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只傻傻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做好事就会有奖励,做坏事会受到惩罚,大家一起玩,一起欢乐,或许有吵架有打架,但谁都不要枉死,大家永远开开心心的,一直到最后的最后……
有时候君意在想……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左右都是没有用的希望。
往生经一直在念,天黑了又亮。
蓖麻谷上的战斗,毒家子弟死了六十五人,加上战斗开始前逃走的五人,剩二十一人。
罂粟死了。
君意连“你又骗我”这种话都没有心情与旭光说了,她只知道往生经救不了他们性命,只希望往生经能帮他们的灵魂安息,如果他们有灵魂残留的话。
剩下的二十一人中,十六人变成了强者。
他们的黑烟在一起,也有了小块黑云的规模。
——“这是我们自己的战争,不要别人插手。旭光大人,请带这个笨蛋离开,她太吵了!”
君意想起罂粟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对旭光说的,最后一句,竟是在嫌她吵。
自己对她说的最后一句呢,好像在叫她不要摆造型了,快些上去打。其实罂粟想跟自己好好告别的,但是自己没让她说话。
然后,人就没了。
人生出来要十个月,没起来很快。
旭光说罂粟这样的生灵生出来要几千年,没起来似乎更快。
“你必须学会面对死亡。有时候,与生的欢乐一样,死也是欢乐的,是解脱,是归宿。”旭光扶着君意。
“我知道,一天一夜的往生经不是你在念。”君意看向云雾遮罩的蓖麻谷,“他们的死,罂粟的死,一定要值得。”
毒家。
毒老的声音难听到让人发冷:“十九太没用,既然被一群小毛孩子吞噬了。”
毒家大儿子道:“他们用了很高明的战术,指挥每个命令都下的得当,而且都不畏牺牲,十九叔也是至死方休。”
毒老拜拜手:“行了,不用听这些不重要的,还剩几个?叫十八和十七把剩下的解决掉。”
毒家大儿子道:“父亲,探子说听到了往生咒……”
“往生咒?”毒老一惊,干嘛问道,“什么?真的听到了?”
“是,四个监视旭光大人那边动静的探子都说听到了咒语,他们听了头像被万根钢针扎着一样痛,应该是往生咒没错,父亲……”
沉默良久,最终,毒老用他那难听的声音无奈又认命地道:“叫你十八和十七叔不要去了,几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料他们也掀不起大风浪……由他们去吧。”
………………
毒家确实是植物系修者的一种,但又不是,可以说他们是魔。
人和有灵智的生灵若是有念——执念、怨念、思念……持着“念”死的生灵死后“念”会留下,一般生灵留下的很少,修者会留下多些,元婴的厉害修者的念甚至能有形态,这些一般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念聚在一起,附在一些可以依附的生灵上。
被依附的很多生灵很快就死掉了,但有几个生灵机缘巧合吸收了更多的念,恰巧在灵气浓厚的地方,最后一把灵力之火烧来,或一把土系灵力扬来,机缘到了,便成了魔。
念是他们最初的灵智,那一把机缘的灵力便是他们最初可以行动的力气。
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能是亿万年的时间。
毒家是这样一种魔:念附在有毒的植物的毒烟上,变成了的魔。
一开始,念附在很多棵有毒的植物上,植物吸收了更多的念,又恰巧生在灵气浓厚的地方,最后一把灵力之火烧来,或一把土系灵力扬来,机缘到了,念附在有毒的植物的毒烟上,变成了魔。
毒家的魔的灵智最初来源于念,他们的本体是植物的毒,化为黑色的毒烟。
毒家第一个魔便是这样得到生命的,很多很多年后他有了伙伴,有了更高的灵智,他用同样的方法制造更多的魔,建立了毒家。
因为念多是一些不好的东西,要报仇的执念,被欺骗的怨念,贪婪的欲念……所以魔冷血嗜杀。
因为念也有少量好的东西,比如对爱人的思念,不变的信念……所以魔有善的品性。
魔也修炼灵力,与其他生灵一样,其实就是生灵的一种。
但是是很特殊的一种,又是最嗜血贪婪与无情的一种,所以在外面的世界是见则诛杀。
在八方之圀,魔、灵、人、精灵……还有很多不同的生灵,都墨守着各自祖先传下来的规则,相对和平地生活着。
旭光说自己真的很冤枉,《往生经》对毒家真的是有用的,正是毒家这种魔物的死穴,往生经所在的地方,毒家甚至宁可搬家!不信可以去问无言,只要念的人能发挥往生经的威力,就没错的!
所以,责任都在君意身上,她没有发挥往生经的威力。
当然,君意也没有错,因为神鬼的事情很莫测的,或许那《往生经》就是佛教编来骗人的,他自己也对着食物念过了,一点用处都没有,食物也没变得好吃起来。
总之,就是谁都没错,他没有任何责任,而且功劳最大。
君意懒得理他。
本来君意叫蓖麻谷剩下的十几个毒家子弟跑的,但他们不跑,他们说如果再有人来,他们会用一样的方法死战。
不知为什么,毒家不再派人来杀他们了。
离旭光建得城不远的地方有个处在下风处的瘴气笼罩的山谷,叫蓖麻谷,蓖麻谷住了一个小小的村落,靠中药材为生制作解药,村子里的人不姓“毒”,如果有人问,他们会说他们是“罂家”。
………………
这年春天旭光兴冲冲带君意去挖野菜。
“春天万物勃发,根据我的中医经验,要吃一些补充阳气的菜,像韭菜,荠菜就最好了,还有菠菜,一年四季春天的菠菜最好……”
“你不高大上了么?”君意觉得旭光好烦啊,她只想修炼,旭光不修炼让她自己修炼也好啊,把她拉出来挖野菜,还一直说一直说。
“挖野菜最虽然不算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是更好,时尚亮丽小清新,可爱乡村非主流啊,待会带你去挖竹笋,我教你挖竹笋的窍门,首先要选竹子,太老的不行,太嫩的也不行,要选那种一两年的……”
君意听他说得烦,却被不远处一片漂亮的喇叭花吸引了目光,她没见过这么妖娆的喇叭花,花瓣连在一起成喇叭状,喇叭最外圈是五个“心”状,每个“心”的尾部都巧巧地勾出来,像花式字母好看的上挑。
怎么看都不像乡间普通的喇叭花,倒像是曼陀罗,但乡间怎么会有如此毒花?
君意走近查看,一个小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傻了么?快出来,那是我养的曼陀罗,闻了之后人会变傻的,看你打扮也是个修真的,怎的这都不懂?”
君意回过身来,看到一个五六岁小孩,梳着两个髻,剩下头发披肩长,穿着男孩的衣服,却是分不清男女,“你养的?你怎么会养这些?养来做什么?”君意问。
小孩道:“你可真爱管闲事,我养来卖钱还是养来抱着睡觉,关你什么事呀?你是不是闻了花香,已经变傻了?”
小孩家就在前面不远,旭光带君意去小孩家吃了农家乐,小孩母亲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傻子,五六岁都不会说话,有一天忽然就能说话了,就是天上有乌云那天,原本还以为是凶兆,没想到是个吉兆,是个大大吉兆。
君意听着,看看旭光,也不语。
走的时候君意把羽翼签名的那本《宋词唐曲》给了小孩,告诉他要学些有用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要以为晦涩难懂的学问就是好的,还有以后喜欢了谁就跟家里说,家里不同意就私奔。
小孩的妈妈开始很开心,后来听到君意说“家里不同意就私奔”,便过来把小孩带走了,“怎么能跟孩子说这些……”
回去路上君意也没有问什么。
只旭光说,人若经历了太多事,遇到大的冲击时就会忘记,因为潜意识里想忘记。
君意不在的时候,一侍从来问旭光大人:“大人,还要教那小孩种毒花毒草么?”
旭光道:“教吧,我旭光骗人,向来有始有终,即使不信本大人也要把骗进行到底。”
侍从道:“我们找到那天正好变聪明的孩子,又教他种了毒花毒草,夫人还是不信么?”
旭光摇头,拿手托了头,半眯着眼懒懒地看着屋外的一米阳光:“她没信,不过她想骗我说她信了。不过真是巧了,你刚刚说那孩子正好那天变聪明,不是你们教她妈妈编的谎话么?”
“启禀大人,不是,确实孩子以前是傻,正好那天突然好了,我们也想这事太凑巧了。我们打听了,那个村子野味好吃,农家菜地道,那天正好有几位大修去踏青,想是其中某位大修顺手救了。”
……………………
山中小村,小孩坐在半山腰的树上看《宋词唐曲》。其实他也看不懂,低着脑袋一页页翻,只觉得有趣。
山里的风将小孩头发吹起来,发梢出现黑烟袅袅,披肩的发也一起飞舞起来,小孩开始还没注意,偶尔看到自己的影子便吓坏了,一路哭着跑回家,“妈妈,妈妈,有妖怪……”
她妈妈出来说:“傻孩子,哪有妖怪。”
“真的真的,黑烟妖怪,好多好多的黑烟,一直在后面追我,一直追我,一直……”
她妈妈听了叹口气道:“哎,这孩子又犯傻了。晚上给你做香菇炖鸡吃好不好?”
“好!”听到有好吃的,小孩立刻把刚才的事忘在了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