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车丢脸记

郁小息一手穿鞋,一手胡乱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穿好鞋子之后一手拿起鞋柜上的包包,一手接过妈妈递过来的面包咬在嘴里,开门,往楼下冲。心里第一千七百二十三次抱怨,这个楼怎么没有电梯,害她要从八楼跑下去。

郁小息跑到楼下,出了院子的大门,就看到大门旁边的公车站前停了一辆886,而且,蓄势待发,她顾不上啃面包了,拔腿就冲向公车,谁知道半路有个人搅和,居然被郁小息撞了个满怀,郁小息心里虽然愤愤,这人居然在关键时刻跑出来给自己撞!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嘴上还是道歉不断的。

当然,郁小息是边跑边道歉,并且头也没回,连被撞之人是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只知道自己撞到了一片墨蓝上,并且,是男人,因为,平胸。在郁小息看来,公车自然比被撞之人的真面目重要多了。

还好细心的司机从后镜看到了狂奔而来的郁小息,刚起步的886又停了下来。郁小息总算赶上了,手忙脚乱地打卡,气喘吁吁地跟司机道谢。

可是整车人的那种厌恶的眼光都向她投来,她也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耽误了整车人的时间,就在郁小息愧疚的时候,听到身后还有人上车,心里愧疚全无,还好不是等自己,是等后面上来这个人,自己不过乘了他的便罢了,该内疚的人是他才是。

与此同时,机械的女声响起:请上车的乘客自觉往后面靠,汽车的下一站是……

郁小息已经习惯坐公车只有站的份儿的日子了,她每次都喜欢站在下车门的栏杆处,比较好扶稳,可是那里已经有人霸占了,郁小息只好极其不情愿地,面对着车窗站着,举起手臂,拉住了吊环。这种方法是最站不稳的了。

郁小息用一个站地的时间,吃完了面包,这个站上来了好多人,把郁小息挤得动不了。这样的好处是,她不用拉着吊环都不会摔倒了,可是这样的坏处更大,就是牛奶还没喝呢,事务所有变态规定不让带早餐到事务所吃的,如果不趁着在公车上的时候吃完的话,在事务所外面吃完再进去,就铁定迟到了!

郁小息艰难地从包包里掏出牛奶,小心翼翼地把吸管插好,不让牛奶溢出来,然后幸福地吸允,郁小息最喜欢喝晨光的酸奶了。

喝着喝着,郁小息隐隐觉察到有一道羡慕地目光向自己射来,原来是自己正对着的座位上,有个被一个婆婆抱着的小男孩正盯着自己看,不对,应该是盯着自己手上的酸奶看。

郁小息马上警惕地护着自己的酸奶,还用眼神向那个小男孩示威:这是我的酸奶!

可是那个小男孩似乎没有聪明到可以看懂郁小息眼神的含义,依然盯着那只酸奶,还是目不转睛的那种。郁小息不好意思对着这个小男孩喝了,只好,在几乎动不了的狭窄空间里,在周围人的嫌弃目光中转了转身子,背对着小男孩站。

谁知道,一片似曾相识的墨蓝色又映入了眼帘。

郁小息心里一惊,莫非是刚才自己撞到的人?郁小息一味低头喝酸奶,怕被那个人识破自己就是撞了他的人。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吧,那人走的方向和不自己不同,怎么可能也上了886 呢?想着心里踏实多了,还抬头看这个人的脸。

郁小息发现,那个人居然也在低头看着自己,自己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正好对上了,郁小息尴尬地又把头低了下去,拼命地咬着吸管喝酸奶。

郁小息就是这样,从初中到现在出来工作了,还是像花痴一样,喜欢看帅哥,而且是光明正大毫无忌讳地就盯着人家两眼发直地看,可是,一旦,被看的对象也看向了自己,发现自己在看他的时候,郁小息就会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低头,心虚地迅速逃离现场。

现在的郁小息也一样,心虚极了,像是干的坏事被人发现了,逃离是肯定想的了,就是这个场合,想逃也没得给你逃了,只好硬着头皮装喝奶了。

公车又过了一个站地,郁小息还是不敢抬头,喝完最后一口酸奶,都还没有吞下去,公车忽然来了个急转弯。

其实这个情况呢,大家都很熟悉的,就是著名的物理学家牛顿的的著名的第一定律,一切物体在不受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或静止状态,直到有外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为止,也就是惯性定律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体现了。

于是,由于惯性,郁小息被这个急转弯弄得直往前倾,还一头撞到了那片墨蓝色的胸膛上,真是脑袋和胸膛的亲密接触啊。

对了,还有,那口来不及吞下去的酸奶加唾液或许中间还夹杂着面包屑的不明混合液体,也和那片墨蓝色产生了亲密接触。

车很快有平稳起来,郁小息自然是感觉到那个由自己生产的不明混合液体的动向的,她这下可纳闷了。

郁小息退回到自己原本站的位置上,看着墨蓝色帅哥嘴角抽搐,满额青筋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脸,尴尬勉强地扯了个谄媚的笑容。

“对,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郁小息自知这样的道歉是很无力的,又想起,自己包里今天有带纸巾了,就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拆开,拿出一张,因为害怕被责怪,手有点抖,才拿出来的纸巾就掉地上了,于是又艰难地弯腰捡起来,往那片被污染的墨蓝色处抹去,“我帮你擦擦,我帮你擦擦。”

“你!”墨蓝色帅哥嫌恶地拿开郁小息的手,郁小息心里害怕极了。

“你停下来,我不用你帮我擦!”墨蓝色帅哥从自己的黑色提包里掏出手帕,自己擦了起来。

郁小息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吓得心头差点跳出来了,她几害怕那个帅哥刚才会说:“你!赔我衣服!”

因为在她与这件墨蓝色衬衫亲密接触的一瞬间,她就就瞄到,衬衫胸前的口袋边缘,绣着“B、O、S、S”四个英文字母。HUGO BOSS这个牌子她熟悉呀!她的Boss就最喜欢穿这个牌子的衣服的啊!那个价格,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律师事务所助理那份微薄得有时候还要父母接济的薪水,简直就是天价啊!要是刚才帅哥真要她赔的话,她卖身都卖不到这个价钱的!

郁小息便傻傻地站在那里看帅哥小心地擦着自己的衬衫,心里其实很惭愧,很想补救,可是,一想到那件是BOSS的衬衫,她又不敢说自己赔给他了。

她觉得那个墨蓝色帅哥心里一定愤怒得翻江倒海了,可是又碍于自己不好毁坏自己的绅士形象,便拼命在那里压抑,哼,谁叫公车就人多呢!谁叫他偏偏就坐了人多的公车呢!

不对!他如果穿HUGO BOSS的话,用得着跟自己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起挤公车吗?郁小息的Boss可是每天开着他的奔驰去事务所的,尽管事务所离Boss的家走路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

莫非……他的是山寨版!一定是了,现在通街的翻版都弄得跟正版真的一样,根本就很难区分真假了。如果是翻版的话,她就绝对赔得起啦!

一把问题相通了,郁小息就很帅快地对帅哥说:“那个,我赔一件给你吧。”

墨蓝色帅哥诧异地看向郁小息,这个表情让郁小息觉得很反感,他什么意思嘛!小看人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律师事务所的助理,会赔不起你小小一件翻版衬衫?!(刚才好像不是这么形容自己的职业的吧……)

“你什么表情,你不想要我赔啊?”

帅哥似笑非笑地说,“不是,那你赔吧。”

“赔就赔。”

郁小息从包里掏出钱包,准备掏钱,谁知那帅哥却说:“我想你现在没带那么多现金的,我给你我的银行账号,你把钱打进去就好了。”

什么?!自己钱包好歹也带了五百块呢!一件脏兮兮的翻版BOSS地摊货衬衫五百块还不够付?!(那个,脏兮兮好像是郁某人一口造成的吧,还有,郁某人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在地摊买的呢?)太欺负人了!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是翻版啊!想趁机敲诈!?

郁小息本想发火,可毕竟自己不对在先,便忍了,说:“不用那么麻烦吧?现在解决不是挺好。”

“我觉得不麻烦,就这样吧,我不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买的,等我问了我妈我再告诉你,介意留个手机号码吗?”

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自己妈妈买衣服,像话么?而且郁小息现在总算看出来了,这个帅哥无非就想要自己的电话嘛!想泡她?!哼!没门!

“那个,我手机昨天被偷了,现在还没买新卡呢,要不我赔你一百,不用找钱了。”郁小息说着就从钱包里抽了张一百块递给那帅哥,她就想着算自己倒霉了,为了不和这个无赖纠缠,自己吃亏点,出多点钱,就当是破财挡灾吧!

“一百?还不用找?”帅哥一脸不可思议,这衣服自己虽然不清楚确切的价钱,可是,几千块还是要的吧,她居然说一百还不用找?!难道自己的衣服就这么看不出来是名牌?下次还是让妈妈别买这个牌子了。

“是啦是啦,今天我不对,我就大方一回好了。”

“那算了,不用赔了。”帅哥已经满脸黑线了。

帅哥说不用赔,则坚定了郁小息内心认定这件衣服绝对是几十块钱的翻版地摊货的决心,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衣服不值一百块,心里有鬼,会不敢收自己的钱么?!

郁小息鄙夷了这个人一番,这样的人,真是……哎,真实可惜了一副好面相。

郁小息老实不客气就把一百块塞回了自己的钱包,又把钱包放回包包,不用赔就省回自己一笔了!这样的人,要是真要她赔,她还不乐意呢!(神了,刚才明明你自己要求要赔偿好不?)

在郁小息把包包拉链拉好的同时,一首《喜洋洋和灰太狼》的主题曲响起,并且,从郁小息的包包里传出来。

郁小息心里焦急,有没有搞错啊!刚才才说了没手机,手机居然现在就响起来!这个电话不能接,绝对不能接!否则颜面无存啊!

可是那个对郁小息的酸奶有企图的小弟弟可不管郁小息的颜面了,指着郁小息的包包就对抱着自己的奶奶嚷道:“奶奶,奶奶!是喜羊羊!那个阿姨的包包里有喜羊羊!”说完还跟着郁小息的手机铃声唱起歌来。

郁小息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瞪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男孩一眼,可是小男孩自顾自地唱着歌多快活,才不理郁小息呢。

郁小息瞄了一眼那个帅哥,果然看到帅哥嘴角上扬,他一定在笑自己了!这个死电话怎么还不停啊!

最后,电话听了,但郁小息纠结的心还没来得及松开,铃声又再次响起。

“你就接吧。”帅哥自己忍着也辛苦,看郁小息忍着不接电话也辛苦,便开口劝说。

郁小息看帅哥都捅破了那层纸了,面子是丢定了,要是自己还不接电话,丢的或许就不只是面子了。

郁小息拿出手机一看,是彭晖!莫非她打来通风报信Boss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办公室!赶紧接电话。

“喂……”

“郁小息!你是不是要吃完中午饭才来啊!现在都几点了!我等着你的资料写起诉书的!打电话那么久才接!你到底——”

郁小息很明智地把滑盖滑了下来,合上手机,按关机键,拍拍自己脆弱的心脏,放好手机。

帅哥看郁小息电话结束,便来拷问了,“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郁小息听到什么了?帅哥说自己没诚意?!自己钱都逃出来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我怎么没诚意了?!不久是不告诉你电话号码吗?!你妈妈没有告诉你电话号码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吗?不然遇到仇家的话就会拿你的电话号码用喷漆喷到通街都是,然后注明这个号码是□□的吗?!而且,你不是说不用我赔了吗?你纠结什么啊你!我要赔你自己不要,关啊啊啊啊!”

郁小息还没有说完那句“关我什么事”公车又忽然来个急刹车,于是,牛顿第一定律再次登场,郁小息整个就往车头方向倒,而原本在郁小息周围挤得郁小息动都动不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郁小息会把牛奶喷到自己身上,全都退到了距离郁小息有好一段距离,郁小息完全没有了依靠,一边嘴里“啊”着的时候,本能地就伸出手一抓,还好抓住了吊环,没有倒下去。

郁小息舒了口气,正要说完刚才那句话,公车又忽然来个加速行驶,郁小息又由于惯性,整个人都往车尾方向倒了,即使拉着吊环,没有倒下地,但整个人都还是倾斜了。等到车正常行驶了,郁小息站直了,要继续说话了,公车又忽然急刹车,郁小息又往车头方向倾倒了。

可是,不一会,郁小息就觉得这次的倾倒,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手里的确拉着吊环啊,即使会稍微倾倒,可是也不是那么大幅度的吧?!

周围的人,很自觉地让出了位置,让郁小息华丽丽地倾倒在地上。

墨蓝色帅哥,拉起郁小息,问:“你没事吧?”可是看到郁小息那副窘迫得傻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郁小息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才不要他假好心!可是可是,手里的吊环怎么办啊?!质量也太差了吧?!才拉了一下,怎么就断了呢?!这个算不算破坏公物啊?也不晓得有没有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呢!早知道大学的时候就该好好读书嘛!现在真是欲哭无泪。

那个一直盯着自己酸奶看的小男孩笑得花枝乱颤,还一边跟抱着他的婆婆说:“奶奶,那个阿姨是吃了菠菜吗?哈哈哈哈……”

郁小息恼火,自己哪里像阿姨了?!自己才刚大学毕业没一年好不好!过了两个月后的生日也才24呀!哪里像阿姨了?!死小孩!

郁小息看着手里的吊环,都快急哭了,今天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呀?!

“怎么办呀……”

墨蓝色帅哥收敛了笑意,“还给司机好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郁小息等到公车到站又停了时候,就挤到了司机涉身旁,唯唯诺诺地把吊环递给司机,假装没看见司机那副震惊又憋着笑的表情。

“没事,没事,这个上次就断过一次了,你给我就好。”

郁小息道歉之后,还挺感激那个司机的,这个吊环的断裂口怎么看也是新的,他却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说是早就断过了的。而且,司机先生想笑,却没笑出来,比公车上的其他人好一千倍!尤其比那个穿翻版的敲诈犯好一万倍呢!

公车终于到公司所在的那个站了,郁小息匆匆下车,今天这个脸真是丢大了!等会千万要比Boss早到啊!

郁小息工作的事务所是九点上班的,可是,郁小息是九点才起床的,她之所以那么赶,就是为了赶在老板到之前到,这样虽然理论上是迟到了,可是实际上却不算迟到了。

公司在大厦的十五楼,郁小息心里还想着这里有电梯不用像在家里一样爬楼梯,就看到了那个喜欢穿HUGO BOSS的Boss已经在电梯门口等着电梯了。

郁小息真想仰天长啸,为什么今天就那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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