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只剩下烟尘,白苏这才收起目光,缓缓蹬上马车。
顾连州离开了,返回尚京后又是一个人,只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还好,有妫芷十三她们,否则,她独身一人在这个世界,真是太萧条了。
一路疾驰,到达尚京时,天色已暗,马车直接驶到城西。
城西有大半的地方都被纳兰府和白莲府所占,所以白苏便命人在后山开辟一条道,方便进出城,而招揽来的剑客,大多也都驻扎在这个府中。
入府的路十分平坦,不到一刻,便已经到了前院,十三几人都已候在院中。
“小姐,清园不留人守着,齐姬她们必然会发现的呀?”十三一边扶着白苏下车,一边忧心道。
“无妨,她们之中唯一沉不住气的慧姬已被禁足,要找麻烦,至少也得等明日。”白苏笑道。
她们若是今晚去找茬,白苏更不会留着自己的侍婢给她们出气,生疑便生疑,总有解决的对策,她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去冒险。
院中只有清园一干侍婢,还有婆七,白苏环视一圈,问道,“妫芷呢?”
十二端着洗漱用具过来,道,“医女让奴婢转告小姐,说她先回族中几日。”
白苏由十三服侍着洗去面上的妆,露出略显苍白的清秀容颜,听闻十二如此说来,便问道,“她沦为奴隶之时妫氏不出手相助,此时找她回去作甚?”
十二道,“奴婢不知,今日妫氏族中来人寻她了,医女本是不肯不去的,但他们说什么巫首的......”
“你说什么”一直拄剑静立的婆七忽然道,他声音浑厚,吓得十二一个哆嗦。
“巫......巫首。”十二不敢看他,战战兢兢的答道。
“婆七,你知道巫首?”白苏见他神色异样,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妫芷可有危险?”
婆七站在屋檐下,暗影遮掩了他一半脸,看不出表情,然而他高大的身躯站立在那里,便如海上孤立的岛屿,苍茫而孤独。
“巫首,是众巫的领袖,这世上只有三个巫首,我婆氏的巫首是烛武。姬氏也有巫首,但姬氏盘踞在北魏,他们族中的巫首自然是北魏的皇巫,而妫氏的巫首,恐怕就是妫芷了。”婆七的语气中满是苦涩。
妫芷忽然来找他献身,定是遇上了什么变故,只不过是恰好欠了他一个人情,顺便用清白身还了他。
妫芷既然是巫首,那么在她眼中看来,男与女之间的事,不过是阴阳调配,再无其他意义。
“烛武不是烛九阴的后代吗?为何又是婆氏所出?”白苏道。
婆七道,“婆氏是烛九阴一脉相承,只有继承巫首之人才有资格抛弃‘婆’姓,改姓烛,烛武便是如此。而妫氏则是伏羲一脉相承,同样也是巫首才能姓‘伏’。”
那么妫芷便不是妫芷,而是伏芷。
“她一定会成为新一任的皇巫,也会成为所以巫的巫首。”婆七叹息。
“为何如此断定?”白苏疑惑,不是还有姬氏的巫首吗?
“烛武已死,姬氏的巫首已然年迈,或许近几年便会寿终正寝,姬氏新的巫首才两岁。”
在婆七的话中,白苏隐隐嗅到一种动荡的味道,这些似乎是前奏。
现在不仅国与国之间战争伊始,连巫界都频临衰竭的危险。
“那么,是否新的时代,已经要来临了呢......”白苏在院中的塌上跪坐下来,仰头望着秋日高远的星空。
香蓉替她披上大氅,问道,“小姐,今晚可要回少师府?菱花和曲措被遣去办事,今晚可就回来了呢。”
“嗯,走吧。”白苏站起身来,转向婆七,“妫芷不会想做巫首,更不会想做皇巫。”
婆七怔愣。
那日醉酒,白苏先前虽有些醉意,却还是听到了妫芷的倾诉,她记忆一向很好。
妫芷从小便成为巫首的候选人,可是不难听出,她从骨子里是排斥的。
“回府。”白苏领着几人再次登上马车。
婆七回过神来,带上几名心腹剑客,护送白苏回去。
马车中,白苏对自己的心情很是不解,逢上乱世,她应该害怕,应该恐惧才是啊?可是她没有,骨血里萌动的竟是隐隐的激动与期待。
乱世出英雄,白苏暗暗纳闷,难道她骨子里竟然是个好战分子?
剑客们将她们几个偷偷送回清园,奇怪的是,少师府的暗卫竟无丝毫异动,以他们的身手,应当不会毫无察觉才对?
白苏下意识的认为,是顾连州吩咐了他们什么。
那个男人,才智真是令人叹服,他也许早就猜到她的计划,也早料到她行事总是会留下尾巴,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善后处理好。
白苏心理年龄明明比他要大两岁,面对如此的宠爱,却觉得自己像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顾连州也喜欢整她,然而,他也会将度把握的极好,既令她陷于困境,又不会置于死地。
如此趣味的男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伺候的起吧?
白苏躺在榻上,想着顾连州的种种,昏昏沉沉入睡。
梦中,她与顾连州依偎在清风殿看书,夕阳洒再他们身上。
梦很单调,一直持续同一个画面,然而白苏觉得自己心中满满的,温馨的快要溢出来。
次日清晨,白苏清神气爽的起身,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在院中打太极。
原本以为齐姬她们会过来找她算账,可是快至午时,也不曾见有人来清园。
“是我低估她们的忍耐了?”白苏做了一个收势,随之缓缓吐出一口气。
二丫从院外进来,“小姐,方才有小厮通传,景春楼来人催小姐去赴宴,说是孝闵公主想见见您。”
“赴宴?”
“小姐,是秋棠诗会,今年是在景春楼举办的。”十二提醒道。
“我倒是忘了,还有个秋棠诗会。”白苏微微勾起一个唇角,这些姬妾都不在,怕是齐姬之流的都去参加诗会了。
这么说,这个诗会恐怕并无善意,连孝闵公主都搬出来,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更衣。”白苏转身朝屋内去。
十三和香蓉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