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号巨大的舰体轻柔地划过微微起伏的海面,浪花飞溅而起,打在船体之上,哗啦一声碎成无数水珠,纷纷扬扬的洒落在水面之上。远处,无数道炊烟袅袅升起,炊烟之下,一座城市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船上的水兵们都是欢呼起来,海上航行多日,终于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泉州了。
闵若兮站在楼船的顶层之上,身披着厚厚的白裘,凝目注视着愈来愈近的城市,这里是泉州,这里是楚国,这里曾经是她的故国。
“娘娘,前面那就是泉州了。”周立指着远处的城市,向闵若兮介绍道。
闵若兮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海上航行多日,他们与陆上早就断绝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楚齐交战已经发展到了那一步了。
“娘娘,前面来了两艘船。”一边的瑛姑低声道。
“那是泉州税检司的船只,负责对进出泉州港口的船只收税。”周立对这里相当熟悉,只瞟了一眼,便笑道。“当然,也负责缉私。是武装船只。”
“负责缉私?”闵若兮嘴角微翘,楚国最大的海盗,走私头子宁氏的大本营可就在泉州。
明白闵若兮的意思,周立笑道:“当然,他们只能负责打蚊子苍蝇,对于老虎,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相反,他们还是老虎狮子的看门狗。有些事情,老虎狮子不方便出手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了。”
“官匪一家!”闵若兮冷笑道,不管是作为大楚的公主,还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对于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待见的。“周立将军,你应付他们吧。”
“是,请娘娘回舱暂歇。用不了多外,我相信泉州的郡守以及泉州的头面人物,都会聚集在港口来迎接您的。”周立微微躬身道。
闵若兮点了点头,她这一趟回来,可不会默默无闻,而是会大张旗鼓。
闵若兮带着瑛姑与乐公公离去,周立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着愈来愈近的泉州税检司的船只,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离去两年,他周立又回来了。
两艘税检司的船只飞快的驶向远处的太平舰。为首的船只之上,李康瞪大了眼睛,看着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愈来愈大的船只,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他的脸膛通红,当然并不是生就一张红脸,而是在出船之前,他正与几个手下在喝酒,大年初一,自然是该聚集在一起,好好的庆祝一番。他是这里税检司的副职,出身泉州水师,为了能从水师调到税检司,他可是几乎拿出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积蓄才得以成功。
当然,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来税检司两年多,他不但早已经收回了先前投入的本钱,而且还大有收获,税检司,岂是水师那个破败的衙门能比的。
泉州税检司,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只要是进入这个港口的船只,那一个不要巴结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当然,也有不鸟他的,不过这些人自然也是他惹不起的。但在泉州,这样的人,也只有宁氏一家罢了。
自己能当上这个税检司的副职,可就是宁氏的抬举。
本来听说有船只正往泉州港而来,喝得半酣的李康是兴趣盎然的,又可以大捞一笔了。手下可是说有一艘大船,船大,那当然油水也就更多。
但现在,他心里却是有些凉嗖嗖的,这他娘的是是一般的大吗?这又哪里是一般的民用商船,这是战舰,标准的战舰。李康出身水师,对于战舰和商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海风一吹,现在又受到了惊吓,酒意早就不翼而飞。
他当然知道,在泉州,拥有这样巨大的战舰的人只有一家,就是宁氏,但宁氏的战舰,平素从来不会在泉州港停靠的,因为在太扎眼了。即便泉州现在就是宁氏的一言堂,但这种东西,还是犯忌讳的,宁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将战舰驶进港来。
除了宁家,还有谁?李康脑子一时有些迷糊了。但不管是谁,能拥有这样战舰的人,只怕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税检司惹得起的。
税检司的船上水兵开始向对面的战舰打起旗语,要求对面战舰停船接受接查,李康有些担心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碾压过来,以对方的个头,轻轻松松地就可以将自己这两艘三百料的船只压进水里。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对面的战舰居然回了旗语,看到巨大的铁锚从船上落进深深的海水之中,他这才感到轻松起来。
至少不是敌人。他可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税检司这两年,又过得滋润无比,自然不想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刚刚的他可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对面不理自己的旗号,他马上就会下令逃走。
一艘不知来路的战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自己一个收税的,可不是打仗的。
税检司的船只缓缓地靠近,所有的税丁们一个个抬头仰望着巨大的太平舰,每个人的嘴巴都是张得大大的。
好大的一艘船。
李康跟他们看得自然不一样。他的目光首先掠过的是整个舰身,不是宁氏的那几艘三层楼船战舰,样式就大不一样。第二眼看得却是船上的水兵,除开那些操作船只的人,船上的水兵们竟然都穿戴着黑黝黝的盔甲,一个个按刀肃立,从船头到船尾,这样的士卒怕不有数百人,站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对于他们的靠近,只若未见。
李康是当过兵的,与一般的税丁们可大不一样,只是一眼,他几乎就闻到了那些人身上浓浓的杀气和煞气,这种味儿,他在水师将军的那些亲兵们身上闻到过,也在宁氏船队那些人身上闻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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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暗暗叫苦。敢在这里明火执仗这样赤裸裸的着盔戴甲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大楚民间禁弓弩而不禁刀枪,但盔甲可也是在禁止之列,但这些人,他们不但穿着盔甲,腰间居然还挂着一柄手弩,而船上那些蒙着毡布的东西,他可不信那是什么商货,只能是战舰的武器配备。
他嘴里有些发苦。他娘的,为什么今天是自己值班,而不是税检司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呢?哦,对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宁氏的一个远方关戚,也姓宁,这几天都要去宁家拜年,所以这税检司只能是自己守着了。
他站在船头,看着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卫兵,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了,竟然是发起呆来。
“头儿,头儿!”身后的税丁们轻轻地捅着他,所谓无知者无畏,相比于他,这些税丁们反而要更从容一些。
被税丁一捅,他这才反映过来,轻咳了一声,竟是双手抱拳,大声道:“泉州税检司李康,不知船主是那一位,李康求见。”
听到李康这样叫喊,身后的税丁们都是有些发呆。他们可不知道现在要康的心里有多苦,此时他觉得自己要是先前多喝几杯,喝醉了躺倒在衙门里更好一些。
巨大的战舰之上,一个人出现在李康的视野之中,与那些士兵一样,穿盔带甲,不过更显威武,倒背着双手,站在上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要李康。
“李康?居然是你,你还认得我么?”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李康立时瞪大了眼睛,努力地辩认着上面的这个人,独眼龙!他终于看清了船上那人的面貌。
“周立将军,怎么是你?”
他在泉州水司当一个小军官的时候,周立是泉州水师的副将,后来周立去职,他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周立的消息,后来他舍尽家当攀上了宁家二少爷的舅舅何鹰,被从水师调到税检司,前去拜谢何鹰的时候,却又见到了周立。不过那时的周立已经决定离开宁氏了。
两年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周立,却是在这样一个场面之下。
看到周立出现,李康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故人,那今天就不会有危险了,周立将军与宁氏关系甚好,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生事。
“某家现在是大明朝的水师大将。”周立看着李康,傲然道:“这一次本将军奉命护送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回楚国,怎么,你想上来检查一下吗?”
听着周立报出的来的名怀,李康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他陡然一个激凌,这可不是两个人,这是一个人。
“皇后娘娘,昭华公主?”他舌条都有些打卷起来。
“李康,当年在水师的时候,本将看你也还算是一个人才,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变成了这个样子?”战船之上,周立有些不屑地看着他,“算了,本将也不难为你,留下一条船替我们引航,你,马上回去告诉泉州郡守胡逸才,让他到码头来迎接昭华公主殿下。”
“下官明白,下官马上就去办!”被周立一喝,李康的三魂六魄总算是回到了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