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夏秀芬出院,飞往北京。
天安疗养院位于北京的东郊,是中医协会与台湾一家医药集团合资设立的以康复医疗为主的疗养机构,这里的脑中风康复中心在国内享有极高的盛誉。
池小影一下汽车就喜欢上了这里,夏秀芬的眼神里也流转着喜悦的神采。
疗养院是由一个清朝王爷的避暑山庄改建的,不像是一个康复中心,更多的象是旅游景点的一个疗养胜地。花红柳绿,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车道边的树下,到处可见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病人,他们没有一个脸露忧色,悠闲、舒适的神情,让人举得他们很享受这份美好的时光。
病房大楼共二十层,有宽敞的电梯供轮椅上下。
每个病人都有独立的病房,病房的色彩没有象医院那样是一色的白,而是选用了大片的淡蓝,房间里的家具全是原木制作,很古朴。朝南的一整片墙全部打空,改用整面的玻璃,采光特别的好。
“妈妈,喜欢吗?”池小影低下头问夏秀芬。
夏秀芬呀呀地直点头,用手比划着,“这里比家都好,你可以放心回去工作了。最好早点结婚,生个外孙给我抱抱。”
池小影羞窘地往走廊外瞄去,幸好妈妈不能讲话,正和院长讲话的秦朗什么也听不到,不然多难为情呀,秦朗又没向她求婚。
但这个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太开心了。巨大的债务神气地解决,妈妈又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化为一粒灰尘,轻轻一拂,没了。一切好像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她快乐得心像是要飞起来,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忙着帮夏秀芬布置起新家来。
秦朗由院长陪着去帮夏秀芬办手续好友,院长是秦朗的一位好友,来之前,秦朗已经在左拜托,右叮嘱的。院长笑着说还没见过秦朗这么啰嗦过,让他放心,夏秀芬在这里,一定是最好的看护,最低的收费。
两人说说笑笑地下楼,院长好奇地问夏秀芬到底是秦朗的何许人也?
秦朗赫然一笑,“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会是我的岳母大人。”
院长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原来如此。不过,好像你有一个非常强劲的竞争对手!”
秦朗停下了脚步,询问地看向好友。
“昨天上午,有一个很英俊的男人来到疗养院,向我们打听夏秀芬进院的情况,然后为她预缴了五十万的住院费,会计问她是夏秀芬的什么人,他说他是夏秀芬女儿的朋友。这么出手豪气的朋友,不会只是普通朋友吧!”
秦朗震撼地攥起了拳头,好友口里说的男人是宣潇?
如果是宣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夏秀芬的手续是自己一手在办,他抢先预缴了钱,疗养院会告诉自己,小影却不会知道。
他要躲在暗处看自己对这事采取的态度。告诉小影,小影会拒绝这笔钱,但雁过留声,心理面会对他有一份感激;不告诉小影,则显得自己有点卑鄙。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种宣战?一个警告?一场戏弄?
秦朗皱起了眉头,清俊的面容凝重着,他沉吟了一会,“那笔预缴款先存那儿,不要动,一切还按我们以前说好的办。如果他下次来,把钱退给他,让会计代表我们向他道声谢谢。”
他决定了,这事还是不要惊动小影好了。
院长扯扯嘴角,“秦朗,情路艰难,任重而道远啊!”
秦朗笑笑,俊眉一挑,“我对人向来礼让三分,但只限一次。”
办好住院手续,秦朗与院长回到病房,池小影帮夏秀芬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负责照顾夏秀芬的护士站在病房里,和池小影相谈甚欢。夏秀芬脸露倦态,不住地打着呵欠,直挥手让小影和秦朗走,去城里逛逛。
护士也笑着让池小影放心。
走的时候,池小影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秦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妈妈一个人扔在这陌生的地方。”
秦朗爱怜地握住她的手,“又瞎想了吧,阿姨现在是特殊情况,在这里是对她最好的。”
池小影就是为一时的离情发几句感慨,车一进北京城,她的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
北京来过几次,可没有哪一次象今天看着这样的美。
“今天我们要住哪个酒店?”回到滨江,就要认真工作、赚钱,像现在这样的闲暇不会太多,池小影想好好享受这个漫长假期的最后几天。
秦朗俊眸里荡漾着温柔的波光,“干吗要住酒店,我们回家呀!”
池小影一怔,她兴奋过头了,忘了秦朗就是北京人。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她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没做好准备现在就见秦朗的父母。
秦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放心,我不和父母同住,家里就一个女人。”
“呃?”
“帮我打扫屋子的钟点工。”秦朗慢悠悠地说道。
池小影气的白了他一眼,清丽的面容飞起一抹晕红。
下了车,池小影站在一个高高的漆成大红色的院门前,愕然地瞪大眼。
“北京真的有这种四合院?”
秦朗的家在一处胡同的中端,青色的院墙,飞檐挑梁,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中花木婆娑,正中一颗挺拔的大树,在院子的一端还有一口水井,围着院子一圈是几间有着宽敞回廊的厢房。
这种四合院,没有老舍的《四世同堂》里的那么大,缩水了一号,但是京韵味不差丝毫。
她原以为象秦朗这样的海归派,一定住在那种非常时尚的高档小区呢!想不到他会如此传统,池小影心里面吃惊不小,另外还有一点,她知道这样的四合院在北京的价格可是能买好几套高档公寓。
“当然有,北京的外国人就爱这种四合院,北京有许多呢!”秦朗先抬步上阶,轻轻把门推开。
“小影,欢迎回家。”
池小影装作自然地把手放进他的手掌心,她知道他正注视着她,立刻感到整张脸烫得象火烤一般。
秦朗先打过电话来,钟点工做好了晚饭,很隆重地摆满一桌,便体贴地告辞了。
还没到六点,在池小影的要求下,先参观一下屋子。
除了客厅保留着老北京的风味,其他房间的布置还是非常现代的。英伦风格的书房和卧室,非常时尚的新派厨房。
池小影只是在卧室的外面站了站,但在书房到停留了好久,书房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在一幅合影放大了挂在书桌的上方、照片里有六个人,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着,后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是秦朗,另外象是一家子,三十多岁的爸爸、妈妈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
那个年轻的爸爸,池小影好像在哪里见过,拧着眉想了好一会,突地记起来了。财经频道有一个节目专门是ceo访谈,收视率特高。她看过好几期,有次介绍一个中国最年轻最杰出的ceo秦天,电子行业的精英,说是出身名门,父母都是新中国成立时,毅然放弃国外优裕生活回国的中科院的院士。秦天是清华大学物理博士,留校任教,后弃教从商,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四年,就让创立的公司上市,越身为中国最年轻的富豪之一。冲着“年轻的富豪”。那一期节目的观众特别激动,有一个女生当众还向秦天示爱,秦天礼貌地笑笑,说他已经结婚几年了,现场一片哀嚎。池小影看得直乐,对翩翩有礼的秦天的印象特别深刻,难得见到如此斯文儒雅的ceo.
秦朗,秦天,不要问了,秦天一定就是秦朗口中提过几次的弟弟。
在对秦朗的四合院惊吓一番之后,池小影又一次大大震愕了,秦朗的世界和她是如此截然不同。
怪不得他说为她调工作时那般轻松。多少人为了能在北京立足,累得体无完肤,而她不需要吹灰之力,相信就会有一份非常舒适安然的工作。
“小影,饭快凉了。”秦朗走进来了亲了亲她的脸腮。
她的目光仍停留在照片上。
“那上面都是我的家人,还有一个在英国,还有一个在这里。”秦朗站在她的身后,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影,今天能和你站在这里,我特别高兴。”
她扭过头,轻声说:“我也高兴,但……”
但秦朗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她的肩上。
他亲着她,抚摸着她美丽的双肩:“我回国后,就买下了这个院子,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住在这里,生一个调皮的孩子,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小影,我……不会贪婪吧?”
她靠着他的胸口,有一刻的恍惚,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秦朗的吻从肩上移到了她的嘴角,她犹豫了下,缓缓张开了嘴唇。
晚餐很丰盛,但吃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品得出来,只感到秦朗一直在看她,眼里露出的温柔如深海,足以把她溺毙。
晚饭后,下起雨来。
池小影站在客厅的木格窗前,看着雨温柔地打在院中的树木上,沙沙作响。
北京也会这么缠绵的下雨吗?她深深呼吸,吸进几口清冷的雨气。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只想做一个男人的女人,“把婚姻进行到底”对她来说,是个不可动摇的原则。可事与愿违,她与宣潇离婚了,然后秦朗出现。
客厅中,灯光昏黄,音响里流淌的音乐如泉水一般。秦朗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打电话,离她很近,近的可以看到他嘴角俊美的纹路。电话是给他父母的,他问寒问暖,细致入微,笑语不断,视线却一直牢牢地锁着她的身影。
音乐,灯光,雨声,男人,女人,一切都很好,好得如一个家一般。
这样的夜晚,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她的心怦怦直跳,腿有点发抖,不得不离开窗户,坐到沙发边的椅子上。
“累不累?”秦朗挂上了电话,手放在她膝盖上,轻轻地抚摸着。
她就那么坐着,两个膝盖轻轻地撞着抖着。“有……一点。”她听得出她的声音很紧张。
“真是个傻丫头,”秦朗无可奈何地一笑,拉起她一同起身,“累就去休息呀,走,我送你去房间。”
她愕然地瞪大眼,傻傻地由他领着去了另一侧的客房。
“浴室在里面,毛巾和牙刷有新的,冲个热水澡睡会比较舒服。”说完,他用力地抱了下她,替她带上门就走了。
她一时感到很羞惭,为自己的小人之心,但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刚要转身,突地听到门外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秦朗的脚步声才渐渐远了。
“秦朗!”她咬了一下唇,突地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