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下雪了。
雪静静地飘着,像白粉似的,落在还没融尽的旧雪上。早起的人在雪地上踩出的几行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填充着,渐渐失去刚刚被人踏下去时的清晰地形状,弯弯曲曲地伸向白茫茫的远方。
秦朗拎着两杯豆浆和刚出锅的米饼开门进来,池小影刚睁开眼,宿醉让她的头疼得像有根钉子在吱吱地往里钻,她慢慢地撑坐起,卧室门是开着的,她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然后厨房里响起老旧的油烟机残喘的呻吟,油在锅里炸开的声音。
她眨巴眨巴眼,纳闷地披衣下床,拖着毛茸茸的拖鞋走进客厅。
她傻傻地站着,好半天都没回神。秦朗推了她一把,她才走向洗手间。窄得只容得下一人的洗手间里,多了一把牙刷,多了一条毛巾。她挤好牙膏,嘴巴里刚刚涮出满口泡沫,她两只眼突地睁大,“秦朗……”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事,可是记忆只停留在喝酒前的,喝酒后发生了什么?秦朗怎么会一大早在她的公寓里?
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脸先是发白,然后胀得通红。“秦朗,”她老牛慢步出了洗手间,十指搓来搓去,“昨天晚上我醉得很厉害吗?”她低下头,脑中轰地一下,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换过了。
秦朗正在摆放碗筷,原本想煎两个鸡蛋,结果不太成功,鸡蛋在锅里黏成一团,他只得改成炒蛋。
“你还好,没有什么不良表现,就半夜里吐了一次。来,快坐下,喝点豆浆,暖暖胃。这个地方真的不错,早晨想吃什么都有。”秦朗按着她坐下。
她羞窘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不用问,衣服一定是秦朗换的,“其他真的没发生什么吗?”她鼓起勇气问。
秦朗抬眼看她,“你希望发生什么吗?”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两个膝盖撞着抖着。从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让她清晰地意识到秦朗原来是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危险的男人,一个令她窒息的男人。秦朗长她十五岁,某些时候,她视他如长者,而长者是没有性别的。
如果她和长者有什么琦念,那简直和乱伦一样,让她觉得很荒唐。
秦朗显然不是长者。
他挨着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昨天晚上气氛是不错,但你还没准备好,而且我也不想我们之间发展太快,,我……怕你后悔。可是我也不是没有收获,我听到你的表白。”
她惊愕地抬起头,“我……表白什么了?”
秦朗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脸腮上,他亲着她,抚摸着她颤抖的身子,“小影,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曾经为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犹豫过,可现在我不想迟疑了。小影,我真的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她靠在他的胸口,亨受着那如同海洋般无边的温暖。
宣潇终于把她成功地逼到了边缘。
这一天,她上班迟到了。
“下班我来接你,没几天就是圣诞节,我们一块上街逛街。”秦朗在国外生活多年,习惯过洋节。
这一路上,他一直是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池小影。挑明了一切,他对池小影的态度立刻放宽了尺度。
“今晚不行,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两个人之间飞跃性的发展,她还不太能自如处理。
“答应我,今天晚上不要再碰酒了。”秦朗从后座把包包拿过来递给她,“如果酒席散得晚,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脸红红地点头,一直没敢问昨晚他睡在哪的?她怕那个答案会让她崩溃。院长办公室门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好像有客来访。
她急急地打开电脑,调出昨天没有写完的讲话稿,继续奋斗。按下保存键时,她松了口气,再校对了一遍,打印出来。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她礼貌地转过身,脸露微笑,笑意还没展开,就冻结在嘴边,浑身的寒毛直竖。
宣潇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点头,回首和院长握手道别。
“院长,他……来干什么?”池小影一等宣潇下楼,就冲进了院长室。院长把茶几上的茶杯收好含笑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是公事,不是私事。”
“我们设计院和他的工作室有往来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院长笑得意味深长。
“是什么公事?”
“小影,你把手上的事情整理下,我很快找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为什么?”她空洞地问,虽然这个答案她早已知晓,但她希望是她想错了。院长疼爱地替她把遮住眼帘的几根长发别到耳后,“因为有一份工作更需要你。”
“你答应他了?”池小影的脸刷地白了。
院长点点头,“我的秘书可以另外找人,可是宣潇工作室却不可一日无主。”
“院长,如果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你……还让我回来吗?”院长含笑没有回答,让她去把今天会议的讲话稿拿过来。
她机械地转过身去,感到天快要塌下来了。
院长在她的身后轻叹一声,拿起电话,“贝贝,以后不准再给小影乱介绍对像了。你别问什么事,后正就是不准。有好的,你给自己留着就行。”
柏远今天结婚。婚礼简直就是滨江市的一次大聚会,婚礼放在滨江市最高档的酒店,有头有面的人物全部到场了,一共开了五十桌。有一个专业礼仪团队负责接待客人,引领客人入席。
池小影心情低落到极点,但还是来了,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到了差不多,柏远和新娘站在一座花门下迎接客人。
看到新娘,她吓了一跳,虽然婚纱名贵,妆容很精致,但怎么都是二婚的样,而且那长相比一般还要一般。都说女人如果长得不漂亮,有气质就好;如果没有气质,那一定要可爱;如果不可爱,那一定要善良。新娘好像与以上的哪一个形容词都沾不上边,高抬着下巴,眼睛上扬,看人都是用瞟,唯有面对柏远时,才露出一丝笑意。
池小影心里面一涩,双手送上包装精美的礼物。柏远道谢想接过,新娘突地抢过来,扔给后面的伴娘,“往里走,自己找个座。”
柏远的脸立刻就撑不住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生气地瞪了新娘一眼。
“好到什么程度?”新娘眼一翻,陡然打翻了醋瓶。
“柏局长是我的学长。”池小影息事宁人地抢着说,“恭喜两位了。”忙不迭地就往里钻,身后柏远对着新娘在吼,她叹了一口气。
“柏远。”她还没走进大厅,耳边听到一声刺耳的冷笑声,不无讥讽,“你风流快活,就不管我的死活吗?这也太没天理了。”
一厅的宾客都听到了,讶异地看向外边。
池小影回过头,燕南南一身艳丽的红裙,娇媚地对着柏远,两手插腰。
酒店的服务员开始以为她是贺客,没拦阻,现在一看不像,忙把她往上爬外扯,“别碰我,我是他的前妻,来道贺不行吗?”
服务员愣在一旁。
“你来干什么”柏远的脸都气歪了,新娘眼里多了两团火,生气燕南南的身份,又气她夺了自己的风头,火无处出,抓住柏远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
柏远疼得咧嘴,都不敢出声来。
“你说我来干什么?”燕南南毫不示弱地问。
“你一定要今天谈吗?”柏远控制不住火气,音量提高了八度。
“我觉得今天的日子很好,你把属于我的钱给我,我立马消失。”
柏远的脸突然就变了,“我们出去谈”他强撑着对围扰的众人笑笑,拖着燕南南往外就走。
“柏远!”新娘跺着脚,喊得声嘶力竭。
柏远回头对她挥挥手,“我马上就来。”酒店华美的水晶光束,射出他一脸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