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她，更有不少的柳家子弟张大了嘴巴，呆滞的看着站在沐家房顶上的女子。被雪铺盖的房顶，伫立着一身白衣的女子，阳光从上空洒落，映衬着她服饰边缘的金线，整个人都被光芒所包围。
“连翘……”红裳仰头看着连翘喃喃的说道：“现在的你，你的目标是……超越沐兰翼掌门么？”
数百年来，没有人会有这种想法，或者说没有人敢这么说。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刻的连翘，耀眼极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连翘的时候，那个被她的恶作剧吓得身体僵硬的女孩……她想起因为法术一直修习不好而被沐家弟子嘲笑的女孩……
一转眼就是两年多，现在的连翘，变化真大啊。
柳卫川也神色复杂的看着连翘，“沐祥云，这个姑娘就是你选中的新掌门么……”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在做梦！！！”谷副掌门仍然大声喊道。不管连翘说什么做什么，他绝不承认她的优秀、绝不承认！！
红裳却是认真的看着连翘说道：“如果说，这是你的想法，那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支持我，因为……你是红裳。”连翘的声音变得很柔，后面的话则显得略带感慨，“魔界很快就会进行反攻，我们必须要让自己的实力超越沐兰翼前辈，才能解决最严重的问题……而且，我也只有强到让所有人都侧目，才能让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吧……”
……他？
众人都细心的发现，沐家掌门的嘴里多出一个莫名的人。
“像他这种不断追寻强者的人，我若不强，他又怎会看我呢。”
“连翘……”红裳和小月牙都已经听明白了，连翘这次回来的最初目的，就是去确定一下，沐升到底怎么了。
“他若看不到我，我又怎么才能告诉他——‘我的名字叫连翘’呢。”
话刚落，连翘便把薄云龙曦插进了房顶厚厚的雪里，她缓缓地张开双臂，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冰蓝色的光芒正迅速包围她的身体。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们不敢相信、他们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会使用传说中的“亡灵净化”。
冰蓝色的气息从房顶开始蔓延，渐渐地覆盖了整条长街。那些伫立在沐家门前的黑色死灵们，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柳家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亡灵一点一点的，变得透明——亡灵净化术？！
被召唤出的死灵，没有语言，没想思想，哪怕是在这一刻，它们也没人发出声音。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红裳总觉得，它们的脸上带有淡淡的笑容。冰蓝色的光对它们来说，如此温暖。
也许，对于死灵来说，“被净化”是最好的路。
当最后一只死灵消失在街道上的时候，冰蓝色气息也渐渐隐去，连翘面色淡然的站在房顶，将薄云龙曦从雪地里提起。寒风吹起她的长袍，发出猎猎声响，她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仅仅只是看着底下的人，柳家弟子的心里便多了几分颤抖。
……沐家，不是已经陨落了么？怎么会有这种掌门呢？如果，她真的是沐家掌门的话……那也许……
谷副堂主的面色难堪到极点，柳家用了几十年才找回来的唤灵术、竟然被……柳卫川也怔怔地看着连翘，一直听闻沐家的新任掌门法术微弱，可如今一见，竟如此的强悍，这……
*
滴答、滴答、滴答……
幽暗的山洞里，泉水静静的滴在磐石上，声音空洞而又清脆。此时正值冬季清晨，洞内气息阴冷渗骨，若是一般的人定要受不住此等寒冷。可却有一道黑影，静静的伫立在洞口深处，看着某处一动不动。
山洞里渐渐传来了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黑影的身后。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黑影微微侧了下头，声音有些疲惫，“嗯，你来了。”
“老瞬，要喝酒么？”他虽是问着，却已经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将手中的竹篮放了上去。他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将里面的下酒菜端了出来，以及两双筷子和一壶清酒。
黑影缓缓挪了过去，两人面对面坐下。
黑暗之中，来的人对着远处的蜡烛弹了下手指，烛芯微微点燃，火光摇曳。他拿起小酒壶，替自己和对面的人各斟一杯，红色的衣袖上还有未化去的雪花。“今儿个好像是人族的节日，渡雪节？”
“……是么。”瞬玲灭用手捏了捏鼻梁，这一个月倒是觉得浑浑噩噩，哪里还记得什么节日。
“渡雪节……今年的渡雪节，最让人瞩目的，便是沐柳两家的战斗吧。”
“……”
“听说柳家去了三百人，而沐家只有十人哦。”
“……”
“可我想，如果她们赶了回去，肯定没问题。”
“……”
“老瞬。”
“……”
“老瞬！”迦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幽怨，他重重放下酒盅，叹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嗯。”
“……”迦洛微微抿着嘴唇，看着他的眼里带有几分凝重，“从连翘离开以后，你就一直是这幅样子——好像走的不止是她，连你的魂魄也跟着走了。”
“……”瞬玲灭猛地喝了一杯酒，不回话。
“你明明担心，为何不去？你跟着她，你看着她，也好过你在这里摆脸色给我看。”
“……我若跟去，与其说是帮她，倒不如说是害她。”
“你就是想太多。”迦洛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犹豫了会儿，有些事情不想说太明显，却……“我们跟连翘，始终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你懂么？”
“我懂。”瞬玲灭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紧了下，他的眉间染上淡淡的嘲弄，“她即是死在了沐家门前，我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魔尊大人不知道何时能出关，不过我想，快了。”
“是啊。”
“魔族和人族的战斗，是避不开的……你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瞬玲灭低下头，在怀里摸索着，最后掏出了一沓纸，扔在了迦洛的面前。
迦洛疑惑的拿起来，一张张看去，越往后，神情越悲悯。一张又一张，满满的，全是连翘在的时候写下的招式。那个笨姑娘，每日起的最早，不停地写这些招式，将它们熟记于心。她的决心有多大，成长就有多大，这一年多以来，迦洛看着她从一个法力普通的女孩慢慢地显露出惊人的灵力。有句话怎么说，傻人有傻福？……连翘自然是有福气的，有薄云龙曦和老瞬不说，就连遗失的法术“亡灵净化”都被她机缘巧合得到了。
可是……这些在别人眼里是废纸一样的东西，老瞬却藏了这般久。
迦洛脸上的悲悯，也仅仅只是为了老瞬而已。
“毁了吧。”瞬玲灭从桌上站起身，朝洞外走去。
“……这可是你说的哦。”
没有人回应，迦洛只能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渐渐地，山洞里只剩下泉水滴石的声音。
瞬玲灭的感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可是，他也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很多年以前曾跟老瞬打趣过，他将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他还记得老瞬说，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在老瞬的肩上，压着的是整个魔界以及夏梨，他哪有心思去喜欢哪个姑娘呢。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真的出现了。不是突然闯入，而是一点一点的，渗入老瞬的世界。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像老瞬这般理智的人肯定知道，这段感情只能无疾而终。更何况，那丫头的心里还装着别的人。好像……是跟她一同拜入沐家的人？……老瞬的决定是对的，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人族又有动作了，不快些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只怕魔界会陷入困战之中啊。
而另一方，瞬玲灭沿着山洞往回走。这里，是连翘每日都会走的路。那个山洞，是她修炼的地方。他曾教她，在黑暗的山洞里蒙上眼睛，全神贯注感受法术的最高境界。而他不管什么时候去，连翘都是蒙着眼睛在练习法术。她的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似乎比他知道的要多的多，不然她不会如此拼命的练习。
大雪纷纷扬扬，在域空，没有太阳没有雨，却惟独有雪。瞬玲灭的脚步越走越缓，他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身前不远的地方，那娇小的背影正低着头翻着手中的秘籍。边走边看，边吃边看，睡前看，醒了也要看——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恐怕会以为她是武痴吧。
他站住了身，眼前的人也停了下来，她懊恼的嘀咕什么，又突然转过头看向他，“瞬，这个地方我看不懂啊！”
“我看看。”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却在说完这句话后，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而他伸出去的手则停在了半空中，许久未动。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手上，以及……心上。他淡淡的叹了一声，收回手，继续前行。可是从他走路的那一刻起，无数个连翘的身影围绕在他的身边。笑的，哭的，恼的，得意的，生气的，悲哀的……他只能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看。可是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连翘的声音又不断的出现——
“瞬，海珠吃完了！……”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嘿嘿，是要陪我练功么？”
“额……我，身体里有半个曦真丸。”
“一定要变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变强！”
……
那些声音不断的相交相缠，充满了他整个世界。瞬玲灭紧紧地闭着眼，在雪中穿行。可是连翘的声音太吵太吵，吵得他不得不睁开眼，就看到那么多的连翘围着他转，他终于激动的喊道：“你是人，我是魔！”
“啪”——幻影碎掉了一个。
“我有我的使命，我有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啪”——幻影又碎掉一个。
瞬玲灭垂下了眼，他轻轻地对自己说道：“还用再说什么吗……你早就知道，你们不可能。”
啪！啪！啪！啪！——幻影一个接一个的碎掉，最后只剩下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