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成和尚一边说话,一边朝我们走来,我看得仔细,他的左右手里还各自提着一个人,那两人,全身上下,都是夜行黑衣紧紧裹着,身材瘦小,正是日本忍者的打扮。
“有几位贵客跑到了贫僧在后山闭关的所在,这才把贫僧给惊动了。”守成和尚丢下手中那两人,一哂道:“贵客动手,被迫迎战,才知道是东洋高手的忍者手段,贫僧真是大吃一惊,隔山涉海,万里难途,实在是有失远迎。而且贵客手段高明,本派一败涂地,贫僧居然茫然不知,说起来,真是丢我佛的人。”
“守成,你不丢人。”太爷爷道:“这些个人全都是偷袭,手段卑污,更兼带头人是日本术界的影忍级人物,甲贺流、伊贺流、柳生家的顶尖高手全部都在,合力对付你的徒子徒孙,这本事,嘿嘿……当真是好得很啊!”
“阿弥陀佛。”守成和尚笑道:“道长果然见识过人,句句话都说到了小僧的心坎里。不过,小僧好奇啊,这么多东洋高手,于今夜驾临穷山敝寺,却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贪图小僧的桂花佳酿?哎哟哟,那酒可都让道长您糟蹋尽了啊。”
“小秃驴,老道喝了你的酒,能算是糟蹋吗?”太爷爷笑骂了一声,那边二叔突然惊叫道:“哎呀!瞧瞧我看见了谁!”
众人都是一愣,之间二叔飞奔向前,跑到太爷爷跟前,瞪大了眼珠子上下一打量,再然后就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喊道:“弘德见过二老爷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秋万载,一统术界,万岁万岁万万岁!”
“滚你的蛋,给爷站起来!”太爷爷一阵笑骂道:“怎么几十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行?你爹死了,就没人能管你了是不是?”
“那不是还有您呐!”二叔麻溜蹿了起来,笑得脸上凝成一朵花,跑到太爷爷背后,又是给太爷爷捏肩,又是给太爷爷捶背,道:“真是没想到,您越长越年轻,咱俩站一块,别人肯定以为是兄弟俩,哪里会想到是爷孙。”
太爷爷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我们集体无语,二叔这马屁拍的……总是有种异样的别致。
守成和尚“咳嗽”了一声,埋怨二叔道:“本来是要跟这群东洋客人好好谈谈的,很严肃端庄的心情,被你这一搅合,让贫僧多尴尬。”
守成也是滑稽和尚,这话说的江灵又笑了,道:“守成大师,这群东洋人说来你的寺里游览呢,他们怕打扰到你们,所以就乔装打扮,悄悄进来了。”
“这位江姑娘说的是。”武藏三太夫终于见是说话的机会,笑道:“诸位阁下,今夜之事,真算是误会。”
“废话少说!”太爷爷喝道:“道爷没空跟你啰嗦!说,为什么来这里?来了多少人?是否还有人接应?若是不实话实说,老道的手就止不住痒了!”
武藏三太夫还是嘴硬道:“真的只是误会,确实为了游山玩水,无意中看见贵寺,就忍不住进来了。”
“放屁!”二叔站在太爷爷背后贴着太爷爷耳朵大骂一声,惊得太爷爷浑身一颤,二叔连忙移开嘴,接着骂道:“今天是来玩,那之前的事情怎么算?我家张老爷子差点被你们害死!然后又被你们这些鬼子丢进了湖里!我大哥亲自下湖救人,是不是你们布下的圈套?要不是我的大哥神勇无比,天下无敌,你们是不是早就按耐不住狗头,要上手了?”
“什么张老爷子?还有你大哥是谁?”武藏三太夫装傻充愣道:“在下不知你在说什么?这与我们何干?我们也从未丢任何人到水里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你娘的蛋!”二叔骂道:“老子亲眼看见就是你!那天你穿着一条花裤衩,一脸的淫荡笑容,老子记忆深刻,别以为你现在换了一身黑衣服,就想蒙蔽老子的法眼,你化成了灰老子都认识!”
我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二叔这惫赖,果然是天下无人能及,睁着大眼说瞎话,反而还说的振振有词,仿佛确有其事。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武藏装傻,二叔惫赖,两个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倒也半斤八两。
武藏被二叔噎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阁下既然说看见我,可有证据?”
“老子不是证据吗?”二叔道:“难道老子会说瞎话吗?”
“咳咳……”太爷爷实在是忍不住了,干咳两声,打断了二叔的话,朝武藏冷冷说道:“前时之事,暂且不说,且说今夜之事,我也不与你胡搅蛮缠,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我先废了你的道行,然后再慢慢炮制你!老道我说到做到!”
我也冷冷道:“武藏,士可杀不可辱,但你若不想做士,不实话实说,那我等也就不把你们当士了,你们几人在日本术界都是有头有脸的高人,如果我太爷爷废了你们的道行,我再把你们的衣服都扒光,用绳子吊在项山树上,到天明再叫人来给你们拍照留念,发付报纸,你们会不会更加出名?会不会举世瞩目?日本术界想必也会因此而大放异彩吧。”
“陈元方,你!”武藏三太夫脸色一变,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面无表情道:“没功夫跟你废话,数三个数,三、二、一!”
我的话急促说完,武藏三太夫脸色瞬息万变,嘴巴张了几张,都没有说出话来。
“真当我开玩笑!”我冷笑一声,喊道:“太爷爷,废了他!”
“好!”太爷爷应了一声,双目如电,死死锁住武藏三太夫,脚步缓缓朝他移去,武藏面如死灰,神色瞬间衰微到极点,他仓皇四顾之后,连忙道:“先不要动手,先不要动手,有话好说,好说。”
“我们忍者不能受辱!”武藏三太夫的话刚刚说完,我身后一声大喝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劲风从背后急冲而前,老爸、太爷爷等人这边看来,勃然色变,江灵、二叔更是齐声大呼:“小心!”
我心中一惊,正要躲避,却见望月脚步往前一错,眼中四眸错动,刹那间,周遭空气一阵诡异的波动,仿佛有股大力在撕扯这天地,令其扭曲!
“阴阳大执空术。”望月的嘴唇在蠕动着,我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却能看得出他说的是什么。
“天手刑裂。”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等我回头去看时,只见原本晕倒在地的雾隠才蔵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碎裂的血肉!
一柄断刀就浸在那血肉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周围静的可怕。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看那滩血肉。
尽管恶心,恐怖。
但,似乎越是这样,就越忍不住要去看。
雾隠才蔵被我打晕之后,一直躺在地上不动,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或许早就醒了,也或许是刚刚才醒,而且一醒来就听到了我和武藏三太夫的对话,武藏要说实话,要示弱,雾隐才藏不能接受,就大声喝止,同时捡起来了柳生左右卫门掉在地上的断刀,朝我偷袭。
望月,似乎是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着雾隠才蔵,他之前就对此人不满,甚至说是不满之极!
此人曾对彩霞不敬,犯了望月的大忌。
望月,在某种时候,某种情形下,心性是乖戾的,是刻薄的。
他曾亲自问我,下次若是遇上雾隠才蔵,可否下杀手?
我当时的意思是,可。
现在,已经成真。
“啊!”
被江灵用剑抵着的无鼻之人,突然嘶吼一声,愤然而起。
“嘭!”
已经站在江灵身旁的彩霞一掌挥出,将那人打了个筋斗。
江灵赶上去手起一张黄色纸符,贴在那人额上,喝道:“你也想死吗?”
那人扬了几下头,挣扎着要动,但很快就重重地,又砸在了地上。
“不,不……”
武藏三太夫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瞪大了一双无神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滩模糊的血肉,喃喃道:“你们,你们杀了才藏……”
“偷袭我师父,就是这般下场。”望月淡淡道:“我师父心性仁慈,或下不去手,我却不是,他让你们说,你们便说,让你们说什么,你们便说什么,但有违背,还是这般下场。有谁可不服?”
太爷爷都有些赞赏地看一眼正在傲然逡巡四顾的望月。
在一面倒,绝对实力的压迫下,日本忍者,谁敢不服?
守成和尚道:“说来听听吧,究竟是因何深夜驾临敝寺,又出手伤人?”
“蹬、蹬、蹬、蹬……”
武藏欲言又止,一阵脚步声鼓噪而起,由远而近,众多人影渐渐往前,我们纷纷瞩目望去,赫然看见浑天成急急忙忙率领一干人冲了进来。
“浑队长快来!”武藏三太夫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中陡然迸发出一股惊喜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