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天气很好,虽已是夏季,却温度适宜。
早上刚八点,叶妍美就提着菜篮去了离家不远的早市,满心欢喜的想着腾远今天就要来家里做客,记挂着他爱吃的菜来选购。
早市人很多,大多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们,熙熙攘攘的很热闹,还没走进市场就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各种叫卖与讨价还价声。往常,妍美上班经过这真没发现这里居然这么热闹,很快也与大家融为一体,奋战进采购大军中。并学着大爷大妈的样子跟商贩讨价还价,没成想初战告捷,一只三十多的大肘子,卖家估计看妍美漂亮,足足给她抹去了三块钱的零头,并还嘱咐她,以后买肉就来他这,妍美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同意了。
一小时后,妍美提着装满河鱼、肘子、青菜的篮子,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到家先把鱼放水盆里吐吐脏儿,就开始洗肘子,抄肘子,用小火炖上了。待她忙完,正把鱼捞出来,准备收拾时,却接到了腾远的电话,心想着他不是下午二点才会登门吗?怎么才十点就来了,赶忙接听电话。
“腾远,干嘛啊,这么着急登我家门啊,哈哈~~~”
妍美未多想欢快的说。却听腾远好像叹了口气,随即声音迟缓的说:“妍美……我不想见伯母了,我今天不舒服。”
妍美诧异,“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你。”妍美挂了电话,把已经开了膛的河鱼内脏快速收拾干净,沥干水放进冰箱冻上,洗了手换了衣服坐地铁直奔了腾远家。
一路上,看着座位对面一对学生情侣亲亲我我的样子,心里开始担心腾远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又变卦了,下了地铁一路小跑去了腾远家。
开门前还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好像是有砸东西的声音,赶忙进门,看到鞋架上的鞋子散落在地上,走去腾远卧室推门,门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门还是可以打开的,慢慢一推原来是腾远的轮椅摔歪的地上抵住了,再看卧室地毯上全是腾远的衣服,估计一衣柜的应季衣服都被腾远扔出来了。
随后才看到,堆坐在衣柜与床头柜中间空隙中,□穿了一条秋裤,上身则完□露,十分健美看着就让人欲罢不能,表情很是落寞的腾远,貌似脸颊上还有几个红指印,看到妍美开门进来,刻意把脸扭去了一边,还用手拉了拉零乱的摆在地上的双腿,而他的一对双拐,也未能幸免,床上躺了一对,床下一边一只,一看就知道是他扔的。
妍美看着眼前的一切与腾远躲闪的目光,未言语,而是把轮椅持正,双拐立在床边固定的位置,再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收起挂回了衣柜,她做着的同时,用余光看了腾远几眼,见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直目无表情的呆坐在地毯上,脸扭向一边对妍美目不直视,充耳不闻。
等妍美把整个房间收拾好,紧挨着腾远席地而坐,他还是不看她,她也不强求,用特泰然的语气问他:“腾远,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吧?我妈妈可是对你的到访很期待的。”
腾远装聋子,头这回紧贴着墙了,恨不得扎进墙里算了,妍美不明白他怎么了,贴近闻了闻,倒没有酒气,喝酒倒好,残疾人总有心里无法言说的苦,但是,没喝酒闹情绪是很危险的信号,妍美不敢大意。
“张腾远,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今天去不去见你未来丈母娘了,如果真不想去那就算,不过,我一早买了一菜篮的鸡鸭鱼肉,我得回家收拾,晚上和我妈妈吃顿丰盛大餐呢。”
腾远还是不吱声。妍美与他认识一年多,亲密接触也有些日子了,还是头回看到这副模样的腾远,心里明白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别看他总是表现的自信满满,其实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她明白。
“张腾远,你的内心世界我可能永远也走不进,要不您自己消化着,我得回家收拾我买的鸡鸭鱼肉了。到时周一时我们母女吃不完,一定给你带点来,比如你最爱的酱肘子,那您消化着,我走了。”
妍美说完把拖鞋套紧在脚上,撑地起身就要离开,一只手却腾远死死撰住了,回头想着腾远这下要吐苦水了吧,结果大男人张腾远的头依然死死的贴着墙,嘴也抿得严严的,气得妍美用手来掰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太有力,妍美见手的力气不行,就甩了拖鞋上脚来蹬他撰着自己的手,就在他的手就要脱开时,他猛得一探身把妍美死死的抱在了怀里,头却依然倔强的贴着墙,嘴巴抿成一条线,而妍美这下是没招了,有心上嘴给他咬块手表,可是心疼他啊,没下了狠心,两人就好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寂静无声的坐在地毯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一过,房间也静得都能听到腾远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走字的声音。看着时间都快逼近十二点了,一早因为兴奋都没吃饭的妍美肚子也开始附和着小闹钟叫了起来,一声两声,腾远没有意识到是妍美的肚子喊饿,三声四声,他可确认了,终于带着哭腔吐出一句话。
“妍美,再好看的衣服穿我身上,一拄双拐;一坐轮椅,也没型了,我恨我自己!”说完,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妍美怀里。
妍美感到他低头的地方,衣服有些被泪水阴湿,人反而比刚刚更加镇静了,语气和缓,慢条斯理的对他说:“腾远,你不想去见未来丈母娘,就因为这个?”
腾远没吱声,泪水比刚刚流的更多了,头也深了深。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你自己苦恼吧,我又不是医生,治不了你的腿,我给你的爱显然也对提升你的自信不起什么推进作用,那么,你看是你对我放手,让我继续寻找幸福,还是要我主动放弃你这个穿什么都没型的残疾人啊?”妍美双手用力把腾远的头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真有事,买了一堆东西,今天不做出来,要浪费的,而且肘子我都炖火上了,要不,您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解决——穿什么衣服都没型的问题,想通想不通,到时给我来个电话就行,我真得离开了。”
妍美说着就要起身走,奈何腾远还是死死抱着她不放,也不说话,她没法,坐回地上,一手撑着下巴做沉思状。
时钟来到一点,妍美真的等不了了,肚子很饿,肘子也快好了,得拿出来去骨、放凉、拿绳子梆好入冰箱冷藏,然后切成片吃肘花,妈妈最近身体不大好,她不想让妈妈来做。
语气平静的和他说:“腾远,我饿了,得吃东西,家里的肘子也要炖好了,我真得走了,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算了,反正你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你也放过我吧,别拉着我了,好嘛?”
说完,用力挣脱开腾远,起身就出了卧室,直接去换鞋,准备离开,就在她把大门开了一条缝,听到卧室的腾远大声喊了起来:“妍美,李子离婚了,他老婆不要他了,他们孩子才三岁,我害怕……我不要曾经拥有,我要一生相伴!”腾远说完,就哭了出来。
妍美心想终于让他说出心里话了,把门重重的关上,鞋都没换跑回了卧室,二话不说就抱住了腾远,而且,就是那么抱着他,耐心等他把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慢慢发泄完,再问明原因,安慰他。
今天的腾远很反常,妍美也在脑子里回想谁是“李子”,终于不多时想到是上回一起打篮球,脾气很火爆的那个年轻人,还回想出,他的老婆与小女儿,很费解,当时看着一对很美满的夫妻啊,怎么就离婚了?心中打着问号,见腾远情绪稳定些了,问了他关于李子夫妻的故事。
李子看着小,今年也快三十了,两岁得的病,一条腿不灵便,治疗及时,走路除了不好看外,无大碍,个子也高,一米八都打不住,而且还是高中老师,与妻子是很偶然的情况下在网上认识的,他试着和对方说了自己的情况,未成想,对方没有反感,反而很快就相约见了面,并且女方还向他当即就表达了爱慕之情,加之有了网上几个月的基础,两人很快就办理了登记,结婚了。
刚刚结婚的两人很甜蜜,李子也带着老婆见了所有残友们,两人还一起出去玩了一大圈,基本上他方便与不方便的地方,全去了,宝宝也在婚礼的第二个月有了,加上两人结婚是元月,可好,一年内,李子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坑头的幸福生活。
但是,事情总不会那么圆满,对于从小就得病的残疾人更是不会眷顾太多,慢慢的李子发现老婆不对劲,电话总是不接,晚上也回家很晚,多问一句,就拿“我一个黄花大姑娘嫁你个残疾人,你还这样怀疑我,你有没有良心!”每每一听妻子说这话,李子就把心中的疑虑退却了,而是不停的想妻子的好,妻子的善解人意,妻子的无私奉献,甘心下嫁他这个残疾人。
但是事情不是不想就会不存在的,慢慢的妻子不愿和李子一起出门,虽说她没说,他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从小就能读懂的——歧视,他很痛苦,还跟腾远说过,腾远虽心里明白,他们时日不多,却不想给李子打击太大,未料想,昨天在腾远与妍美通完睡前电话粥,李子就来了电话,说他的家终究还是散了,孩子是他的希望他不能放手,所以争来了孩子的抚养权,关于妻子他放弃了,心都走了,人留下也没有意义,还说,他的心死了,以后不想结婚了,把孩子培养出来这辈子就拿下了,说到最后一个大男人还是忍不住哭了。
腾远讲完李子的事,默不作声的用手在知觉缺失的右腿上反复磨砂,嘴里念叨着:“李子只是一条腿不好,能走,会跑,也能跳,我是走路都费劲……”
妍美看着自言自语的腾远心里很心疼,却又觉此刻与他说什么,他可能都不会听进去,认为是宽慰他,把手按在他的手上阻止他不要再磨砂自己的腿,顺势环上自己的腰,躺在他的怀里,眼睛定定的爱意暖暖看着他。
他看着妍美的眼神不知怎的又开始激动起来,抱着妍美盯着她的眼神问:“妍美,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你将来会不会也嫌弃我,不要我?”
“腾远~”妍美用手轻抚上腾远的脸颊,帮他擦去眼泪,脸上浮现淡淡微笑,盯着他反问:“你对优异的自己有信心吗?我还怕你见到我妈妈怕我生的宝宝有问题,不要我呢?”
“妍美,我不在乎你能否给我生宝宝,我只要你陪我一辈子就好,我只要你,真的!”
“那你家会不会在乎我的遗传病呢?你别说没有,我知道,不要骗我!”
听妍美这样说,他眼泪突然没了,眨着眼睛疑惑的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没说?”
妍美笑了,瞪了他一眼,“反正我知道,所以,将来咱们不一定谁不要谁呢,别老跟我装可怜,扮弱者,哼,我不吃你这套,快点穿衣服,跟我去见你的未来丈母娘,别让我妈等着急了,麻利儿的快点,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丈母娘,会发生什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