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帅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李清巴巴地悄无声息地摸到淮安,是来认自己这个叔的,胖子论带兵打仗,军国政略那肯定不行,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绝对的行家里手,听到李清自报家门,只是短短的一个楞怔,脑子里却已转了几百念头。不用怀疑对面李清的真假,这份气度和从容,身后侍卫的杀气,让久历宦海的胖子立即确定李清真的来了,只是,他来干什么呢?
颠颠地滚到李清面前,两只刚刚揉捏过丁铃纤细小手的胖手热情地抓起李清的双手,软绵绵,热乎乎,让李清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呀,原来是世侄到了,这是怎么说呢?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啊,你来,我是应当全副仪仗到边境去迎接的,哎呀呀,老崔,你可太不对了,怎么的事先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脸上堆满欢容,肉都挤到了一起,说着话时转着头瞄了一眼崔义城,眼中陡闪过的锋芒让崔义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大帅太客气了,此事倒也不必怪老崔,是我让他不能告诉大帅的,要是大帅真的全副仪仗来迎我,我可是不敢来了。”李清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向显鹤立时确定李清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来见自己,回头招呼自己的两名亲卫头领,“向锋,向辉,快来见过定州李大帅,李大帅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名动九边,声震洛阳,年轻一辈之中,堪称第一人啊!”
随着向显鹤的呼声,两个骠悍的侍卫一步跨了进来,向李清抱拳深揖,“复州军参将向锋,向辉见过李大帅!”
李清一笑,这向显鹤倒真是不吃亏,看到自己带了两名亲卫,马上便也将自己亲卫召进房来,眼前这两人一看便是相当武勇之辈,身高臂长,手上指骨嶙峋,面对自己,也是不卑不亢,颇为从容。心中欣赏,抬手道:“两位将军不必多礼,清虽在定州,但也久闻两位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向锋向辉脸上闪过笑容,“大帅过奖了。”一揖过后,便退到向显鹤身后,叉手而立,倒与李清背后的杨一刀两人相映成趣。
两人相让着坐下,两人地位相当,但向显鹤添为主人,论起辈份来又是长辈,自是坐了上首,李清在下首相陪,清风和茗烟两人坐于李清一边相陪,看到清风与茗烟两人,向显鹤眼中发亮,“这两位是……?”
这两个女子肯定不是李清的丫头或是什么其它不相关的人,当世礼法之下,内眷是不能与主人同席的,但这两人坐于下首,肯定也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位是清风。”李清介绍道。向显鹤心中一动,清风大名久闻,定州统计调查司司长,执掌着李清的情报组织嘛,现在已是声名鹊起了,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想不到却是如此娇滴滴的一副模样,看那吹弹得破的皮肤和宛如秋水的眼睛,很难想象从事的是这么一个比较阴暗的行业,她与李清一定有一腿,这李清,艳福不错。向显鹤在心中狠狠意淫了一把。
“这位是茗烟!”
向显鹤再一次楞住,茗烟是定州名妓,早有耳闻,与丁铃两人各为一州头牌,李清将她带来是什么意思?一边的丁铃闻言也是大奇,一双妙目在茗烟身上转来转去,所谓同行是冤家,茗烟有才女之称,在这一行中也是鼎鼎大名的。
今天出钱的老板现在成了一边跑腿的小厮,崔义城轻轻示意,丁铃立即指挥着手下人开始奏起音乐,她亦是朱唇轻启,霓裳飞扬,轻歌曼舞起来,而在场的人,除了茗烟很有兴趣之外,其余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虽然察觉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儿,让丁铃很有挫败感,但在茗烟面前,却也不愿跌了份,反而比平时更加卖力,断不能让定州头牌小瞧了自己去。
音乐声中,一品楼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现在当然不是说正事的时候,李清与向显鹤打着哈哈,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杯来盏去,倒是一副其融融的模样,崔义城提着酒壶,殷勤地在一边侍候着两位大佬。
李清终于知道向显鹤为啥这样胖了,他的胃口真是好得令人出奇,不管是荤得素的,肥得腻得,统统一扫而空,大快朵熙的同时,还不忘往嘴里灌酒,一般而言,做到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讲究的便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位倒好,要不是李清知道他是世家出身,倒真以为这位向大帅以前饿过肚子,这才养成了这副吃东西的德性。
酒过三巡,向显鹤终于满意地拍拍肚子,接过崔义城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满脸的大汗,揩揩满手的油迹,拍拍手道:“好了,吃饱了,你们下去吧,我和李大帅谈点正经事情!”
房里所有人立即便退出出去,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李清向显鹤二人。
边剔牙,边望着李清道:“李大帅,有什么事找向某便请直说吧!”
李清笑笑:“李某的确有一桩生意要与向大帅合作。不知向大帅有没有兴趣?”
“生意?”向显鹤呵呵一笑,“定州穷山恶水,除了夷陵铁矿还行外,有什么生意可与我合作的?”
“向大帅向海外贩盐,每趟得利几何?”李清却不直言,而是问到了向显鹤他最为忌诲的问题。
向显鹤脸色大变,剔牙的手一抖,顿时将嘴里戳出血来,哎哟一声,捧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道:“世侄哦,要是换作别人说这话,向某立时便将他五马分尸,丢进河湾子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利润如何?”
“你也想掺一脚进来?向某还不知你定州何时也产盐了?”向显鹤道。
“贩私盐,李某没兴趣。”李清淡淡地道。
向显鹤瞪着李清看了半晌,才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事本就是瞒上不瞒下,向某往海外贩盐,每趟下来利润约有一两万两。”
李清暗道何只是瞒上不瞒下,眼下你的事可说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人出头戳穿罢了。
“那我眼下有一桩生意,你出海一趟,可赚这个数!”李清竖起了手掌,在向显鹤面前摇了摇。
“五万两?”向胖子一双小眼立时便亮了,“什么生意?这么赚?”
“给我送一些人去室韦人哪里!我给你这个数!”李清道。
“室韦人?”向胖子往后一靠,显得有些为难,“这事难办啊,室韦人那些野蛮人不熟啊!而且穷山恶水的,你送人去那里干什么?”
李清一笑:“不要跟我说你没有与室韦人做生意。”
向显鹤嘿嘿一笑,直起身子,“五万两银子,只为送几人过去,你想干什么?送得是谁啊?这么值钱?”
“这你就不用问了,到时自知,怎么样,干不干?”
“干,为什么不干,不就送几人么?有什么问题,正好有几条船这几天要出海。”向显鹤一拍巴掌,道。
“不过李某有一个条件。”李清道。
向显鹤知道这五万两银子不是哪么好赚的,一听李清这话,立时便知道难题跟着就要来了。
“什么条件?”
“我要邓鹏护送。”
向显鹤滋了一声,“为什么要邓鹏护送?我手下多得是好军官。”
李清摇头,“我只知道你的水师中,邓鹏最硬扎,我要确保这几个人的安全,你不要想着用几条贩盐的船将我的人加塞进去,我要邓鹏的水师出动,确保这个人顺利到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年你在海上都要被海盗劫去好几艘船。”
向显鹤尴尬地一笑:“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邓鹏这小子扎手得紧,对我一向是阳奉阴违,要不是还用得着他,老子老早就把他扒了扔一边去了,你说这事,那小子肯答应么?”
“我再加一万两银子!”李清断然道。
“成交!”向显鹤一拍桌子,狠狠地道,“便让他去,让他出海给我剿匪去,顺便让他把你的人送到哪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