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儿跪在地上,仰天痛哭:“公子他好可怜,他真的好可怜啊你知不知道……”
无暇的嘴角缓缓溢出一道鲜血,将她干裂的唇瓣染得刺眼的红,她手里紧握着金步摇,指间的血早已干掉,与泥土凝成暗红的焦块,偶尔的一点点落入地上。眼前一下下忽明忽暗的光线,她的耳边,一声声响着她心底里发出的声音:“玉郎、我来晚了……玉郎,我真的来的太晚了……”
回应她的,只是依然静静的孤零零的耸立着的坟墓和墓碑。
风,哀伤的吹拂着花草,枝叶颤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显得诡异而萧条。
如果一切,就这么结束该多好……
请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天色,不知何时,渐渐的已开始有了暗意。
亭儿挪了挪跪酸的双腿,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气也撒完了,怨也道出了,她长长呼了口气,怜惜的看一眼倒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无暇,上前去小心的看了看她的脸,“无暇,起来吧,不管如何,公子没有挺过去,咱们也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你也别想不开,咱们还是走吧。”
无暇眨了眨眼,微摇头,“不,我要陪着玉郎。”
“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没有用,公子泉下有知,也会心痛的。”亭儿打起精神,将无暇从地上扶起来,无暇叹了口气,失魂落魄的斜在亭儿身侧,幽声说:“你走吧,我不想离开玉郎,再也不离开了。他知道我在这儿陪他,一定会开心的。”
“无暇……”
无暇努力挺直了身子,坐在地上,长吸了口气,苦涩的望望亭儿,“你走吧,不用管我。”
亭儿着急的看看天色,又担心地道:“无暇,我刚才怨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得已之处,我也是一时冲动才……其实我想公子他是了解的。”
“只是我没有给他机会。”没有给他机会,让他知道她的苦;没有给他机会,让他替她分担;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做决择;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他爱她……
她只一转身给了他一条死路。
亭儿沉默的站起了身。
“亭儿,谢谢你,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陪一陪玉郎。让我静一静。”
亭儿犹豫了片刻,便应道:“也罢,你不要呆太久知道吗?”
“嗯。”
亭儿最后担忧的看了她一会儿,便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无暇对着空茫的虚无望了不知道有多久,天色已黑下来时,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隐隐的透着一种鬼魅的讯息。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有玉郎在这儿,她怕什么呢?她多么想,玉郎的灵魂会显现,那么她会无比雀跃的牵他虚幻的手,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愿意……
扯了扯嘴角,她收回目光,望向墓碑,嘴里哑哑的念着:“玉郎啊,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尽情的在一起了,没有人再阻止我们,多好呀……”
伸出手,她将金步摇举起来看了看,用袖子擦干净它,将它收入包裹之中。然后再用早已负伤累累的十指,一点点将刚才她挖出的土推入被她挖出的坟坑里,然后又将周围的土一捧一捧的堆到坟顶上。
“玉郎啊,对不起,我找你留给我的东西,把你冻着了吗?你别怕,我今晚一定给你将房子盖得厚厚的,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漏的。哦,还有你娘亲……”
夜空笼罩的空旷荒原下,两个坟墓前,一个小小的身影不停的忙碌着,一会儿用手扒土添这个,一会儿去添那个……
一夜间,两个坟墓都平地添高了许多。
“玉郎啊,你若怨我,就来找我。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吧,我在听着……”
天色蒙蒙亮了,无暇终于疲惫不堪的坐在了墓碑前,头靠上碑,缓缓闭上了眼。
*
清晨的露气还未消散,一个单薄的身影便匆匆的跑过来。
“无暇、无暇……”她急切地喊着,胳膊上挎着个包袱,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墓碑前,心疼的看着趴倚在墓碑前神情浑噩的无暇,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低声道:“无暇,你醒醒……小姐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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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姐”两个字,无暇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双眼皮颤了颤,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待看清眼前的人是亭儿时,神情显得微有失落,“是你啊,亭儿,你怎么又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亭儿叹息一声,“无暇,你就是在这儿呆一辈子,也无济于事,听我的话,还是走吧。”
无暇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看墓碑,用手在上面摸了摸,道:“我见到玉郎了,这种感觉真好,在他身边呆着真好。”
亭儿气愤的一拽她的胳膊,“你别发疯了!公子死了,就是死了!你只有继续好好活着!”
无暇气虚的吐了口气,双眼中已透出毫无生气的神色。
亭儿望着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转眼想了想,小心地道:“无暇,你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我看你应该还过的不错,虽然你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总有遇到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无暇面色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亭儿忙继续道:“别傻了,好好的过日子吧,也让公子走的安心。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好人陪着你,咱们才不到二十岁,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无暇愣了半晌,终于凄然一笑。脑海里,陆续出现了小皇子昭雪,银娘,春红,小竹,阿婆……突然,眼前又闪过了十二王爷。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颤。
“无暇,对了,今天早上小姐赶过来了,她一会儿就要来拜祭公子。咱们还是别给她看到,啊。”
萧玉楠?!
无暇身子一抖,神情开始慌乱,双眸闪烁着望向亭儿,亭儿对她点了点头,她略一思考,便双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刚一站起身子一个摇晃,亭儿忙扶住她,“小心点,咱们快走。”
无暇叹了口气,转身低下头,手指轻轻的细致的来回抚了抚墓碑,弯下腰再一次抱了抱,在玉郎的名字上印下深情一吻,缓缓直起了腰。
“无暇……”亭儿又着急又心痛的催她。
心酸的抽了抽气,无暇前进了一步,伸出手捧了一把坟土,装在包裹里,闭了闭眼后,毅然在亭儿的相扶下颠簸的离开。
每走一步,她在心里暗暗呼唤着:玉郎、玉郎……我还会来的,玉郎……你不会孤单,我不会再让你孤单……
不远处,坡那头,已隐约响起错乱的步伐。
亭儿忙拉着无暇躲到了一棵树后。
无暇紧紧贴着树干,缓缓探出了头,双眼阴寒犀利的望了过去。
萧玉楠出现在坡这边的时候面目全然呆滞,看不清的五官,却看得清那深切浓厚的悲哀,她一身简便的白衣,头上没有戴任何配饰,一缕长发披在胸前,形象惨烈庄严。她身后跟着一批宫女,还有萧玉展。
无暇扬唇冷笑。
这一对狗兄妹,就是他们,是他们害得她和玉郎劳燕分飞、生死离别!人们都说好人有好命,可是为什么,她和玉郎做错了什么,玉郎是那样清雅善良的人儿,为什么是如此永不瞑目的惨死而去!而他们,他们这对狗兄妹,竟然一个荣登皇妃,一个攀龙附凤做了侯爷!
他们凭什么过得这般逍遥!
萧玉楠一步一步僵直着走向坟墓,脸上泪如雨下,表情悲痛,她扑跪在墓碑前,凄凄婉婉的哭声幽幽的传进无暇的耳膜,无暇猛的双手捂住了耳朵,秀眉紧颦,泛血丝的瞳孔放射出嗜血的凶光。
亭儿吓了一跳,颤着手拉住无暇的胳膊,低声道:“咱们走,不看了,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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