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在美利坚就他们两个孤零零的,其他家庭过节是阖家团圆,就剩下他们俩了。
“这儿呢!”红边黑底的唐装,崭新的白裤,白袜,黑布鞋,王大狗打扮的喜气洋洋,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也是同样的打扮,看俩人那别扭的表情,别提多拧巴了。
“这俩小孩谁家的啊?”李子涛好奇问道。
“这不你让本送来的吗?说是什么寄宿?”王大狗诧异道。
“对,我差点忘了。”李子涛挠着脑袋,蹲下露出亲切的微笑道:“嗨,你们好,可以做个自我介绍吗?”
“你是谁?”黑人小男孩的警惕性很高,看着他的目光全是防备。
“我叫查理,查理·李,按照法律来说,是你们的临时监管人。”李子涛解释道。
“……”沉默,知道他的身份后,两个小家伙只是用好奇、抗拒的目光看着他,根本没有亲近的打算。
“好吧!今天是华人的春节,你们可以当做是感恩节,要一起庆祝吗?”李子涛问道。
“不想。”小男孩摇头。
“……恩。”小女孩点头。
接着两人对视起来,目光里带着敌意,仿佛在无声交流。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们的约定,嘿,我们才是一伙的。”
“谁要跟你一伙,我跟自己是一伙的。”
“我们明明说好的,叛徒。”
“白痴,快点滚开。”
“……”李子涛有些无语,在本建议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很麻烦,现在果真如他预料那般。
从小被扔进孤儿院,缺乏父爱母爱的孩子,内心都有或多或少的感情缺陷。
因为不安、惶恐、挫折和曾受到过的伤害。
这让他们的防备意识比大人还强,并且内心是脆弱、敏感的。
也许一个小小的细节,就会让他们受到极大的打击和伤害,李子涛可不想做摧残幼苗的变态。
“作为这个家的主人,你们的临时监管人,我需要声明几点。”李子涛拍了拍手掌,引起两人注意。
“第一,我想看到你们和睦相处,哪怕只是短暂的。”
“第二,在寄宿期间,你们可以把我当做哥哥,有任何需要,合理合法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们。”
“第三,不许打架,不许说脏话,不许逃课,还有,不许在这里捣乱,明白吗?”
看着李子涛严肃的面容,两人虽然表现的不太情愿,可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那么现在,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李子涛满意笑道。
“诺玛·婛。”金发小女孩有些迫不及待,大眼里闪烁着期盼,但更多的是恐惧。
“埃里克。”小男孩的眼里没有期盼,只有抗拒和焦虑。
“非常好,婛,埃里克,再次介绍,我叫查理·李,你们可以叫我李,或者查理。”李子涛对着婛伸出手。
诺玛的眸子一亮,如同雏鸟般试探的伸出手,当手指碰到那有些温热的掌心时,又仿佛受惊般的缩了回去。
她怕,很怕很怕。
怕再一次被抛弃,怕像曾经那样,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痛彻心扉的巴掌和咒骂,怕再次颠沛流离,流转于一个个家庭中。
李子涛没有动,保持笑容,等待着她的再一次靠近。
直到诺玛把颤抖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不再闪躲,李子涛才轻轻握紧道;“欢迎你,婛。”
“谢,谢谢。”诺玛的双眼亮的发光,泪水如珠帘般不停滚落,李子涛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
但从她的表现来看,过去的记忆很糟糕无疑。
许是诺玛的表现让小男孩不再那么抗拒和保持敌意,只是稍微犹豫,就把手伸了出来,“也欢迎你,埃里克。”
“还是你有办法。”王大狗竖起拇指笑道。
“那还用说。”李子涛很是嘚瑟的站起来,宽大厚实的手掌盖在两个小家伙头上,用力的揉了揉,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饺子馅准备好了吗?”拉着稍稍放开的两小,李子涛和王大狗并肩朝家走去。
“早准备好了,是老黄的夫人准备的。”推开房门,王大狗指着桌上用布盖起来的瓷盆。
“那还等什么,包起来啊!”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除夕夜,可不能错过了。
好吃不过饺子,嘿嘿嘿……
“婛,埃里克,你们可以在房间里做游戏,或收听节目。”李子涛把放在高台上的收音机拿了起来。
“我……我想帮忙!”诺玛双眸轱辘辘转,提出想要帮忙的要求,却担心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你呢?”李子涛伸手按在婛的头上,安抚着她慌乱不安的心脏,目光转向埃里克。
“那是女人才该做的。”埃里克嫌弃道。
“这里没有女人,只有女孩和男人。”李子涛无辜的摊着手。
“好吧!”埃里克还是没能顶住李子涛目光中的压力。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得意的拉着诺玛来到桌边,两大两小开始准备晚饭。
当看到诺玛和埃里克包的饺子,连皮儿都捏不紧后,李子涛又开始手把手的教导起来。
“不不,要用力的捏,像这样。”双手虎口掐着饺子两端,双手拇指和食指交叉扣紧,再松开时一个饺子就捏成型。
上面是漂亮的褶皱边角,下面的皮儿被饺子馅填的满满当当,薄而不烂,看起来就像是小水晶。
虽然分步骤演示好多遍,但诺玛和埃里克还是学不会。
李子涛只能把这归于西方人天生不适合包饺子这种活儿,让两人用另一种办法来。
“从左到右,一下下的捏紧。”李子涛一手拿着饺子,拇指和食指从左到右一下一下的把饺子皮捏紧。
完成的饺子就像是一道月牙,看着一个个小月牙在手中完成,诺玛漂亮的双眸笑成弯月。
埃里克则认真的低着头,笨拙却努力的学习着,那认真的样子就像在完成一道严谨的科学实验。
“总算包完了。”拍了拍手,李子涛伸展腰身笑道;“狗哥,交给你了,我先去换衣服。”
“去吧,都在你屋里放着呢!”王大狗把锅架在煤气炉上,用火柴点着烧水。
“你们两个先去洗手,顺便把桌子收拾干净。”李子涛指着客厅掉皮的桌子说道。
“恩。”诺玛为能帮上忙很开心。
上楼回到房间,一套崭新的唐装摆在床上,叠的整齐方正。
李子涛的衣服大多都是老黄准备的,自然不会搞错他的尺寸,衣服穿在身上很是合身。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只是换了套衣服,却让李子涛有股心有所安的归属感,“这种感觉……很不错。”
李子涛伸手在丝滑绸缎料子上摸了摸,笑容灿烂的走下楼。
“涛子,调蘸料。”王大狗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转头又把一瓢凉水倒进锅里。
茶几已经被收拾干净,李子涛把瓶瓶罐罐和小碗端过来:“你们需要吗?一些蘸料。”
“这些是什么?”看着瓶子里或白或黑的液体,还有红彤彤,散着刺鼻气味的油泼辣子,埃里克满脸好奇。
“醋,和柠檬汁一样,酱油,非常可口的蘸料,辣椒,很辣很香,非常美味。”李子涛嘴角微翘,说着又挖了一勺放进碗里。
“我可以吗?”诺玛双手捧着小碗,眸子怯怯的望着他。
“当然,需要帮忙吗?”李子涛提起醋瓶笑道。
“恩恩。”诺玛急忙点着小脑袋。
倒了些醋和酱油,再少放些辣子,李子涛想了想又给里面添了点白水,怕味道太冲受不了。
“尝尝。”李子涛把碗递给诺玛。
李子涛发誓他就是想要诺玛用筷子沾着尝尝味儿,但他忘了诺玛和埃里克根本不会用筷子。
于是小诺玛接过碗后,纠结的看了看里面的液体,最后闭着眼睛,就这么干净利落的干了,干了……
“咕咚~~咳咳咳……”诺玛被辣子面呛到,捂着喉咙痛苦的直咳嗽。
“快,喝水。”李子涛哭笑不得的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诺玛‘咕咚咚’的就把水喝了个干净。
旁边的埃里克心悸的沿着唾沫,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生怕李子涛也会让他喝那些可怕的‘巫药。’
“怎么了,怎么了?”王大狗端着特腾腾的饺子走过来。
“我让她尝尝蘸料的味道,这小丫头一口给干了。”李子涛苦笑着说道。
“哈哈,没事,小时候过年吃完饺子,我都得用饺子汤把蘸料冲水喝,那时候调料可不容易吃到。”
王大狗目光追忆的说着,又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爹娘还在,爷爷奶奶住在隔壁村子。
那时候日子很苦,王大狗记得14岁之前,他就没穿过裤子,就一件破烂的大褂盖着,光着脚天天满村儿乱跑。
也没谁觉着奇怪,村儿里的娃娃从小到大都一个样,有件大褂盖着身子就不错了。
有些家里七八口人连个大褂都没有,家里就一套衣服,谁出门谁穿,在家各个光屁股。
等到大一些,他爹的裤子太破了,娘用家里攒的2个铜钱买了粗布,给爹做了条新裤子。
那新裤子可真漂亮,把爹乐的都不敢随便坐下,生怕把料子磨脏了,天天可劲的到处炫耀,逢人就夸媳妇手艺好。
换下的破裤子改了改,用裤腿剪下来的布,还有粗布的边角料给窟窿打上补丁,又用两块羊皮钉在屁股上,就成了他的裤子。
虽然日子过的很辛苦,整年才能见到一次油水,平日里偶尔还得饿肚子,王大狗却觉着那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可惜,狗日的打仗把这些都毁了,爹没了,娘没了,村子也没了。
小时候摸虾捉鱼的河里全是血,尸体堆的跟小山似得,一把火,哗……
“就这么烧干净了。”坐在桌前,王大狗笑的很幸福。
李子涛沉默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露出幸福的笑容,难道这样还不够惨吗?
只有王大狗心里清楚,若是父母还在的话,后来那几年里,活着怕是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有些经历当故事来听,根本无法体会那种无助的绝望感,就像是一个黑洞,日夜吞噬着人的心脏,撕心裂肺到空洞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