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早知今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后院走,也有觉得这是长公主私事不便参与的,就留在前院继续喝酒。

“表哥,你不去吗?。”萧秦兴致勃勃的看向自家表哥,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随时都要跟着众人离开的样子。

萧逸扫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哪有热闹偏爱往哪钻,一边收回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找人,一边懒懒回道:“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伎俩,你若想看自己去······”

话说到一半,萧逸突然不说了,扔下手中把玩半天的酒杯往人群尾端疾步而去,萧秦大笑一声,追过去低声笑话他:“还装,跑起来可比我快多了。”

萧逸不理会,径直走到云扇面前问道:“郡主呢?你怎么没和她在一起?”

云扇这会儿已经要急哭了,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莫余思跑去后院找江梨月两人了。现在后院出了事,偏偏不见郡主回来,长公主带着人就往后院走,她连通报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萧逸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她差点跪倒在地,看清人后才明白过来,喏喏回道:“郡主去后院找二小姐和三小姐了。”

那日萧逸发威的模样让云扇记忆犹新,此时也不敢瞒他,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情况都说给他听。

前面的人已经到了松涛苑,院门大开着,院子正中央趴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他的脑袋旁边是块染着血迹的石头。

江梨月就跪坐在那男人前面,神色坦荡,看到围观的众人也不胆怯,驸马上前扶她,她避了过去,对着长公主说道:“梨月没能保护郡主安全,险些让郡主名誉受损,请长公主责罚。”

四周寂静无声,不少人暗暗后悔来凑这趟热闹了,谁能想到长公主专门邀请他们过来看的竟是郡主的笑话。一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听到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长公主状似平静的问道:“险些受损?”

“是的。”江梨月与她对视:“梨月不胜酒力早早从酒席上退下,经过松涛苑时听到郡主的呼救声,推开门就看到此人意图对郡主不轨,一时情急才让丫鬟去找人救助。郡主虽然没有受伤,却惊吓过度,是以在屋内休息。”

“你胡说。”云扇听了连忙从后面往前挤,走到长公主跟前跪倒:“长公主,是三小姐不见了,郡主担心她才会来后院寻找,是三小姐先不见的。”

长公主不发一言,目光沉沉的逼视着江梨月,唯有站在江梨月身边的驸马莫言消看清了她眼中的杀意。他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梨月都做得很好。这种登徒浪子就是命丧于此也是活该,幸好余思没出事,不然我非将他告到御前不可······今日让众位见笑了,不如移步到前院喝两杯压压惊?”

众人巴不得赶紧散去,强笑着安慰几句,个个都将那地上的男子骂的狗血淋头,末了再加上一句郡主无事真是万幸。

然而,谁心里都清楚,不管事实如何,郡主的名声是真的毁了,日后怕是不会再有好人家前来求娶了。甚至还有好事者恶意的想,反正安乐郡主向来眼比天高,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她不是看不上吗?正好以后人家也不会上赶着被她嫌弃了,这是好事儿哇。

萧逸面沉似水,不停有人轻声低语着擦过他身边,看着那些人的嘴脸,他胸中凭空生出一腔火气,恨不得和人打上一架。直到被萧秦拍了拍肩膀,他才沉了心思,转身大步离开。

片刻之间,松涛苑仅剩长公主几人,地上的男子也被下人五花大绑着抬走了。院中的气氛比刚才更为紧张,江梨月和云扇并排跪在地上,只不过比起昂首挺胸的江梨月,云裳卑微的匍匐在地上。

打破这一局面的是莫余笙,她带着丫鬟怒气冲冲的进到松涛苑,直直走到江梨月面前,右手高抬,迎面就是一巴掌掴在江梨月的脸上。

“江梨月,你有本事冲我来啊,药是我下的,人也是我找来的,姐姐好心好意来救你,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莫余笙喊得声嘶力竭,犹觉得不够痛快,不管不顾的伸手去撕扯她的头发,口中不停叫骂着:“你没良心,江梨月,你没良心······”

江梨月被她骂懵了,怔愣在原地,竟丝毫不躲避她的攻击。驸马眉头深蹙,上前想要拦住莫余笙,无奈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平时就是骂人都是用笔杆子说话的,这会儿莫余笙正在气头上,根本拉扯不开。三个人一时间纠缠在一块,场面难看极了。

“够了!”沉默良久的长公主终于怒吼出声,驸马当机立断的松了手,莫余笙却不肯,手中还拽着江梨月的头发,长公主阴沉着脸上前用力拍开了她的手,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莫余笙眼中含泪,想要争辩,被长公主凶狠的目光吓住,抽噎着退到旁边。

江梨月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连身上的衣服也在争斗中扯得凌乱不堪,珠环玉佩掉了一地,她却视而不见,从事发时就端直的腰板一寸寸弯下去,最终趴伏在长公主脚下。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她微闭双眼,听到自己疲惫的声音:“梨月有罪,请公主责罚。”

重生回来不过几月而已,她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明明上辈子莫余思处处与她过不去,也是她破坏自己的姻缘,败坏自己的名声。后来吴生有的事爆出来时,看到从来都高高在上的莫余思和自己一起被人狼狈的压到刑场,那几乎是她上辈子最快乐的事了。

为什么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一切却又变了呢?

江梨月极力忍耐,泪水却不断地从眼眶涌出。或许,在她刚重生回来给莫余思下|毒,那人喝下毒|药却没死时,她就该及时收手。两辈子都没办法好好相处,她们俩果然只能做对头,也罢,无论长公主如何责罚,她权当做偿还莫余思的就是了。

从此以后恩怨两消,她们,再无瓜葛。江梨月趴的稳当,静静等候长公主的判决。

“是要好好责罚。”长公主淡淡说道,余光紧紧盯着驸马莫言消:“你年幼失去双亲,本宫愿意留你还让下人称你一声三小姐是恩,本也不图你结草衔环,可你竟以怨报德,勾结外人败坏余思名声。本宫不会别的手段,既然你认罪了,本宫现在就找个男子过来,总不能光余思名声远扬,而冷落了你。”

“雪翎,万万不可,这事也有余笙的错,你忘了圣上最近正忌讳着此等事情了吗?既然,既然事情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莫言消说不下去了,成亲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眼里这么直白的流露出对自己的失望。她原来也会有情绪,会不满,也会生气,莫言消想到。

只是,江梨月的名声不能就这么毁了,虽然有些对不起莫余思,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再搭上江梨月呢?莫言消站在长公主面前,挡住了江梨月的身体,在他看来,长公主一向都很善解人意,只要他好好解释,她一定会听的,只要不毁了江梨月的名声,她想怎么惩罚江梨月自己都不会阻拦。

长公主怒极反笑,笑到最后面颊上掉下成串的泪珠:“莫言消,你当真就这么爱你那妹妹?爱到连对她的孩子都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好?”

莫言消被她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先转过身想要和江梨月解释,结果江梨月安静的跪在地上,完全没有惊讶的模样。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怪不得她总是躲着自己,也不爱和自己说话,莫言消呼吸急促,完全失了方寸。

几个丫鬟和莫余笙大惊失色,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起来,以防听到这些秘密。

长公主却毫不在意,颇为痛快的说道:“怎么样,自己藏了十几年的龌|龊心思被人知道了感觉好吗?现在你应该能体会到了吧,我的痛苦,还有我可怜的余思的痛苦。莫言消,你永远都得不到她,现在连她的孩子都要对你嗤之以鼻。”

“不会的,不会的······”莫言消喃喃自语,求救般看向江梨月,只是,江梨月从始至终都趴在地上,既不理会也不争辩。莫言消心里抽痛,想到什么又急忙否认道:“不对,我和你说了,我说过我心里······”

“你是指新婚之夜的那次吗?那你的确说了。”长公主讽刺的笑了,就因为莫言消当日的剖白,毁了她的新婚之夜不说,还让她的感情和付出彻底变成了笑话,而她越沉默退让,他就越以为自己知进退。

长公主扭过头,不愿意再看这个令她伤心伤情的男人,至于江梨月,她也绝不会放过。她这辈子已经毁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再被人毁了。她堂堂长公主的女儿,先皇钦赐的安乐郡主,只许富贵荣华,余生安乐,其他任何可能,她都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