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孩子，身上裹着明显大一码的衣服，圆圆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烁着发自内心的惊恐。
“啊！啊——”她在远处比手画脚。
孩子……连翘缓缓地收回了手，这个孩子，是柳家的，还是那些村民的？
小女孩躲在墙壁后面，露出半颗脑袋，她在犹豫。
夜风轻轻地吹。
她看着远处的柳怀英，眼里满是担忧。
“你……认识他？”连翘问道。
小女孩慢慢地，慢慢地从墙后走了出来，她的身体非常瘦小，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不懂是不是因为连翘的声音还算柔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已经开始接近他们了。小女孩走得很慢，就如同一头警觉的幼兽，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连翘的反应，仿佛只要连翘稍微动一动她就立马转身跑开。
“啊——啊——”小女孩来到他们的身旁，用手比划着。连翘盯了半晌，终是摇头。
“我看不懂。”
“啊……”小女孩有些失落。
不过下一秒，她赶紧跑到了柳怀英的身旁，对着连翘拼命摇手。
“你希望我不伤害他？”连翘猜测道。
小女孩猛地点头，并且做出“拜托”的手势，对着连翘猛一阵的磕起响头。
周围的动静让柳怀英渐渐醒了过来。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蹲在自己身畔的小女孩，眸光一顿。
“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女孩听到他的声音后惊喜的回头，猛地扑向他怀里——
“啊！——啊！——”
她似乎很想开口说话，可是她说不出来。
柳怀英的右手抚上了她的背，他的声音充满了忧伤。
“妞妞，你总是这样……我要、怎么办才好……像我这样的人，也许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可是……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四五岁，她听到柳怀英这么说，吓得眼泪都挤了出来——她扑在柳怀英的怀里又挠又抓，仿佛在说——不许丢下我！不许你丢下我！！
“那就活着。”
“……”柳怀英的眼睫轻轻颤抖，他看向说话的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连翘背对着他们，怀中抱着冰蓝色的薄云龙曦。
“既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让你留恋的人，那你就没资格寻死。”
“……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没法弥补我曾带给别人的伤害。”
“那你就更应该活着。只有活着，你才能真正弥补因你而受伤的人。”
“啊——啊——”小女孩也在符合着。
柳怀英的脸上出现了惨笑。
“沐连翘，你当真觉得，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连翘的心重重一跳，她侧过身子，月下的男子脸上带着罪孽深重的绝望，他那抹凄惨的笑容让人过目不忘。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他一定不会染指幻灵术。
——没有真正的强大，如何能操控足以毁天灭地的恶灵。
——神啊，就让他最后一次，再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吧。
*
滴答、滴答、滴答……
从进入这个地下室开始，连翘就一直听到水落磐石的声音。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很安静，很安静，除了脚步声、滴水声，她再也听不到别的。
一切就如静止一般。
滴答……
滴答……
滴答……
连翘牵着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跟在柳怀英的身后，缓慢前行。
地道两旁的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连翘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不远处，那道暗长阶梯。柳怀英提着一盏灯笼，走得非常慢。他的身体很孱弱，几乎每走几步都要喘两口气。
三个人渐渐走上了阶梯。
突然有一滴水滴到了额头上。
连翘抬起头，楼上太暗，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有点恶臭的味道传来……她用手擦去额头的那滴水印，忍不住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惊觉，这不是水还是！——血！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柳怀英第一个上去，他轻轻拉了一条线，转眼间，密室四周的蜡烛都被点燃。连翘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
小女孩抱着她的腿瑟瑟发抖。
在这个宽阔的密室两旁，各有两间铁牢。里面挤满了孩子……不！确切的说，是堆！密密麻麻的人去，连翘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却只能感觉到他们微弱的呼吸声。感觉到有人来，每个孩子都在拼命向后瑟缩，没有人叫，没有人喊。他们只是抱着自己身体不住的发抖。
连翘的心揪成了一团。
她往前走了一步，仅这一个动作，就让铁牢最外围的孩子突兀的“啊”了一小声！
啊……？
连翘低下头，看了看身侧的妞妞，从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啊啊”，她不会说话……那么，这里的孩子难不成也不会说话？
“看到了吗，他们，都是村民的孩子……”
“……”
“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那么可爱……那么善良……可现在，却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咳咳！”
“为什么？”连翘在得知孩子们被大批带走，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亲眼看到这些，心里还是一下子没办法接受。
上百个孩子就如同牲口一样被锁在铁牢里，他们每个人几乎有坐着的地方，就连躺下睡觉都是奢望。
这个密室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让人呕吐的恶臭味，连翘看着一个个干瘦成那副模样的孩子，心里的痛渐渐变大，他们本应该在父母的关心下健康的生活，可为何要被带到这里？
“因为……因为我……”柳怀英的面色有些恍惚，“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这样……呵呵……我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柳怀英！你到底是不是柳家的掌门？！”连翘的耐心快用光了，这个男人，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当然是。”柳怀英微扬唇角，“三年前，就是我让他们去攻打沐家，我以为……我们会赢……可我错了，我们柳家出动了三百人，竟然还是输了……”
“……”
“亡灵净化……呵呵呵……柳家，再一次输了……呵呵、哈哈哈……”
连翘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自己的眼前。
“少说废话，你告诉我，你抓这些孩子来到底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