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发不解:“你不是对芙韵说,无戈已经安排好一切吗?”
“这龙跃也是他的安排啊!”甄嫄安抚我道:“若无哥哥意思,我岂能带你回来?芙韵又岂会这般好心?”
我心中微动:“龙跃可靠吗?连冷清都……”
“都什么?”甄嫄抬眸看我。
一阵语塞,我在芙韵面前是装不知道的!可甄嫄……我该不该告诉她?正在我犹豫时……甄嫄轻咳道:“冷清不待见你?”
“你怎知道?”
“这是自然的了!谁让芙韵嫉恨你呢?”甄嫄的声音有着虚无感:“冷清这人,对南宫家好得很。”
甄嫄的语气有着了然?我却难解:“你一直都知道的吗?他们到底……”
“冷清算是南宫皇族的宗室之亲,不过他年幼时父母双亡,又是无根底的庶出子嗣;原本是被收归南音廷尉部下的,却在一次狩猎时,误伤了当时年幼的芙韵……”甄嫄咳嗽数声:“南音国的陛下仁慈,念在公主无碍,又是宗室关系,冷清年纪又小……便没有定他死罪。”
原来是这样,虽然坎坷了些,但这冷清也不是一般的身份啊?“那他复姓南宫了?怎会成了黯冥宫的冥人?”
“谁知道呢?”甄嫄轻嗤道:“自那以后,冷清简直唯芙韵的话是从……有一段时间,南音国陛下还让他负责芙韵安危!只是后来,淳太后不允了……后来冷清便被送到了黯冥宫,哥哥念在他的身份特殊,也算器重他。”
甄嫄话虽如此,可她的语气和眸光,让我觉得她心里是明明白白的!我都能看出来,甄嫄会看不出冷清喜欢芙韵?怕是淳太后也早看出来了吧!不过这份情意,终究是不可企及的……
我心念不断在这些思绪中转动,忽然想起道:“何为试剑?”
甄嫄讶异的看我:“试剑?”
“你不知吗?”我看着她的疑虑,琢磨道:“无戈是不是一直在练龙吟剑?”
甄嫄眸光微凝:“你别胡猜了……”
“你何必瞒我?我只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甄嫄越加怔愣:“都到这时节了,我还有什么可瞒你的?”
“无戈试剑三月,这天底下除了龙吟剑……还有什么兵器,能让他如此重视?何况,龙吟剑已在明爷身边了,不是吗?”
“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甄嫄满目震惊!
我失笑,想不通她何必这样佯装不知?“冷清和芙韵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吗?”
“他们?”甄嫄秀眉紧蹙,还真是全然不知的模样?
“你别说是假的,这话……实是我偷听来的。”我坦承相告,看着她的病容,实在不想让她疲累。
只见甄嫄怔怔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眸光深沉的回首:“他们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我想了一下,都是些情绪之间的事,还有就是关于我的……也没什么有料的东西?当下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了……我只是觉得,是龙吟剑也没什么稀奇的!无戈八月中秋确实去了苍生塔,虽然他回来时受了伤……但时间上都是吻合的!你真不知吗?”
甄嫄点了点头,喃道:“若已试剑三月,怕真是那时取回的了……可这龙吟剑,不是要和龙浪一起取……才能万无一失吗?”
我看着甄嫄的愕然,不禁也有些奇怪:“这事,你真的毫无所知吗?”
甄嫄顾自思忖着什么……忽然又蹙眉咳嗽起来,过了良久才低哑道:“芙韵竟能知悉此事……定是主公告诉她的了!主公对我总是不信的。”
看来真是我误会她了,她这样屡次帮我,明爷对她有芥蒂也是迟早的事!不禁心下歉疚道:“你也别多想了,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无戈定会让锦娘帮你的。”
话一说出,我觉得怎么这么别扭?人家毕竟是母女啊!甄嫄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落寞的笑了笑:“她是不会帮我的……清明时节,能给我上柱香已是不错了!”
“别这么说!”我急急出言,瞧着她似真似假的模样,有种童言无忌的感觉。
甄嫄有些无力的蹲下身,她坐于船桩,侧靠着我的座榻,眼睫缓缓垂下:“嫂子,若到了那一日……你可要记得我。”
“你别胡说……怎么了?很累吗?”我有些紧张,这话好熟悉……不久前,也有人这样和我说过?
甄嫄摇了摇头,眸光看着远处的海岸……又回首对我牵扯一抹笑意:“嫂子,借我靠一下吧?”
我愣一下,意识到她也许真是累了:“你要么回去歇息,外面风挺大的……”
甄嫄又是摇头,直接将脸侧枕在我的膝盖?我手顿时无处放……只听她轻轻喃道:“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垂眸,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侧脸:只见她眼眸凝望远处海面,但是眼神和表情都柔和了下来……不禁心下一软:“你不是傻,是太痴了。”
“痴么?”甄嫄酒窝微微漾起,脸颊泛起玫瑰色泽,声音低柔道:“嫂子,你会讲故事么……姐姐走后,我再没听过故事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跟随她的心境思考!也下意识的,将满心的温柔流露出来……轻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脑海里,却都是关于甄嫄的点点滴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救了深爱的男人,却让给了同胞姐姐;渴慕亲情,却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怜惜她……如果她是个恶人,也就罢了!可这一切,她何错之有呢?
曾听人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既然人有前世今生,那么甄嫄的前生会是什么呢?她又为何,要有这样苦楚的今生?眸光随着甄嫄的视线,幽幽看向湛蓝的海面……
“嫄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流传过一个故事,也是个关于海的故事……我说给你听吧 。”我柔柔出声。
甄嫄轻轻‘嗯’了一声,满足的闭上眼睛,全身的重量都趴伏在我膝头……
看着她的模样,我恍然发现:有些人,在偶然的相遇中,在目光交会的一刹那,便注定了彼此的一生……
又似乎,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就像海的女儿,救了王子的刹那,就注定了倾尽一生。
甄嫄平静的呼吸,让我以为她已经进入了梦乡……未曾想,我声音一停,她便幽喃出声:“后来呢?”
我又忽然发现,自己讲了个很糟糕的故事,当下自责为何要讲这个故事,为何没讲述一个王子和公主幸福一生的故事?唯有手抚她的青丝,静静止语……
“我想,这小人鱼定没刺穿王子的心……”甄嫄的声音比我想象中宁静的多,她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嫂子,是不是?”
我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没有……在黎明到来之前,她变成了海上的泡沫,但是她善良的心,她纯净的灵魂会一直一直活着……和人类一样,她得到了永生的灵魂!”
甄嫄没说话,我却一阵内疚:“嫄儿?”
她依然趴伏着,微微一笑:“嫂子,你的故事很好听……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真想一直一直听下去。”
我泛起一阵难言的怜惜,正欲说话,却听她喃道:“若非你说的如此顺畅……我几乎会以为,你是为我而现编的呢。”
我一愣……甄嫄,海的女儿!她们的人生像吗?怕是真有些像的……只是甄嫄和鬼青竹的感情,离我太近!让我不断的猜测,不断的明了!
……
……
“这是要做什么?”我从蓝瑜的震惊中回神,回看门外的一众侍卫,倒是不见了龙跃的踪影!
蓝瑜依然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他看了我一眼,干脆利落道:“奉义父之命,护你回皇城。”
我身形一僵,冷声道:“我要见甄嫄……你们把她藏哪里去了?”
“甄堡主旧病复发,义父为她请了最好的大夫……九妹怕是一时见不到她。”蓝瑜对答如流,神情镇定。
“蓝瑜!我不想和你纠缠,”我不知他为何腿不能走了,此刻也没兴趣知道,只是压抑着不安的心绪:“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回来找谁的?”
“那就启程吧!”蓝瑜的眼眸有着沉静。
我忽然想起甄嫄在船上说过的话……一阵紧张,蹙眉轻道:“你的意思是,无戈让你带我去皇城的?”
蓝瑜并没直接应我,而是语带凝重道:“如今的林州,早已经增了很多禁卫军……九妹还是多想想,如何才能尽快避过龙浪耳目。”
“既是要送我入皇城的,那不是早晚要见到他吗?”我轻嗤道。
蓝瑜也带起嘲讽:“若想先见到龙浪……那九妹就尽管张扬。”
我心下微颤:无戈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回到北真皇城?北真之大,哪里不能相见?难道是为了一心散?听冷清和芙韵的语气,明爷定还在北真,这世上能用龙浪之血解除一心散的人……是否只有明爷才能做到?如果真是这样,无戈,你和龙浪交易了什么?他会如此好心的放过我吗?
心中一阵难解,感觉有什么莫名的气息流蹿着?明明暖阳照地,我却觉得天空满是阴霾……似乎一踏上他的国土,便注定我内心无法平静了?
我慢慢压下不安的心绪,看着蓝瑜轻道:“王府的人……可以擅入皇城了?”
蓝瑜点了点头:“义父说到做到,如今林州尽数换岗……龙浪自然也要实现承诺的!何况,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北真国还要除旧迎新!”
他这很简单的两句话,在我听来,竟有着难言的沉重……早前,龙跃在罪己诏中说什么告老还乡,说什么要以守皇陵来赎罪!难道在短短一月间,他已经获得龙浪的赦免了?经过蓝瑜的这一提醒,我才发现年关离我如此近了?
西岑国罢兵,到底是因为龙浪割让城池,还是因为新年将至?亦或是,不为人知的交易……
南音国的主人,在这除夕将至的时节,秘密绕道天下之北,岂不是太奇怪?甚至,他还入了北真皇城……
东昭国的贵妃,天下巫师之首,她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具神秘色彩的女子,偏偏也是这个时节,远至北疆……
西名山的主人,如今可还在帝都?还需助这暗潮汹涌的国家,还需周旋那些诸侯国君吗?昭牧,你明明可以置身世外,做回那远离尘世的空名先生……
北真国,它的妖孽帝王更是让世人猜不透!若非,我亲见了龙跃的暗渡陈仓,真会被北真国表面的和解给蒙蔽了……龙浪,这一切你真会无所知吗?你又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蓝瑜上了车驾……心中强自镇定的暗忖:我想那么多做什么?北真国若真要自相残杀,我想有何用?
蓝瑜早已在亲信的搀扶中上了马车,他径直看着前方……想想这一路就算很顺畅,我也要和他在这马车呆半天!
马车平静的行驶了很久,忽然传来一股力道……只听马夫隔着车门道:“小王爷,有巡逻长官……”
蓝瑜闻言,自腰间取出一块金色的腰牌递了出去……过不多久,便有陌生将士的声音传来:“车内的是蓝瑜王爷么?末将听闻蓝瑜王爷身体抱恙,未想能在此遇上……”
蓝瑜神色并无惊慌,却忽然朝我看来?在我不解时,他对我做了个噤声动作……他手臂在我头顶一动,我眼前便一阵黑暗?却原来,是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机关!
我被限制在夹缝里,听着蓝瑜已是笑对外人道:“原来是游弈使,蓝瑜腿脚不便……还请见谅。”
“小王爷言重了,当日一别……末将对小王爷是挂怀的紧!今日有机会在此与您相见,已是荣幸之至!”这游弈使呵呵笑道,声音很是清晰,看来这马车的厢门是已经开启了!“小王爷这急匆匆的……是要前往帝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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