敢反抗,便是持有神印,能调动地力,照样一言不合,随手打杀,他能奈我何?”
“此话言之有理,八百里东西昆仑,山脉地力凝聚的金篆玉印早就被玉虚真人击碎,诸峰的残余山力都被修士抽走凝成福地洞天,要不然偌大昆仑虚,帝之下都,怎会变成昆仑墟!”钟离泉口直心快,方才还睥睨石鸣区区一介散人,在西昆仑厮混消磨日子,眼下却视他为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