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泽岩井这才略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果然早就知道紫晴在皇宫,却从来没对他说过,若非今天自己狠下心要与他绝,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他?若宋仲夕也未发现那些疑点的话,是不是紫晴美好的一桩姻缘,就毁在了他们这对堂兄弟手里?
“岩井,你可知道那个紫晴是被皇上派人带回了金国的?我和皇上的感情并不像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我父王这一脉,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人幸存了,而这存活的代价并不容易,海陵王在世的时候,你以为我每个月被召进宫一次去做什么?他会借由着各种各样的方式试探我,一方面希望我的才能可为他所用,一方面又恨不得把我杀了好绝后患,每月进宫都不啻于生死路上走一回,而今世宗皇帝又是精明更甚海陵的人,我们在他治下,岂会有太平安稳日子可过,这些年,我一直计划着可以避开皇室纷争,和你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过着富足平稳的生活,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对方在监视自己,却都彼此忌惮和压抑着,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不逾越那条界线,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去见宋仲夕的原因。”
深泽岩井蹲在他的身前,看来今天是该让小乖知道一切的时候了,老是这么瞒着,这么计算着,他也累了,到如今小乖对他不理解,要离开他,若如此,那自己这些年汲汲于求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仲夕派人送来那封信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皇上秘密带了个宋女回来,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紫晴,直到你跑来跟我说宋仲夕人已到了燕京,才让我联想起来,你并未对他们透露过你的身份,他们更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却还是能找到王府,并派人送来信,我便知道,他要找的并不是我们,而是找人的同时,无意中发现了你,所以来了封信,是什么会让一个男人,不顾自身危险千里迢迢,潜入敌国?答案是明摆着的事情,再加上前几日,我进宫后,又发现了一些端倪,便更加确定了紫晴人在宫中,这些都是你们不知道的,你贸然的去见宋仲夕,一旦被皇上的人发现,我们势必再难以独善其身,所以当时我才反对你去见宋仲夕!”
“我知道!”深泽岩井眼里平静无波,微微开启的双唇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完颜斜哥先是一楞,既而是狂喜,用力的抱住深泽岩井的腿,“小乖,你说话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吗?”
“我知道紫晴在皇宫里!”深泽岩井表面上对他的狂喜似而不见,心里其实还是感觉有些暖的,虽然对他欲独善其身的打算有些不满,但是人哪有不为己的?他若当日在书房肯好好的对他坦言,自己又哪会有今日这般对他不谅解?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这回换完颜斜哥楞住了。
“你的皇兄把墨玉珏送给了紫晴!”深泽岩井淡淡的道,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惊讶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平日里他总是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没想到也有轮到他失算的时候,“明日里带我进宫可是真的?”
“恩!”完颜斜哥见他好不容易又跟他说话了,加上自己之前已经承诺了他,不由也狠下心点了点头,“不过小乖,你也要答应我,从今后再不说要离开我之类的话!”
深泽岩井之前已听得他说爱他,心里已软了许多,此际再见他一脸哀求担忧的模样,更是有些泛疼,这男人平日里就是太不可一世惯了,此番终于听闻了一句真心话,心里虽已重新接
纳了他,嘴上却还不急着这么快就松口,只淡淡的道,“等我明天能真正见到紫晴再说!”
估摸着此刻宋仲夕和于煌应该早就进入皇宫之中了,不知情况如何了?看来再怎么急切,也只有等到明日再说了!
宋仲夕利用了一个上午,一动不动的蹲在生料库旁边的灌木从里,高大的身子几乎要蜷缩成刺猬般才能勉强遮住身形,透过那灌木间隙间,偷偷观察着那扇通往禁宫之内的小门,发现比之他们入宫时检查板车的形式主义,这里的检查非常的严格,非但每次都要检查腰牌,而且进出都要搜身,想要蒙混进去基本没有可能。
但是即便如此,宋仲夕还是忍着身上被灌木扎着的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好不容易中午过后,终于被他等到了一个机会,每次进出那扇门的都有两个以上,这次只出来一个,不知是实在尿急还是有别的缘故,总之那人好巧不巧的,正好往宋仲夕藏身之处的灌木丛处走来,宋仲夕一边暗暗注意了一下那扇小门,估摸着他们的视线应该不能看到这里,又急切间看了一下生料库附近,谢天谢地也没有人,毕竟此刻午膳已过,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宋仲夕决定要孤注一掷,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这人打晕,拿他的腰牌穿他的衣服进去!
那人一边贼头贼脑的往后看,一边解着裤子,果然是欲小解,宋仲夕立即措不及防的钻了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力的摁进了灌木丛中,仗着自己比他高长的体型很快的压制住他,心口扑通直跳,那人挣扎着欲发出声音,宋仲夕更加惊恐的爬招来守卫注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压紧他的口鼻,终于身下的人渐渐完全停止了挣扎,此时宋仲夕的额头也已经一阵冷汗了!
放开了手,一看那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模样,不由心一惊,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死了,又是惭愧,又是害怕,他本只想弄晕他的,没想到一个害怕竟然把人给弄死了,可眼下这情形,也容不得他迟疑,保不准一会又会有人经过,没时间了,得赶快换衣服。
顾不得害怕,宋仲夕立即把人拖到更深一些的灌木深处,胡乱的把那人的衣服裤子全部脱了下来,再脱下自己的,换上他的,更没忘记把腰牌也挂好,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把尸体往比较茂盛的灌木丛中塞了一下,如此,若没有人刻意来找的话,这人的尸体短时间内当不至于被发现,好在此刻天气也冷,尸体两三日内当不至于发烂发臭,这些时间应该够他找到一些有关晴儿的线索了!
又再三检查了一下,最后戴上那人的帽子,又把头稍稍低下一些,那人身形虽然比他矮上一些,不过好在身材不算太瘦,这衣服穿在身上,虽有些袖短腿短,不过不注意看的话,一时间应该也发现不了。
刚跨出灌木丛,正打算往小门去的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喊道,“你,你怎么回事?说你呢!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偷懒,快跟我进来,真是的!今儿个中午皇上龙颜大怒,拂袖而去的事,你不知道吗?我说你小子怎么不长记性呢?你这会跑出来想干嘛,又要找人赌去了?”
宋仲夕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心里不断盘算着万一被拆穿该怎么办,面上却做出受教的低着头,也正好可以掩去几分面容。
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近,手上似乎还托了个托盘,走到他面前,往他手里一塞,没好气的道,“行了,别每次一训你,就给我做出这副孙子模样,你
可给托好了,还不走?”
那人在前面带路,宋仲夕额头汗都已经一层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好运,这么近都没被发现,很快两人就已经来到小门前,守门的似乎都认识他,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一下他的腰牌,并未搜他的身,轮到宋仲夕时,因为他手里托着托盘,那两个守卫熟练的自己看了一下他腰边的腰牌,然后又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才放他进去。
那人便在旁边等着,见守卫搜过了之后,才继续往前走,宋仲夕则跟在他身后,随后暗暗记住走过的路,这一墙之隔的内宫比外宫又更添几分豪华和尊贵,果然不愧是天子的居所,与平民百姓的就是不一样,走到一个宫殿的拐角处,那人突然顿住脚步,宋仲夕连忙也收住脚步,这里应该还没到目的地,这人怎么停下了?
那人转过身子,淡淡的道,“好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是不是这宫里的人,我一眼就知道,若要揭穿你,就不带你进来了,东西给我吧,前面左拐是御膳房,右边一直往西走便是冷宫,御膳房往东往南都不能去,那是万岁爷和贵妃娘娘们住的地方,若被抓到,可是要掉脑袋的,我帮你就只能到这里了!”
宋仲夕连忙惊讶的看向他,这是一个年纪不大却很老成的男子,递过托盘,还是有些疑惑,嘴上却说,“多谢大人指路!”
“要不是兴国那小子说你很可怜,否则我才不帮你呢,他料你肯定还没想到办法进来,果然你还在外面徘徊,不过你还是满有本事的,竟然偷来的一套衣服和腰牌,如此甚好,你若被发现也赖不到我头上,快去吧,但愿你运气好,你的那个爱人还活着!”那人却还是好心的给他解了疑惑。
宋仲夕这回终于安下心了,想是于煌一定又回头找了那人,给了他银子,否则那人哪有这般好心带他进来,不过如此也好,只要能离晴儿更近一些,别说这些许银子,就算要他拿整个宋家来换,他也愿意。
连忙对着那人又轻声道了一声,“多谢大人!”后,立即往他所指的冷宫的方向而去了。毕竟他是以这个借口进来的,若往别的地方走,恐怕立即会让人生疑。
因为是往冷宫的方向,所以一路上虽有碰上几个侍卫之类的,却并不太多,更何况如今他穿着的是宫内的宫服,一时倒也不忧会被人看出来。
默默计算着此地离后宫的距离,该如何才能从这里再接近后宫的范围,越近核心,防卫自然就越严,自己不懂金文,且不熟悉宫内道路和人事,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破绽的,该如何才能不让人起疑的接近后宫呢?
肚子里传来一声‘咕噜’声,宋仲夕不由苦笑了一下,看来眼前要想的问题还不止这一桩,进来是进来,自己的吃住问题又该如何解决?正在发呆间--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宫女突然从旁边的垂柳下钻了出来,语带几分好奇的问,却把宋仲夕吓了个跳,自己真是太疏忽了,接连两次都被人发现,这样下去还了得,没见到晴儿,就会送命了,还未想好该怎么回答,那女子却自个笑了,“我叫石末虎娃,你叫我虎娃,我是尚衣局的女官,看你的官服,应该是御厨房的吧,怎么跑这来了,是不是迷路了?”
老远就看见他呆呆的仿佛在想什么的模样,近看才发现长的虽然不属俊美型,却有一种少见的温和气息,一看就知道是新来的,她在宫里五六年了,可还没见到这么干净气息的同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