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期的估计没有错,宁王走后的第三个日出的时候,富康城外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先是一面持着定州军旗的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紧跟着,这名骑兵的身后,黑压压的骑失席卷而来,千万马蹄踩踏在地上,卷起条条灰龙,遮天蔽日。
来者正是跨海而来的吕大临红部骑兵,在巴东登岸之后,让战马休整了一天,吕大兵立刻挥兵直扑富康,有定州监察院驻定州分部的特勤引路,骑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这里,力求能在这里截住更多的宁王后撤人员及物资。
红部骑兵们快活地哟嗬嗬地大叫着,挥舞着他们的弯刀,高举着手中的刺枪,无数面旗帜迎风飘扬,铺天盖地般向富康扑来。
嘹亮的号声从中军吕字大旗下响起,正在向前狂奔的红部骑兵们用力地拉着马缰,由狂奔变成了一溜小路,速度开始减缓,号声不停地变幻着节奏,骑兵们也随之开始变换队形,从开始的杂乱无章,漫山遍野山洪暴发一般地一泻而下,就成了一行行,一列列的队伍,随着向前的挺进,弯由的队伍开始变得整齐,到富康城下里许之地时,红部骑兵已停止了前进,此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军容森严的骑兵锥形进攻阵容。担任箭头的正是吕大兵麾下大将脱脱,在脱脱的身后,第二波攻击阵容则由拉里拉塔领衔。
富康城头仍然飘扬着宁王的军旗,但城头之上,却看不到一名守卫的士兵,倒是城内巨大的喧闹之声可以清晰的听见,只可惜,那不是战前的动员,而是杂乱无章地慌乱。
城门大开着,城门两侧,还倾覆着无数的马车,拉车的马早被人解下后骑乘而去,只余下车箱歪歪斜斜地竖在那里。隐约可见破损的箱子内,装得是一匹匹的绸缎。
吕大兵原以为在富康会打上一仗,从巴东一路狂奔过来,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对于定州,宁州人缺乏了解,只知道这是一支打败了草原上凶犯的蛮族,征服的草原的厉害人物,而这一次打到宁州来的先头部队就是归顺了定州的蛮族骑兵,对蛮族的惧怕战胜了对故土的眷念,许多人拖儿带女准备跟着宁王逃进大山,传说之中,蛮族人那可是生吃人肉,活剜人心的野兽,定州人既然能打败他们,岂不是比他们更凶。
富康是宁州大撤退的最后一个据点,从各地集结到这里的丁壮,军队据说多达数十万,物资更是堆集如山,吕大兵原本以为,这样一个重要的据地,对方一定会死死守住,以掩护主力撤退,但没有想到,当他到达城门口时,居然成了没有一兵一卒的空城。
脱脱身后一名骑兵纵马而出,刀光闪耀,劈开了前面一辆倾覆马车上掉下来的袋子,白花花的大米立时流淌出来,再向前,劈开一辆马车的顶蓬,里面尽是绫罗绸缎。
脱脱回身看向中军大旗,要不要进城,他需要得到吕大兵的命令,吕大兵正欲下令,眼睛却又眯了起来,从城门口,有一人正狂奔而出。
脱脱身后,两名骑兵立即驰出,手中弯刀在阳光之下闪着寒光,来人一边奔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高高举起,“不要动手,自己人,自己人。”
两名骑兵奔到来人跟前,一个漂亮的回旋,已将来人夹在中间,弯刀前指。
“不要动手,自己人!”来人大喊道:“我是定州监察院密探。”
骑兵从中裂开,吕大兵的中军大旗向前移动,看到来人手持的铁牌,两名红部骑兵一左一右随在来人身后,向吕大兵奔去。
“属下定州监察院驻宁州分部密探,叩见吕将军!”来人双手奉上手中的牌子,单膝跪下。
吕大兵手中的马鞭一挡,将牌子挡了回去,“我知道,说说吧,城里什么情况?南军呢?”
来人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回吕将军,昨天夜里,南军最后的留守兵力在钟子期的带领之下已经弃城而去,南军一走,城里没有来得及撤入山中的民壮,丁口便一哄而散,现在城里乱七八糟,许多没有来得及走的丁壮以及原来富康的居民正在轰抢宁王遗弃在这里的物资,已经完全失去了秩序,杀人抢劫强奸,乱成一团,小人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
“钟子期?”吕大兵一听之下,不由大是懊悔,狗娘养的,早知是他在这里,昨天自己就赶连夜赶过来,而不是休整了一个晚上,竟然让这条大鱼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还请吕将军赶紧派兵进城维持秩序。以免事态完全失控,此时,富康城内还有超过十万的本地百姓和外来丁口,如果完全乱了,不免会大费手脚。”密探道。
吕大兵点点头,“拉里拉塔。”
拉里拉塔应声而出,“末将在!”
“速率你部进城,其一,保护好所有的物资辎重,这些都是我们定州的战利品,那个王八蛋敢抢,就给我砍了他的脑袋。”
“第二,宣布富康即时起进入戒严,在城头之上给我立起十面大鼓,三通鼓响之后,没有回家的杀无赫。那些外来的丁壮没有回自己营地的也杀无赫。”
吕大兵杀气腾腾地道。
“得令!”拉里拉塔一抱拳,立即率队驰进富康县城。
“脱脱,那面军旗好生刺眼,给我拿下来,换上我们的军旗!”吕大兵道。
“是!”脱脱一磕马腹,也率队奔进城去。
片刻之后,富康城头之上,宁王旗帜落下,定州军旗开始高高飘扬。
咚咚咚,第一轮鼓声开始敲响,与此同时,定州骑兵一边在城内策马奔驰,一边大声宣布着吕大兵的将令。
“走,我们也进城!”吕大兵轻提马缰,“你给我详细说说富康的情况,还有南军撤退的情况!”
那密探抢上一步,替吕大兵拉着马缰,一边向城内进发,一边开始详细地给吕大兵介绍这几天南军的具体情况。
城内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冒起浓烟,显然是有人在纵火,同时,城内聚居的近十万人也让吕大兵头痛不已,这些人对于定州兵可没什么好感,而且这十万余人可绝大部分都是青壮,他们没有来得及撤走,便被吕大兵堵在了城内,城内的气氛紧张之极,就像一堆晒得极干的柴堆,稍有一点火星落上去,便会燃起熊熊大火。
了解了城内状况的吕大兵放弃了起兵追赶南军的心思,竭力稳定城内的局势,通过监察院在本地的力量,首先找了一些富春本地颇有声望之人,将其组织起来,安抚本地民众,又从青壮营中找出一批能服众者组成临时的管理机构,许诺在形式稳定之后,将发放路费,允其自由返家,并保证他们在富康临时居住期间的生命安全,以及粮食的供应,经过十数天的努力,终于使富康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也让吕大兵精疲力竭,处理这些事可比他上阵杀敌更耗心神,也幸亏定州监察院在这里的工作卓有成效,拥有不小的潜势力,否则吕大兵还真是无从下手。
十天之后,田丰率领魏鑫暴熊营,郭全凤离营抵达富康,旋即,田丰上令魏鑫率部即刻奔赴宁州,准备接管这座已被宁王放弃的南方中心城市,吕大兵的红部骑兵即刻起启,赶往登州,而郭全的凤离营就地驻扎在富春,以防御撤往十万大山之中的宁王反咬一口,同时,也筹备进山剿灭宁王事宜。
进山打宁王,宜早不宜迟,万一让宁王在十万大山之中扎下根来,收服了所有羌族,那可就有得乐子瞧了,十万大山,便是数十万大军洒进去,也是无影无踪,眼下,趁着对手立足未稳,紧跟着追上去,说不定还有可趁之机。
五月底,魏鑫抵达宁州效外,宁州没有逃亡的士绅组织人手赴魏鑫军营劳军,并代表宁州欢迎定州军入城,宁州城,这座南方的中心城市,宁王经营发数十年的城市,落入定州之手。
六月中旬,郭全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便抵达登州城,与宁州一样,登州城不战而降,吕大临进入登州,而与此同时,洛阳军队进驻勃州,五万军队虎视眈眈地紧紧地盯着勃州的吕大兵部,吕大兵毫不示弱,率部开赴登勃交界,与敌对峙。
六月底,吕大临率主力进入登宁,随即马不停蹄,常立青,熊继旺,何平,金超,李善斌,田新宇诸部近十万人进入登州,洛阳也旋即增兵,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宁州,这里已经成了吕大临的行辕驻扎所在,小心谨慎的吕大兵不愿住进宁王在城里富里堂皇的王府,还是选择了原钟子期的狼穴作为自己的行辕,在李清指定新的宁州知州之前,吕大临还得肩负起知州的职责,宁州经过宁王大撤退时的疯狂,元气大伤,民间财物,粮食,几被搜刮一空,用一句饿殍遍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而眼下刚刚入夏,到秋收还有数月时间,这段时间的粮食,还得李清从定州辖区本就紧张的口粮之中挤一点出来支援,这也极大地限制了吕大临原先的作战计划,他不得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