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的高墙上暗影连闪,衣袂飘风。
几乎连人影都没有怎么看清楚,“红蒙巾”亲随护卫中已经有数人先先下手为强,拈弓搭矢,箭发连珠,攒矢如雨,直取来人。
“噗,噗,噗——”已连串沉闷的轻响,是箭镞贯穿肉体的声音,犹如雨打残荷一般。
“蓬!蓬!”
“停!盾护前阵!”
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和雪獒统帅的沉喝声几乎同时响起。
雪獒统帅的“红蒙巾”亲随护卫目力都非常敏锐,能在昏暗中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目标情况。他们已经在刹那间辨析出那被一通乱箭射中,坠落在地的暗影,竟是己方设在外围警戒的同袍!
一众“红蒙巾”护卫心里刚刚泛起这个悔恨念头,昏暗的庭院中陡然亮起强烈无比的亮光,刹那间整个深院内宅恍如白昼,众护卫虽然反应极快,及时闭眼,却也刹那间难于见物。
“嘶嘶嘶嘶嘶——”弓弦狂鸣,利矢破空而至!
“噗噗噗……”箭贯护甲;“夺夺夺……”矢穿防盾;“啊——啊——啊——”众“红蒙巾”护卫低沉的惨哼声此起彼伏,一瞬间便沉寂下去。
雪獒统帅心如刀绞,这些“红蒙巾”是他一手挑选培养起来,一向视同手足一般,现在却只能束手待毙,没有人可以在狼牙利箭的近距离骤然攒射中幸免的!
闭目待死的雪獒统帅奇怪的睁开眼睛,密如骤雨,且居高临下从内宅高墙上射下来的利矢竟然没有一支往他身上招呼!
杀戮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在并不十分宽阔的内宅庭院,四角散乱的十几个火球仍然在燃烧,全是刚才突然抛掷进来的,不过已经没有强光了,昏黄的火光中,可以看出那些火球是以铁线盘曲成球,上缚特殊处理的棉絮,看起来和军伍中用以纵火的火球没甚区别,但既然是能够发出耀眼强光,使人睁眼若盲的火球,必然是出于秘法特制,不是一般之物。
跟雪獒统帅的“红蒙巾”护卫们虽然都有披甲执盾,而且反应快捷,仍然被四面射来的利箭射杀,尸身上箭落如猬,更可怖的是不少利箭竟然穿盾而过,将人和盾串钉在了一起,显然来敌使用是全是强弓利矢,而且射术精妙,在这样一通近距离乱箭之下,余者皆死,唯独沙鹫大将身上却不着支箭!
——来敌显然是要暂留雪獒统帅不死!
高墙之上,影影绰绰站着好些男女黑衣人,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雪獒统帅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黑衣人的脸上都戴着狰狞的狼形面具,手上是隐隐闪动着寒光的兵刃,刚才那些弓箭手显然已经退下去了,现在站立在墙头上的黑衣狼面人,没有一个人携带着弓箭。
这些黑衣狼面人刚才显然是用外围警戒哨尸体成功引开“木鹰飞骑”护卫们的注意,然后在刹那间以强光迷盲,随后则继之以暴雨般的利箭攒射,整个攻击毫无间隙,进退衔接流畅无比,如果不是发生
在自己身上,雪獒统帅恐怕也会对这么干脆利落的完美杀戮过程击节赞叹!
突然之间,墙头上冒升出三条人影,捷如鬼魅般,脚尖只在墙头上轻轻一蹭,已借势而起,宛如狂风卷落,跃落庭院。
动如迅雷狂风,止似轻絮无声,这三人身手已足见高明,而那种从骨子里散逸出来,无形无质的威迫肃杀气势,更是明白昭示这三位跃落庭院的黑衣蒙面人是领头之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雪獒统帅暗蓄气力,默默调息准备着自己的最后一战,以对方血腥酷烈的手段,根本没有突围脱困的可能,现在对于雪獒统帅而言,只考虑掩护屋内心爱的女人脱身!
这三位蒙面人,其中的两位身材高大,另外一位则瘦瘦小小,显然是个女子。
中间为首之人,踏前一步,随意的向雪獒统帅拱了拱手,自若之态自然流露,即便是戴着面具也掩饰不住,又或者他根本不想掩饰,冷酷的声音在这鲜血流淌,尸骸满地的庭院中响起:“幸会,雪獒统帅!想不到会是在这种场合见到闻名遐迩的罗刹第一豪雄,人生还真是奇妙!”
“你们是什么人?”雪獒统帅语调平稳,声音坚定,完全听不出愤怒的味道。
“我们是什么人,你似乎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念在你也是一世之雄,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有尊严的死法,一个武者勇士的死法!我们也不想你落一个乱箭穿身的结局。”为首之人淡淡说道。
“我们三个人,你可以从中随便挑一位决斗,如果你能够杀死我们当中的一个,你不但赚个够本,也能够对得起跟随你的这些手下了!怎么样?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我可以保证这一场搏杀在分出生死之前,没有别人插手!”左首一个黑衣客大咧咧的道。
雪獒统帅眼中精芒大盛,冷冷道:“恭敬不如从命,既如此,那就一客不烦二主,就是你了!”
左首黑衣客点点头,道:“如你所愿!”
雪獒统帅拉开架势,刀指对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谁!除了马贼,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这么大的手笔,能够劳烦得动三位顶尖高手同时出动!”
“在你临死之前,也不妨让你知道,我是枪火。”为首之人用手一引右手女伴,傲然道:“这位是我的教习瓜哥洛,另外一位与你对阵的是我的八弟疯狗,怎么样,都够资格吧?”
疯狗爆喝一声,宛如霹雳,背后背负的大刀闪电出鞘,化作惊雷疾电,劈向雪獒统帅。
疯狗这口环柄厚背大刀,前锐而后斜,比常见大刀大了一倍有奇,与其说是口刀,不若说是一柄战斧更来得确切。
而雪獒统帅手中的修罗弯刀则几无装饰,刀锋笔直,朴实无华的风格倒是和环柄厚背大刀类似;冷电四射的弯刀使如轮转,一步不让,任凭悍煞勇决的疯狗,刀势如何凶厉强横,雪獒统帅沉稳坚韧只如一座万载磐石,屹立不动。
雪獒统帅的刀法雄沉沛然,气势悍烈,同时又气脉悠长,强韧无比;而疯狗则凌厉剽悍,扑如鹰隼,勇猛狠厉,快似旋风,一时间,刀光乍闪,罡风厉啸,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声厉啸,疯狗厉无比的连劈数刀,势若疯虎,硬逼得雪獒统帅收缩刀圈防守,便在电光石火间,疯狗陡然纵跃而起,如鹰击长空,雄拨矫健,扶摇直上,直至势尽,方才利落的一个空中大翻身,如苍鹰搏兔般,掉头俯冲怒斩!
刀光如电!气劲如山!
雄浑的气机牢牢锁死雪獒统帅,疯狗扑袭而下!
面对这狂猛不可一世,凶横刚烈的一击,雪獒统帅用尽全力,寒森森的刀光宛如翻腾咆哮的狂狼怒涛,反卷而上!
狂野的刀光,倏合忽分,凛冽的罡风,凄厉生寒。刀势凌厉,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漫天澈地的刀光慑人心魄!
“铮!”“铿!”震耳欲聋的刺耳巨响,人影倏分,激斗暂歇。雪獒统帅整个身子,好似醉酒一般,踉跄着退出好几步,以刀支地,站稳了身形;眼耳口鼻都冒出鲜血,本来英武不凡的雪獒统帅此时恍如疯魔,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流血披沥的形象可怖之极。
“好身手……不愧为‘十三狼骑’的八爷……”喘息着吐出一口鲜血,雪獒统帅艰难地说道。
同样显得狼狈的疯狗,衣裳褴褛,刀痕处处,一条最长的刀痕从前胸直挂到肋下,鲜血滴沥,触目惊心,显然也是受创不轻,不过比起雪獒统帅非常严重的内伤来说,他这身外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疯狗辛苦地笑着说道:“雪獒统帅养尊处优,近年来一定很少有浴血苦战的机会吧?在生死搏杀之际怎么挨刀、受伤才是最轻也是一门学问呢,如果你会避重就轻的话,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了!”
内伤沉重的雪獒统帅虽然本身武技高明,但是正如疯狗所说,并不擅长在生死边缘避重就轻,竟然未能卸开疯狗狂暴凶猛的力道,硬生生照单全收,那疯狗的猛击,劲道何等猛烈,立时间五脏移位,经脉重创,若非雪獒统帅本身勇武异常,可能早就倒地不起了。
枪火轻轻揭下头上戴着的面具,悠悠地道:“长江后两推前浪,江山自有才人出,雪獒统帅,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认命吧!”
即将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雪獒统帅,瞳孔收缩,不甘地问道:“我国已经向你们提交了降表,你们可苦要斩尽杀绝?”
“说来也简单,我们马贼与你们罗刹人结怨太深了,试想想,獒犬、胡狼、双头鹰……你们罗刹多少英雄豪杰死于我们兄弟之手,我们很难保证你们兄弟日后心存仇恨、背后再捅我们弟兄一刀,所以,约降和解只是我们麻痹你们的表面文章,从一开始,我们马贼就没有留下你们父子性命的打算。”枪火娓娓说道,对于一个英雄末路的将死之人,尽可能满足他的最后要求,并不过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