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天, 总是暗得早。
餐厅也不开灯,而是在每张桌子和墙壁的灯座上,点了蜡烛, 昏黄地烛光为这家多半是情侣用餐的餐厅增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氛。
郁小息低声跟坐在她对面的蒋越说, “我好开心哦, 我第一次吃烛光晚餐哦!”
“你个乡巴佬。”蒋越没好气道。
蒋越虽然语气和以往一样, 带着对郁小息的宠溺, 但是,郁小息从下午见到蒋越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蒋越今晚不对劲, 可她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装作没发现蒋越的不对劲。
“你刚才看到了没, 餐厅的门上挂了檞寄生, 钢琴旁边又有圣诞树, 难道圣诞节快到啦?”
蒋越敲敲郁小息脑袋,“你笨啊, 今天就是平安夜呀!”
“啊?!”郁小息太大声,引起周围人的侧目,“我都不知道!”
蒋越看着眼前这个久违了的大癫大肺不顾形象的郁小息,忽然觉得不真实,伸手捏捏郁小息的脸蛋, 没有以前那么肉呼呼了, 下巴都削尖了下来。
“哎呀, 好痛, 你干嘛!”
“我看你是不是画皮。”
“上帝的天, 这样都被你发现,你等等, 我把皮脱下来给你看看啊。”郁小息说着微微向左侧过头去,把手摸至自己的脖颈左侧,佯装很痛苦地撕着脸皮。
一会她又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啦,我的皮粘太久了,撕不下来了。”说完便看到桌面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郁小息一惊,难道是戒指?!可是郁小息不敢开口问,因为她想起了憨豆先生里面,憨豆先生的女朋友自作多情地把憨豆先生送给她的画框的钩子当作是戒指……
“这,是什么?”
“圣诞礼物。”
“可我都没有准备!”
“你回来了,就是礼物了。”
郁小息知道蒋越的意思,嘟起了嘴巴,“对不起,害你担心。”
“是很担心。你真该道歉呀。我都为你揉碎了心。”
“我看你是恶心才对!”
“打开看看。”
郁小息拿起礼物盒子,用力摇了摇,没有声音。
“小姐,你不用每次见到盒子都摇吧!”蒋越想起了上次送郁小息手机的时候,郁小息也是这么干的。
“嘻嘻,我觉得好玩。”郁小息其实是以前看一部叫《人鱼朵朵》的电影,看电影里面□□摇礼物,觉得好玩,就跟着学了。
郁小息打开一看,还真是个环状物!郁小息狐疑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怎么?怪它没有钻石镶嵌?”蒋越挑眉道。
“不是不是!我怕它……”是挂框钩子……
“怕什么?”
郁小息拿起戒指就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套,“怕它不合适!哎呀,还真太松了!”
“笨蛋!”蒋越牵过郁小息的手,从郁小息手里取过戒指,把戒指轻轻地套进郁小息的中指,边说,“这是订婚戒指,带这个手指,等我们结婚那天,再带无名指,到时候,一定有钻石。我现在先用白金的套住你,不让你飞走了。”
郁小息忽然觉得这一刻十分庄严肃穆,她不晓得,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像她一样有这种感觉,她就是觉得,这一刻,时间似乎也很留情面的放慢的脚步,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认真仔细见证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触碰。
郁小息抚摸手上的的戒指,甜滋滋地道:“我不会飞走的。”
“你飞走了,我拜托翟志刚开神州七号去把你追回来。”
“不用不用!我说了不飞就不飞了!”
“好好好,不飞不飞。”
侍应来上菜,郁小息问:“我刚才看到你们店门口呀,不是有七点五折优惠吗?”
“是的,小姐。”
“所有菜式都有?”
“是的,小姐。不过,这是我们圣诞节的活动,要情侣才有优惠,而且,我们会用拍立得为来情侣拍一张照片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他们。”
“真的吗!太好了!你们餐厅每次来都那么好哦!”
不错,这就是上次光棍节假装分手的那家餐厅……
“小姐,不好意思,我虽然是侍应,可是我记性不差,如果我没记错,两人不是在光棍节那天就分手了吗?我们还为两位分别拍了单身照呢。”
郁小息没有想到这个侍应竟然就是那天那个!还记性那么好!
蒋越听了,觉得郁小息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便说:“算了,小息。”
“不行!”郁小息又面向侍应说,“侍应先生,我们后来又复合了,现在我们又是情侣了,而且你看到了没?”郁小息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掌,“这个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我们是货真价实的情侣!”
侍应又为难了,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每次都遇到这个人啊!
“这个,我得请示一下我们经理,请稍等。”
侍应都远了,蒋越又敲了敲郁小息的脑袋,“你真是!以后呀,这餐厅就把我们列入黑名单了!”
“列就列呗,又不是只有他一家餐厅,要是真列呀,就该在列之前,敲诈他一笔!哈哈……”
侍应回来了,手里拿了拍立得,保持职业笑容,“经理说了,如果两人能当场激吻三分钟,那么我们就相信你们是情侣,马上为你们拍照打折。”
“什么?!”郁小息差点没拍桌子起来。
蒋越见郁小息生气,便劝道:“算了算了小息,要拍我们去影楼拍。”
谁料郁小息突然起身,走两步,一扯蒋越的衣领,开吻……
蒋越先是震惊,然后,也配合。
侍应马上拿拍立得拍照,其他桌子的情侣见了,先是鼓掌交好,过后都要求也要拍激吻照……
郁小息拿着照片,哼着喜羊羊和灰太狼的主题曲,“你说,什么世道,什么世道,激吻照!哈哈哈……都被香港那个陈先生带坏头了不成!”
“是你开的头好不好……”蒋越没好气道。
蒋越和郁小息吃晚饭,郁小息提议去中华广场一起倒数,蒋越却说,你九点就睡着了,还倒数!
郁小息愤愤然道:“我睡着了,要倒数的时候你就叫醒我!”
蒋越拗不过郁小息,只好开车到中华广场,还早就逛了一下街,满街的圣诞气氛很浓烈,广场还竖起了一个大大的倒计时器,街上许多年轻男男女女拿着喷雾到处乱喷,互相攻击,玩得疯癫。
郁小息见了,吵着也要玩,买了喷雾了,和蒋越斗喷,眼看郁小息渐渐要输了,被蒋越喷得毫无还手之地。
郁小息忽然捂住眼睛,“啊!我的眼睛!你喷到我的眼睛了!”
蒋越忙放下喷雾,紧张地走前去查看郁小息的眼睛,谁知道郁小息是假装,趁蒋越放下了喷雾,就死劲地喷蒋越。
“郁小息!你耍赖!”
“就耍赖!就耍赖!”
玩累了,两人到广场的洗手间清理干净满身满头的喷雾,蒋越看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便说先回车里。郁小息还老实不客气,坐在车里,把座椅放低了,享受着暖气,就呼呼大睡。
蒋越看着郁小息熟睡的脸庞,想起第一次背睡着的郁小息上楼时候,嘴唇相触的情景,不禁低头,吻了吻郁小息的嘴唇。
随即,叹气。
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蒋越叫醒了郁小息。
郁小息虽然很困,可是她却也很固执,硬撑着眼睛,下了车,和蒋越一起走到了人山人海的广场倒计时器前,大家已经在跟着计时器大声高喊着数字了。
郁小息是人来疯,顿时精神了,拉着蒋越就加入到高喊的人群当中。
五!
四!
三!
二!
一!
大家一起喊“新年快乐!”
郁小息踮起脚尖,凑到蒋越耳边说,“我看到你写的了。”
周围太吵闹,蒋越没听清楚,“什么啊?大声点?”
“我说!我看到你的写的东西了!”
“什么?!没听到!”
郁小息扯住蒋越的耳朵,大声喊:“我说!郁小息爱蒋越!很爱!很爱!”
蒋越总算听清楚了,也凑到郁小息耳边说,“蒋越也爱郁小息!超级爱!无敌爱!”
两人相视而笑,蒋越拥着郁小息更加紧了,郁小息也往蒋越怀里钻。
“要是有烟花就好了。”
“这里不让放。”
“我知道!”
“我们下次回老家放。”
“好。”
第二天,清晨,郁小息听到家里电话响个不停,可她昨晚算是熬夜了,不愿意起来接,季子林昨天被她妈妈接走了,陈晚清上班了,郁小息不接,没人接,电话一直响。
郁小息没有办法,起身,拖鞋也没穿,就跑出客厅去拿起电话。
“喂!哪个呀!”烦死了!
“郁小息!你怎么现在才听电话!”
“好你个飞机,吵我睡觉!”
“不吵不行!你个猪!你现在马上去刷牙洗脸,开你的手机,打的来机场,马上!快点!我过五分钟打你手机!边走边说!”彭晖说完就挂了电话。
郁小息不明所以,但似乎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赶紧搞掂,头也没梳,胡乱洗把脸,换件衣服,刚出门,手机就响了。
“今天陈米老师她要去武汉打和官司,到了机场忘记带文件,我给她送过去,但你知道我看到谁?!我看到蒋越!更重要的是!他和廖倩怡在一起!还有蒋越的妈妈!他们似乎要出远门!”
郁小息脑子一下就懵了,下楼梯差点摔跤,扶着墙壁站稳,说,“会不会不是蒋越要走呀?”
“你听我说完,我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蒋越看到我很慌张,他的妈妈就推他快走,不让我和蒋越说上两句话。”
“也许……”
“别也许那么多!你赶快来!我先远远监视他们的行踪!”
郁小息冲冲挂了电话,打的,去机场。
到了机场又打电话给彭晖,按照彭晖说的,见到了蒋越。
蒋越看到郁小息先是一怔,然后就冷静下来,其实,刚才看到彭晖,就知道瞒不过去了。
郁小息见蒋越和廖倩怡他们已经在登机门前面了,袁切珍也看到了郁小息,似乎催促蒋越开登记,蒋越跟袁切珍他们说了什么,袁切珍就和廖倩怡先进去了。
蒋越向郁小息走来。
“你要去哪里?”郁小息嘟起嘴巴,眼睛都红了,她觉得被蒋越骗了。
“美国。”
“你打算不告诉,悄悄走掉!”
“不是的,我打算到了再告诉你,怕你哭着不让我走。”
“我现在就不让你走!我还要哭!”郁小息说着,眼泪就溢出来了。
蒋越轻轻揽过郁小息,“别哭别哭,我就怕你这样才不告诉你先的。看吧,我多了解你!”
“你为什么不告我!你去美国干什么!你说不让我飞走,原来是你自己要飞走!”
“不是的,我会飞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还和廖倩怡一起走!你昨晚说的都骗我的?”
蒋越去美国,其实,是和袁切珍的交换条件,袁切珍答应去对郁小息说那番话,蒋越座位交换,要和她一起去美国。其实蒋越知道自己妈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不让自己回来了,让自己在美国和廖倩怡订婚。可是蒋越早就想好了,他已经问欧阳一拿了钥匙,还订了从纽约去三藩市的机票,一下飞机,直接飞到三藩市欧阳一名下的别墅权当度假。这样,他既做到了答应了袁切珍的事情,去了美国,又可以避避那群父亲公司的股东董事们每天轮流来劝他和廖倩怡订婚。
但是,蒋越不想告诉郁小息这些,只说了去美国避避那些股东董事而已,还说了他是去三藩市,不是去纽约。
郁小息还是很怀疑,蒋越又编了个话,说其实是三藩市那边有个设计工程他想参与,去看看有没有机会。
郁小息还是满脸的担忧。
“喂,你不是答应过要相信我的吗!”
“嗯……”
“我很快回来,好不?”
“不好……”
蒋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吧,我陪你任性一次!”
说着,拉起郁小息的手,就往机场外面跑,在不远处坐着的彭晖又只有莫名其妙的份儿。
出了机场,打的。一上车,郁小息还没来得及问去哪里,蒋越就跟司机说了他家的地址。
蒋越上楼一下就下来了,开了自己的车,又到了郁小息家。
“到底要干嘛!”
“上去拿你的身份证,户口本下来!”
郁小息还没反应过来要干什么,就傻不溜秋地跑上楼去,下来的时候,怀里捧了一堆证件。
“郁小息!你把高中的学生证也带来干什么!还有你的出生证!不要不要都不要!”
“哎呀我就怕你等久了,全都拿下来嘛。”
蒋越也知道郁小息冒失,不说什么,就开车。
“到底去哪里呀?”
“你还没猜到?”
“没……”
“民政局!”
“啊?!”
“怎么?不乐意?”
“我……”就是一时没缓过来。
“不乐意也得乐意,上了我的车,还想不乐意?”蒋越坏笑道。
民政局的旁边很人性化地有一个影楼,在他们被告知,需要两人的合照之后,赶紧去照了快照,领号码,排队。
“蒋越,我紧张。”
“我还不一样……”
“……”
“不怕”,蒋越紧握郁小息的手,“我们两个一起紧张,就不那么紧张的了。”
“嗯。”
郁小息坚信,只要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一起面对生命的漫长路程,不愉快的两个人一起不愉快,就不会那么不愉快了,开心的两个人一起开心,就更开心。
终于轮到郁小息和蒋越了,两人牵着彼此的手,走了进去。
民政局大婶接过两人递过来的证件,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问:“你们确定你们是来结婚的?”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郁小息坚定地回答。
“可你们拿这个城市通的乘车卡给我做什么?”
郁小息和蒋越一惊,接过大婶给的卡,一看,原来是郁小息那时候看到有卖贴城市通卡的贴纸,正好是身份证的背面一样的,觉得有趣,就买了贴……
郁小息顿时脸红,低声道歉:“对不起……”
“郁小息!你连结婚都要丢脸!”
郁小息和蒋越的爱情,就是从丢脸开始的,婚姻当然也要从丢脸开始。
不是我与你八字相克,才每次遇到你就丢脸,而是,我们八字太配,每当丢脸时,都能够遇到你,有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