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慌乱笼住自己凌乱的衣衫,怔愕又羞涩的看了冥无戈一眼,他早已敛了情绪,除了眸中还有些情念的痕迹……我脸颊再次烫热起来,再不敢看他的容颜!
却在我没有意识间,他已经侧身下了床榻,云裳袂袖轻扬,床榻两侧的鸾帐,自然的飘垂下来,也将我隔挡在鸾帐内!
帐外,如寇光晕中,他的身影一边在桌旁坐下,一边淡漠的出言:“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
我一怔,意识到他是在和宫门外的女子说话,听那女子刚才的声音似乎也很年轻?果然,那女子带着娇俏的声音道:“尊主,就算请罪,也得让人进门不是?再说有些事儿,隔太远说出来就没感情了。”
我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心绪,却又被这女子的话语引得惊奇,看来她和冥无戈很熟啊!她口称尊主,语音中又带着说不出的俏皮,倒似很喜欢调笑旁人一样?我从来不知道,有人敢这样和冥无戈说话的!?
“你自己的地界,不必本尊相请吧。”冥无戈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只是一贯冷淡的出声。
他话一说完,宫扉打开的声音便传来,那一个窈窕的身影,朝冥无戈越走越近……
我隔着鸾帐,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她的声音越加清脆道:“嫄儿给尊主行礼了。”
“甄嫄,本尊分身在床不成?”冥无戈淡漠至极,又似笑非笑道。
我一震,瞬间明白过来……想来,这女子正偷偷朝我这边看呢!不过,她到底是谁?在冥无戈面前也如此不拘小节?我敢肯定,我以前绝对没听过她的声音!甄嫄?
但闻她清脆的声音道:“启禀尊主,不是您分身在床,而是出事了!这事儿,想来只有桃花夫人才可解!嫄儿这才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这床榻。”
“何事?”冥无戈声音一贯冷淡,可我又觉得这女子在话语悠然间,藏着不小的事件!
甄嫄哀叹一声,似是很委屈的模样:“还不是‘那鬼’啊!真是鬼魅一般的阴魂不散,他鬼岭暗人到如今也没撤离……现在好了,趁着主公近日修身云州,竟然将人给带走了!”
“何时之事?”冥无戈沉静道。
我没听明白过来,那甄嫄应道:“古道海域离此约莫三个时辰,消息方才传到!想必也就三个时辰间的事!嫄儿想问一句尊主,如今祭族找上门来了,古堡可不想抗衡主公……不知是动用您的冥人呢?还是让夫人发话?”
狐狸将什么人带走了?她怎么牵扯到我身上了?祭族的人?难道是……在祭族藏身的妖娆?当日我在清心观,并没来得及向明爷询问妖娆之事,狐狸……
外面的气氛一阵静默,我的发丝也早已有些凌乱,我索性将饰发的簪子和丝带卸下,霎时青丝沿袭在我身后。只听冥无戈的声音,在此刻传来:“夫人,可否就此放手?”
他让我放手?放……放妖娆?我心慢慢纠结起来,良久,才隔着鸾帐出声:“你们……是在说南宫妖娆?”
外面也是静了一下,想来是默认的,我听到了那甄嫄的声音:“嫄儿久闻桃花夫人名头,在此给夫人行礼啦!夫人和南宫郡主的恩怨,不如等主公回来,再行定夺?”
南宫郡主,主公……甄嫄对他们可真是客气啊!冥无戈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的吗?
“夫人,可好?”甄嫄再次相问,话音更是揣测,看来他们和祭族真的关系非浅?或者说,冥无戈和明爷的关系已经比较深了!
我心下却是沉重起来,狐狸能够从北真祭族手中带走妖娆,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如今,北真国正是退兵之时,祭族定然也会跟着退离,狐狸最近动作频繁,定是怕负我所托!
冥无戈让我放手,他是忘记了和我有关的一切,难道我要和这样的他,说出当年断肠崖的不堪?我心霎时疼痛起来,就算要说,也该独处的时候说吧?何况,我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意识到他们在等我回答,我带着莫名的纠结,指尖也不知不觉缠绕了青丝:“鬼爷为人,向来有主见,桃花不过是个妇人……此事怕是要和他相商后,才能决断。”
甄嫄似欲再说,冥无戈断然接过道:“夫人既然这么说,那么请夫人修书一封,让鬼青竹前来相见?”
我一怔,让狐狸来这里?“不知当日,尊主和鬼爷在何处相见?”
我问出后才发现,我这是怎么了?我这句话,透着那么明显的不信任……果然,冥无戈沉静了一下,轻笑道:“莫不是,夫人怕本尊对他……设置埋伏么?”
我想,他将鸾帐放下,是让我有时间收拾自己的凌乱吧?可此刻,我庆幸着我和他是隔着纱帐的,因为我是如此的无措和心伤……是不是我对妖娆的恨太深?无戈,你让我放手,我才连带着不信你了?
我想说不是的,我有着解释的,可是当着甄嫄的面,我无法出口!只想等甄嫄走后,再行解释……然而,帐外有他极其淡漠声音:“嫄儿,待夫人修书后,你再回禀本尊。”
我心一紧,他那修长的身影便举步朝宫门走去,甄嫄忙出声:“不知尊主何意?”
冥无戈身形微顿,却是头也未回:“本尊无意,由得夫人便是;再说,就算鬼青竹想来古堡,嫄儿,你会妥协吗?”
说完,他便离开了寝宫。我却怔怔不已,他是在生我的气吗?那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甄嫄和狐狸有过节?
冥无戈走后,气氛更加沉静了起来,唯有甄嫄的身影在烛光中拉得长长的,她也不说话,似乎只是静候着我开口?
没了冥无戈的寝宫,我似乎不再那么窒息了,我理一下自己的衣衫,终是伸手撩开鸾帐,迈下床榻……
甄嫄,她脸庞出奇的白皙,甚至有着一丝苍白病弱的美,她并非是那种绝色过人的女子,只是她的眸子有着流盼的美,衬得她白皙的脸庞,也有了些神彩!
此刻,她在烛光下定定地看着我,眼眸深幽难测,唇际却扬起一抹浅笑:“嫄儿守堡二十余年,可从未见过像夫人这般清丽的女子……不知是古堡之幸,还是嫄儿之幸?”
甄嫄若不说话,我一定会把她当成病人,可她说话如此清脆,又如此干脆,让人不敢轻视她!此刻的她,更是毫不掩饰的称赞我,却让我泛起莫名的感觉,甚至不敢直视她!
因为,她的眼眸除了若有所思,还有说不清的暧昧……我想,这和我难掩的青丝缭乱,脱不了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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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姑娘,过誉了。”我看向桌上原本就放置着的文房四宝,慢慢走了过去。
甄嫄微微侧身让我,我坐定后,才对她道:“请问甄姑娘,当日鬼爷与尊主在何处相见?”
我身侧人影一晃,她也自然的落座,却是笑看我:“夫人,真不考虑让‘那鬼’来古堡吗?”
我抬眸看她:“甄姑娘,你很希望鬼爷来此吗?”
甄嫄一怔,忽然偏开眼眸笑了!“希望,也不希望。”
“何意?”
“若是他能死在这里,嫄儿就希望;若是他死不了,嫄儿就不希望了。”甄嫄浅笑盈盈道。
我怔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和他,有仇?”
甄嫄笑了,笑得很是剧烈,让她白皙的脸庞也泛起红晕……这样的神情和笑容,让我情不自禁的泛起一丝心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却蓦然地想起昭牧的话,或者是梅妃的话,对了,这种感觉叫孤独,明明寂寞,却以绚丽的表象来掩饰的孤寂!
我静静的看她,直至她敛了这令人难过的笑容,她才轻轻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和他有仇呢?应该是有恩才是吧!”
“有恩?”我随着她的话语接道。
甄嫄却似从思绪中回神,回复了浅笑盈盈的神情:“陈年旧事了……夫人,尊主还等着您的决断呢?”
我见她忽然转了话题,想起和她毕竟是初见,便是微微一笑:“最终如何,还是要看鬼爷了。”
“夫人过谦了,这只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儿。”甄嫄浅笑盈盈的看我,“自打尊主决意接你回来,‘那鬼’可没少动作呢!”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甄嫄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笑容都让我心里不敢大意,似乎她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大气?而她的装扮,实在和家仆无异!
“为了夫人,鬼青竹可是多番动作啊!若非碍于誓言,他怕是要亲自造访古堡了!幸而有洛天亲自去迎接你,否则‘那鬼’还不定会如何呢?就是时至今日,他鬼岭暗人也没远离我古堡,夫人,他对您可是非同一般呢。”
我一怔,看来甄嫄和狐狸真的有过节!古堡和落马镇可算是近邻,到底有什么仇怨呢?每当提到狐狸时,她的神情便会冷淡些,但是眼神却是那么的幽深憎恨?!
而甄嫄的话,也让我郑重起来,我这样来到冥无戈身边,狐狸可是在担忧什么吗?论起来,我和他确实很久没见了,而他一直在为我做着很多事……
我怎可只为着自己,却将鬼岭放置不顾呢?狐狸是否很想见我,就像我也有很多疑问要找他一样?
“夫人,你怎么了?”甄嫄浅笑着看我,竟已帮我磨好了墨?
我没有去握笔,淡道:“谢谢你……我想,我还是亲自见鬼爷的好。”
甄嫄神色一动:“夫人的意思是,要和尊主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甄嫄顿了一下,带起笑意:“尊主可是很在意您安危的,只怕不妥呢。”
“甄姑娘的意思是,我不能离开古堡吗?还是,需要冥无戈的赦令?”
“夫人言重了,您毕竟是尊主的夫人,何来赦令之说?只是,世道不安稳……莫要离开的好。”甄嫄明眸潋滟,语中有着沉然。
我定定的看她,她也是沉静的看我,我忽然笑了一下:“或许在甄姑娘眼里,芙韵公主才是他的妻子?而桃花,不过是个筹码罢了!一如你家主公的意思,我是控制鬼岭势力的筹码?”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凉意越加明显……外面天色已经有些亮了起来,为何经过这一夜,我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筹码?
甄嫄眸光凝睇我:“夫人,怕是多虑了,您和尊主毕竟夫妻一场……如何有这般的隔阂呢?”
我心中一怔,我何尝愿意这样想的?说实话,从下午我见到冥无戈开始,我心中便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混淆着我……可是此刻当着甄嫄的面,看着她犀利的眸子,这个‘筹码’的声音占据了上风!
而那个,他心底对我还有情的声音,慢慢薄弱了起来……因为,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将我忘得如此彻底?为何要让我放过妖娆?狐狸千辛万苦才得手,我怎可能让她逍遥自在?
“夫人真的不准备动笔……修书吗?”甄嫄笑睨着我。
我缓缓站起身来,及膝的青丝,在煞那间倾泻身后,我的心也随之坚硬起来:“请甄姑娘转告尊主,桃花……今日便要回西城关,亲自见鬼爷。”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嫄儿自当回禀尊主。”甄嫄凝眸看我,又道:“或许夫人,想先行去和南宫郡主见面?”
我不想动什么声色,只是浅笑了一下:“甄姑娘多虑了!桃花毕竟是鬼岭的主人,离开这么久……如今近在咫尺,岂有不去的道理?”
“既然如此,嫄儿去回禀尊主。”
“甄姑娘,可是这古堡的主人?”
甄嫄脚步一顿,却是回眸一笑:“主亦是仆,仆亦是主……若非尊主来此小住,嫄儿怕是见不上什么人,所以夫人的问题,嫄儿亦是分不清了。”
我听着她莫名其妙,又意有所指的话,怔愣不已,只见她已经回身举步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