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的从倾澄口中吐露而出。
他已经不知道昭火赶来的时候脸上是有多惊愕了。
也不知道糖宝那一巴掌打在脸上是有多痛了。
连他妹妹寒玉素被带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了。
他的心,恍若失去了生气,一点一点的,凝固。
直到柯七叶被带走,他还跪在那里,保持着刚刚抱着柯七叶的姿势,目光呆滞。
柯七叶觉得很痛,浑身如骨头被拆掉了一般的痛。
柯七叶觉得很累,她仿若行走在一个浑浑噩噩的世界之中,看不清人貌,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住的在呼唤着她,她想停下来,不想走,不想走。
柯七叶觉得好渴,喉咙火辣辣的疼着,那里仿若有一百只蜈蚣在爬着,不断的挠着,好痒又好疼。
“柯七叶,柯七叶。”
似乎是有人在喊她,浑浑噩噩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雾气,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那声音如同遥远天边传来的一样。
她好累,不想去寻找了,也不想走了。
好想停下来。
“母后,母后,母后————”
紧接着,一把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婴孩的声音,叫着她母后。
贤儿,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我是贤儿呀,母后,我好痛,我的手呢,我的脚呢!母后!”
一遍又一遍的,贤儿在哭,恢复了婴儿的啼哭。
柯七叶撑起疲惫的身子,到处寻找。
放佛找了好久好久,她真的找不到她的贤儿了,找不到了。
“贤儿,母后好累,你让母后睡一会儿,母后来陪你了,好不好?”
柯七叶躺到了地上,轻声低喃。
眼皮好沉重,她想睡觉。
而这时候的归雁阁中,已是破晓凌晨,每个人都停了下来,守在了柯七叶身边。
就连玉老爷与南子画也来了,昭火坐在床边替她把脉,却是遗憾摇摇头。
“怎么会?昭火,血不是止住了吗?怎么会?不会的,主子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见到昭火摇头,糖宝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主子不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嘛,她不会,不会离开我们的。”
“脉象微弱,时而有停止跳动之状,失血过多,血毒反噬,我————”无能为力四字在嘴边徘徊,昭火抬眸却看到了玉老爷那一张脸上老泪纵横,而一边候着的几个丫鬟们都哭成了泪人,就连卿桑也红了眼眶。
那四个字,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再试试。”
说罢,他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示意糖宝拿一个空碗过来。
将空碗放到自己手下,他拿过匕首,狠狠的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鲜血马上顺着他手上的那道伤口涌了出来,流到了碗中。
收集了整整一碗鲜血,他这才将自己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我来之前,服用了九散丸,我的血有凝神聚息的作用,你将它喂你主子喝下。”说罢,看着糖宝。
糖宝知道这时候恐怕只有昭火能救柯七叶了,没说什么,立刻上前将那碗血端了起来,绿意上前扶起柯七叶,很是小心,生怕将她胸口的伤口又弄得崩开了。
昭火放了一碗血,面色有些憔悴。
南子画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前殿之中,玉老爷问起了昭火为何会服下九散丸,据他所知,九散丸可是救命的神药,昭火好端端的,吃它做什么。
被问起这个,恢复了些元神的昭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我本来是准备偷出来给柯七叶吃的,没想到被我说师父发现了,急得我只能吃了下去,想着放血给柯七叶喝,也是一样有药效的。”他本来计划的很好的偷药行动不知怎的泄露了,要不是他机智,只怕被发现偷药了,那老头儿肯定要将自己扒一层皮才罢休的。
“你师父呀,哎!”似乎是想到了旧事,玉老爷叹一口气,不说话了。
“只怕是现在九聚丸也只能保住柯七叶一时心脉,若要治疗,还要快点想办法。”昭火歪着脑袋,皱眉想着事情,“我想起一个人了,有可能他有办法。”突地,他眼中亮光一闪,拍桌嚷嚷起来了。
“是谁?”
“镇北王府的世子诸葛华阳,上次,我给柯七叶列出的药单,他竟然也能认出那是解血疾的单子,世人都说他病病殃殃不问世事,我倒觉得此人奇特,说不定——”想到此,昭火愈发肯定,诸葛华阳不简单。
“他?”玉老爷面上闪过一抹思虑,“此人行事极其低调,老夫去请他。”
“不用,我去。”昭火拦下了玉老爷,再看了看房中景象,叹了口气,“这归雁阁中如今出事,只怕还要您坐镇在此,我去就行。”
说罢,他起身走了出去。
从他在那药房之中见到柯七叶到此时,他已经一夜未合眼了。
玉老爷见到昭火那忙碌离开的背影,眼中蒙上了一层欣慰。
“老头儿,倾澄那边——————”见到大殿上无人,南子画上前,说起了还跪在院子里的倾澄,目光闪过一丝无奈。
“叫人看好寒玉素,他,就叫他离开吧。”玉老爷叹了口气,“叶儿也不愿意看见他这样。”
倾澄对柯七叶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柯七叶自己也能感觉到一些,所以,她不会怪他。
“好。”
南子画应声走到了院子之中,停在了倾澄身边,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叶儿,叶儿醒了么?”倾澄听到南子画的声音,急切抬头,却注意到了南子画眼中的一抹失落。
还没醒,不是说已经止住了血了么?怎么会还没醒。
倾澄的手,一下一下的狠狠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就是这只右手,握住匕首的那只手,他要毁了它。
就当他凝聚内力要一掌打在自己右手上面的时候,南子画伸手拦住了他。
“叶儿不希望见到你这样,你走吧。”
“我要在这见到她醒来,她醒了我就走,她醒了我就走。”
“倾澄!!”
“我答应你,她醒了我就走,我知道她不会想看到我的,但是我,我想看着她醒来。”
“若你想看着她醒来,就去屋里等吧。”南子画说完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往屋里走。
“我对不起她,我就在这跪着,等。”
倾澄的话,前所未有的决绝。
这样固执的人,又何尝不是情深之人。
南子画没在说什么,走了进去。
出乎昭火意外的是,他在太子府上找到诸葛华阳的时候,还未起床的诸葛华阳在听到柯七叶受伤一事之后竟然是立即起身,来不及仔细梳洗面容就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归雁阁。
归雁阁中,糖宝与绿意已经将那碗血喂给了柯七叶。
只是柯七叶依旧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连呼吸都微弱了。
玉老爷与南子画为了避嫌已经隐藏在了房中内阁之中,注视着房中的一举一动。
“诸葛世子,她伤口已经止血,我思虑的是,应当是失血过多导致她脉象不稳,并且还有停止跳动的现象。”昭火一边说,一边替诸葛华阳打着帘子,让他坐在了柯七叶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