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院子是顾连州私人产业,他二十年之间只回政阳几次,这几次也大多都是在这处府院度过。
门房认得白苏的车马,因白苏带着百名剑客,又做男装打扮,他只道是家主的朋友,便立刻使人去进去通报。
白苏没想到顾连州居然在府中,心中激动异常,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自投网罗,还这么甘之如饴。
为了这历史性的一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顾连州说点什么,让他铭记在心才行。
她正思索着,去禀报的仆从已经返回,说是请他们入府。
白苏在仆从的带领下,穿过前院,到了上次他们住过的寝房前。
房门紧闭,屋里静悄悄的,宛若无人。
“家主在屋内,您请进。”仆人恭立在一侧道。
白苏上前推开门,屋里光线明亮,白苏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的后面竟有个水榭。
门被打开的时候,风势忽大,苍青色的帐幔被风吹散,帐幔舞动,忽隐忽现之间,能看见一袭苍青色大袍盘膝坐于水榭之上,膝上横着一把古琴。
白苏把门关上,帐幔缓缓垂落,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微凉而柔软的手覆上他的眼。
这个姿势,静静的保持了许久。
顾连州是贪恋她身上的气息,默默感受。
而白苏其实一直在挣扎,心底暗暗估算了一下,以前看那些所谓恋爱中智商为零情人之间,做这个姿势时,说“猜猜我是谁”的几率约莫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那么她要不要也问上一问?
纵然她此时分外清醒。
正在她兀自纠结于问还是不问之事,忽觉腕上一紧,顾连州竟猛的伸手把她拽进怀中。
白苏没有在他腿上坐实,只依靠着顾连州一只手臂的力量,悬在他怀中。
可她此刻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么多,因为入眼的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一改平日生机勃勃,显得有些憔悴,鬼斧神工般的五官愈发深邃,宛若亘古的神祗,一双墨玉似的眼眸,浩瀚如海,其中含着的种种情愫,令白苏迷惑。
“你既然回来了,便再也别想离开与我同生共死吧”顾连州声音沙哑,狠狠的将白苏按入怀中,力道大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他悔了,在亲眼送白苏走的时候便已经悔了,既然她回来,他便不会再放手
顾连州强横的话语,和粗鲁的动作,却让白苏心中百味聚杂,有酸涩,有心疼,有雀跃,有安心......最后竟混合出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白苏任由他这般抱着,亦伸手环住他的腰,心中默哀:设计了好的台词,被抢了......
相拥久久,顾连州将琴拿下去,把白苏置于腿上,含着笑意细细打量她。
“你这几日消瘦的厉害。”白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迷恋道,“可是,连忧郁憔悴都这么摄人心魄,真是妖孽”
顾连州笑声朗朗,伸手掐了掐她白嫩的小脸,“你倒是容光焕发,有俊美公子相伴,卿欢快的紧。”
白苏越发觉得他这笑容并非纯粹的愉悦,连说话也冒着一股子酸气,心中不由小小得意了一下。
她的笑容刚刚浮上眼角,腰上陡然一紧,随之便是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宁温碰你的时候,为何不躲?”
白苏不知道她走的那日,顾连州偷偷的看着她离开,不由怔了一下,脱口问道,“哪一次?”
此话一出,白苏只觉得那清浅的墨玉眼陡然幽深起来,清贵的声音忽然也沉下去,“哪一次?这么说,还有很多次?一一说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如此亲密的姿势,白苏却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交代“罪状”。
听到宁温曾绑架她,顾连州哼声道,“孤男寡女,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否则,不明真相的群众,会以为你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白苏愤愤然道,话不该这么问吧是她被绑架嗳
“也未可知。”顾连州冷哼一声,他对她再了解不过,不仅长了一颗色心,还很有色胆,譬如现在,一边受训一只手还不停的在他腰上摸来摸去。
所以,以宁温的姿容,很难说她能抵得住诱惑,不主动凑上去占人家便宜。
天底下贤良的妇人多不胜数,他顾连州怎么偏偏把心丢在了这样一个堕落少女身上,而且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
“连州。”白苏不知顾连州腹诽的这个比喻,正色看着他,道,“天下间,除了你之外,我从未想过去占谁的便宜。”
顾连州淡淡瞥了她一眼,“天下间,也除了你这妇人,能把这一番不入流的话,说得如此郑重又冠冕堂皇。”
虽是责备的话,却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他将头埋在白苏颈窝里,尽情的嗅着日思夜想的幽香,不知过了多久,才闷声道,“日后莫要弃我。”
声音依旧是那淡漠清贵的声音,白苏却能察觉出,其中的依赖和任性,就仿佛在海上遇难漂浮的人,终于上岸。
“嗯。你方才抢了我的词,我计划了两日,想感动你一番的呢。”白苏对此事仍旧耿耿余怀。
“说罢。”顾连州好整以暇的等着被她感动。
白苏撇撇嘴,手指不自在的在他心口画着圈,“还不就是说,跟你一起生死与共之类的。”
顾连州拍下她的手,“青天白日,不要乱点火。”
“好吧。”白苏手指转到地上,继续画圈,“可是我们俩,除非一起去殉情,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怎么会共死。”
这话不是自负,他们两个一直都互相拧巴着,当真从未一起谋划过什么,若真是凑到一处,想来很难有人能逃过他们手掌心,纵然接下来要做的是分外危险的事,可是这两个智商加起来超过三百的人,最不济也能保住性命吧。
顾连州自然也不会妄自菲薄,只不过,思虑全面的人,总是能想到事情发展的各种结果,他本是不愿白苏涉险,哪怕只有分毫。
然而,自从那日看见她与宁温登上马车绝尘而去,他的心真真像是被剜去了一块。
“你手怎么伤了?”白苏看见他宽大的手掌中的伤痕已经结了厚厚的痂,显然不是轻伤。
顾连州也不答话,他一向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总不能向她诉说昨日种种心痛吧。
“七王之事,你怎么看?”顾连州自然知道怎样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白苏虽然还握着他的手,却诧异道,“七王不是你陷害的?”
“什么叫陷害,你这妇人,有如此说自家夫君的么”顾连州不满道。
夫君,是只有正妻才有资格唤的称呼,白苏诧异的看着他。
“我用虎符骗得七王亲卫军聚集皇宫,造成逼宫假象。”顾连州仿佛不察,反捏着白苏柔嫩的小手,忍不住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不过,我做此事也并非想离间父子,也不曾想祸乱天下,只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好让孝节公主与那剑客‘私奔’。”
这件事情不过是顾连州略施小计,虽然阵仗大的吓人了些,却着实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危害雍国的事。
白苏觉得很是窝心,顾连州费一番力气让孝节公主与人“私奔”,而没有直接杀人灭口,并非是因为怜香惜玉下不去手,而是为了她。孝节公主是雍帝亲自赐婚的,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会收到追查不说,她的身份便已经是亡妻了,到时候白苏嫁给他,就只能是个填房。
他虽然嘴上不说,每次还都告诫她逾越了,可心里早已经把她当做妻子。
但是对于他说的那番话,白苏撇撇嘴道,“七王之事,雍帝即便知道是有人陷害,也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七王再想有什么动作,可就难了。你还好意思说没想离间父子?”
顾连州浅浅一笑,一吻印在在她的手背上,“不愧是我顾连州的妇人,不过,即便我不来这么一手,他们父子之间的猜忌也不会少,自古天家无亲情,即便有,也多不过算计。”
“太子此人,不能扶持。”白苏斩钉截铁的道。
“嗯?众皇子之中,还就数他最敦厚温和,为民着想,他若治国,必定能够造就一个太平盛世。”顾连州淡淡评价道。
白苏盯着他,见他毫无戏谑之意,才道,“我不管什么天下,太子素来有贤孝之名,我自然也看的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正因如此,你若是杀了他父皇,他将来登基之后还能容得下你?不要告诉我你到时候打算全身而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可不想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那你要什么样日子?”顾连州顺势问道。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白苏忽然伸出藕臂勾住他的颈,媚眼如丝,含笑道,“有你的日子。”
白苏虽然自己被肉麻的一个激灵,顾连州却很受用。
看来,偶尔说说情话还是很有必要的,白苏暗暗想道,一时不察,嘴唇被飞快的撬开,一股清爽的气息闯了进来。
吻的昏昏沉沉,白苏忽然想道一件事情,含含糊糊的说一句什么。
顾连州居然懂了,含糊的嗯了一声。
白苏说:要偷偷返回尚京,方便行事。
顾连州道:嗯。
两个人的欲望都被点燃,顾连州将她打横抱起来,向屋内走去。
他把她放在榻上,高大的身躯覆压下来,低哑而魅惑的声音在白苏耳边道,“如此幕僚,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