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别动,躺下!

靳长恭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暗红丝边流云纹滚边,行风流水间随风翻卷泻逸,那一头如瀑的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红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红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她目不斜视,下颌微微收紧,黑翎般笔直的睫毛虚掩晶莹的瞳仁,神态是那般高不可攀,又远不可及……

公冶望着她走远的背影,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微微一弯,那眼底的情绪很快便被风吹起细碎的长发模糊了。

靳长恭横步跨回高台,转身黑眸一一不带感情地划过阳家上下十余口,冷声道:“至于安阳城阳家罪大恶极,不仅私昧窝藏靳官窑,更私下相授贩卖,如今更兼弑君与造反两宗滔天大罪!阳家人听令,如今寡人便判你阳家九族之内全部处于绞刑!”

此杀令一下,周遭安阳城的百姓都呆滞了,场面一片静寂了,而他们在沉默中带着一些对永乐帝的抗拒与阳家的不忍。

而喘过气来的北峡郡全体的官员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这永乐帝陛下,果然如传闻中残暴!

莫巫白瞪大眼睛看着靳长恭,双唇煞白。

而阳家的人则倒吸一口冷气,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

诛连九族?!她这分明是要断了他们阳家的根啊!阳震霆头似炸了一般痛得厉害,目眦怒喘,指着靳长恭,张嘴:“你……你,好,狠的心啊!噗——”

阳震霆怒急攻心,一口血喷撒出口,便晕厥了过来。

“爹!爹,你怎么样?!”

“爷爷!爷爷!”

阳家老大,老二,与他们的媳妇一众统统冲上来,火燎火急地惊喊道,一个个都急红了眼睛,抽噎声,低泣声,绝望哭喊纷杂交乱。

而那一直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阳明莺茫然空洞的眼睛,突然似注入了一丝魔障狰狞,她爬起身来像疯了一样挣扎开周围的阳家人,看着地上那一摊殷红的血迹,双眸颤抖,不住地摇头流泪。

下一稍,她转身便拔腿朝着靳长恭方向冲去。

唰唰!刀剑出鞘,玄凤军唯皇命是从,他们是唯一不会动摇的一支铁人军队。如今,他们视阳明莺行为不明为一种威胁,准备就地狙杀!

勾了勾唇,靳长恭眸底明灭难辨,她举手示意全体待命,不需用阻止。

契疑惑不解地看了陛下一眼,便命玄凤军收兵待命。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阳明莺气汹汹的模样冲下了高台,然后——噗通!一声重重地她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下坠的力道即使隔了那么远距离,都能看得他们眼皮子一跳。

她跪下后,便朝着靳长恭方向嗑了一个头,接着她又站起来,朝前走一步,又重重地跪下去,再嗑一个头,周而复始……看着她不断地嗑头跪拜,地面渐渐深染上的血团,百姓们只觉牙一酸。

薄云被炙阳烤融了似的,炎热再度覆罩着广场,阳明莺摇摇晃晃,脚步一软便摔倒在地,可是她却固执地用双手双脚,指甲扣进地面,朝上爬阶梯,终于——她来到了靳长恭的几步之距。

此时,阳明莺喘着沉重的粗气,手肘处与膝盖都破皮烂肉地渗出血,她发髻乱了,妆也花了,额头一片红紫肿,她愣着两只眼睛发花地看了一眼靳长恭,扯了扯面皮。

然后,她却“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莲谨之的面前。

莲谨之被突出其来的一幕惊愣了一下。

而底下的群众、官员、玄凤军与阳家人都愣住了。

她这是不是跪错人了?

明明生杀予夺的是永乐帝,明明将他们阳家拿捏在手的人是永乐帝,明明在场权势最大的人是永乐帝,她……怎么偏偏去求那个文雅纤弱的美公子?

莫非……她脑子被吓傻了?!

但阳明华却蓦地眼眸一闪,想起了什么,而沉默末吭一声。

心中暗道:希望这一次,她能够赌对,为整个家族留下一丝生机!

“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求您能够原谅我,饶我们阳家,好不好?”

阳明莺泪水涟涟划过脸颊,凄声嘶哑,苦苦地央求道。

莲谨之退了一步,微蹙清山远眉,抿住双唇。

“我阳明莺就是一个贱人,我就是母狗,我人尽可夫!可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这一切都我一个人的错,这跟我阳家没有关系啊,呜呜~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好不好,您救救我们阳家的人好不好?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阳明莺已泣不成声,跪地使劲地磕头,呯呯地血渍撞落在石青地板上,她尤不知痛。

那声声清脆的磕头声,听着令人不忍,稍挨得近的官员们都看得直抖眉,而阳家的人看到阳明莺那低贱委屈的姿态,都不由得红了眼,酸了心,使劲地握紧拳头。

那场下安阳城的百姓也看得一阵难受。

虽然他们之前对阳明莺的所作所为,也非常地厌恶甚至憎恨,可是念在阳家其它的人倒是不坏,如今瞧着这一家老小,祸及九族,这永乐帝的作法,的确是太残忍了!

莲谨之撇开眼,暗吸了一口气,始终末曾开口。

“这位公子,你有恨、有仇、有怨、有怒,你就杀我一个人,好不好?你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好不好?”

阳明莺已经彻底崩溃了,看到最疼她的爷爷吐血,看到从小最疼她的大哥,她的爹娘痛苦。

她又看到了广场上那满目疮痍的阳家人的尸体,她脑中不由得便浮现她的爹妈,大哥,爷爷,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死无全尸!

一想到这,她即使再恶再坏,那一颗比石头还冷硬的心也会碎了,她再也忍不受不了了。

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错,是她任意妄为惹了那不敢惹的人,若不是她浊眼晕花,若不是她色欲熏心,他们阳家便不会遭此横祸,她就算再歹毒,也无法看到整个阳家因为她一人而被灭族了呀!

“求求你,求、求,求你了,呜呜~”她的声音已经喊哑了,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莲谨之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本也觉得阳家的人虽有罪,但罪不及九族。

但是——他看向了靳长恭,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陛下,那会尊重她的一切决定,无论是对是错,从她将他从那濒临死亡的黑洞窑中救出来,在他与她有着亲密之后,他便在心中起誓,跟随她,即使最后堕入了地狱也无悔的觉悟。

于是,他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这样咽了下去。

“求求你了~只需要一句话,你只帮我求一句情好了好?只请一句,无论成不成功,好不好?求求您了!”粗着沙哑的嗓着,阳明莺伸手拉着莲谨之的衣摆,仰起一张小脸,一脸惨兮兮的模样,让人看看着既心酸又无奈。

她如今已经将自己放进泥底,任人践踏了,只为救一句话而已。

莫巫白看着几次都想开口求请,又怕由她开口,事情会弄得更糟,一时之间挠头搔耳,急得直跺脚。

莲谨之看着那一张哭得凄惨,已经完全没有原来明艳照人,嚣张跋扈模样的阳明莺,心中一动,终于还是松了口。

“陛下——”他转身面对靳长恭,于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完美俊雅的脸上蕴着请求。

一直冷眼旁观的靳长恭回视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莲谨之看不清她的神色,也读不懂她的心思,但此刻他的心底却有一把声音在不断地催促着他。

必须开口!

“我——莲谨之,请吾皇陛下开恩,宽恕阳家等人之罪,留其家族一线生机。”

他撩袍堪堪跪了下来,动作优雅至极,不屈不移。

但他的心底却是忐忑不安的。

他很想知道,他们之前在一起的事情对她来说算什么,虽然他一直不敢问,也不敢跟她确认,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可否会为他而动摇?

周围一大片人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契瞪大了眼睛,看着莲谨之,心中直赞呼:好小子!敢跟陛下叫板!

众官员虽对阳家心存怜悯,可在靳长恭的铁血镇压之下,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如今莲谨之求情,他们却也是不看好的,他们想着刚才人家公冶少主如此身份,只想救一个女人,却得要买下那一大块的盐潭湖地契来交换,那可是出了一大笔血才换得一个人。

你倒好,无官无职,无聘无由一开口,便是要救下阳家九族一大干子的人,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你!

而周围的百姓在惊讶过后,却也不抱多少希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永乐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暴虐无道,残暴狠毒,丧尽道义,总之就是一个罄竹难书,她会因为你随便地求求请,还这么简单一句,连长篇大论的劝导词都没有用上,便能成功了!?

你当你是求的啥?这可是弑君、造反的罪名!你当求偷鸡摸狗的小事啊?

越想他们越觉得这阳家这次是死定了,还是那种死得连渣都不剩的死法!

别说是这些局外人,连阳家的一众,都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办成的事情!

然而,众说纷纷,猜疑不一,都抵不过靳长恭金口御言的一句。

“好!依你!”

掷地有声,鼎铛有耳铮铮作响,无一不震得听者目瞪口呆,耳朵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了,倒吸一口气,直觉是耳朵出了问题。

莲谨之蓦地抬头,看着那在阳光下靳长恭,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她的面庞感染,细碎的金色撒在她的长睫上,她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是一种令人目眩的耀目。

她朝他伸出手。

莲谨之感到呼吸一窒,心跳如擂,却毫不犹豫地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而花公公则眸阴冷下来,神色莫明。

而跪在地上的阳明莺却傻痴痴地笑了。

果然,她赌对了……

永乐帝逼她,害她,毁她阳家,皆是为了替这个男人出气,若是这个男人能松口求情,她也绝对会松口的。

虽然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为阳家重获新生而感到庆幸,也为靳长恭能够大发慈悲一次,而感到欣慰。

安阳城老百姓他们脑中曾经那个虚幻真善美少年,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忍不住,他们全都跪在地上,面朝永乐帝,叩拜。

“吾皇仁慈,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阳家则被城中的百姓喊声惊醒,一个个有着死里逃生的颀喜若狂,也随着百姓一道跪在地上。

“阳家感谢陛下的仁慈宽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上一片欢呼雀跃,连官员们也都撩袍跪下,直喊万岁,比起刚才那一片如丧考妣,此刻倒像是在庆祝庆典般染上暖意。

只有公冶,他的心却是不住往下沉。

他将刚才的一幕如数收入眼底。

同样一句依你。

他纵容的是她。

而她,却是纵容别人。

那双手,终握是不是他……

公冶第一次发现——原来妄想一件从不属于自已的东西,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他虚空看着一处,一身冷灰的直襟长袍,一伞,一人迎风而立,勾勒着起身形愈发单薄孤寂,面如玉雕。

那厢莲谨之握上靳长恭的手,便下意识收紧,看着她,心中十分欢喜着,喜爱着。

而靳长恭却松开了他,她看向广场,从莲谨之的角度无法窥视到,她眸光专注而幽深地看着那刑台旁的公冶。

而花公公的眸光由始至终都是在靳长恭的身上,他想他已经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可怜了那个傻子,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花公公划向莲谨之,拂开红裳渺渺轻卷,勾唇讥讽地笑了一声。

注:(靳长恭所坐的龙椅并非从靳宫搬来的,它的由来是当初靳萧腾的祖祖辈曾在安阳城打造一把龙椅,选其制造最精琢的送进皇宫,留下这一把,当时也并末销毁,仅毁其一条盘龙,之后便被当成一种皇权象征摆放在了安阳城最醒目的地方,日久日长便成了安阳城的一种文物展示。)

最终,阳家的事情靳长恭交给郡守伍青处理,她仅跟他说了一句:阳家若不是属于靳国的阳家,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此话令伍青震愣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收服阳家为其所用,若阳家执迷不悟,明着不杀他们,暗地里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遵从圣意,伍青押着阳家一众人准备启程府衙审理时,途中出了一件意外,那就是一直安静的阳明莺突然冲出队伍,捡起一把跌落的刀自吻于广场之上。

她望着阳家一众,最后仅留下一句话,便血洒当场。

“爷爷,爹,娘,大哥,三弟,阳明莺这一辈子已经够了,此生,希望你们就忘了我,来生,我必会重新来寻你们,那时,我不会再如此糊涂妄为了……”说着,她已泣不成语,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了!”

看到如此一名妙龄女子香消玉陨,倒是令不少人唏嘘不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怪只能怪她作孽太多,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末到。

阳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莲谨之也顺利地带回了,但靳长恭却没有立即启程回上京,而是吩咐契、花公公他们先带着莫巫白与莲谨之两人先回上京,告诉莲丞相这件喜事,她稍后便会追上他们。

想契平时那榆木脑子转得是慢,这会儿倒是机智了一回。

他知道陛下这是在守株待兔呢!他嘿嘿地奸笑几声,他便拉着一旁不情不愿的莫巫白,再“请”莲家公子一起上路了。

花公公倒也没有缠着要留下来,他意外干脆的离去,令其它人感到有些讶异。

在斜月悬天的薄雾中,靳长恭一人,一影,静静地坐在客栈后中庭筑亭中举杯小酌。

末让她久等,公冶便来了。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难得看他不穿灰衣,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坐吧。”靳长恭敛下眼底神色,勾唇轻笑一声,示意他坐在她的对面。

然而,公冶却末坐下。

“这是陛下要的地契,公冶给你送来了。”

他将一叠地契放在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便想抽手离去,而靳长恭却眸一寒,出手压在他的手上。

“你与我,难道就已无话可说了?”

她拧眉看进他的眼睛里,似好笑地问了一句。

公冶抬眸看向她,语气平静道:“你要的都已经得到手了,你还需要我说什么?”

靳长恭一窒。

许久,她放开他,长身起立,负手看着面对那一片鹅黄蕊的盛菊,月色下,它们层层叠叠,似朵朵金绣球在秋风中傲骨挺立,

难得,能够在安阳城看到一片灿烂的秋菊,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颀赏了。

“公冶,我们联姻吧!”

她薄唇轻启,道。

公冶眉眼一僵。

“你说什么?”他侧过身,看着她的背影。

她亦回过身,看着他,目若秋波,一字一句,道:“我们联姻吧!”

他蓦地起身,宽袖不小心扫到桌面的青花瓷酒瓶,哐!一声应声而砸碎,他愣愣地看着地面的碎片,指尖微颤。

靳长恭走近他,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漂亮斜飞眼睛,微微笑眯,便璀璨生辉,似桃花印面,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戏谑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震惊,是不相信我会同意,还是你此时想要反悔了?”

“你要成亲?”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便成亲。”靳长恭抿唇无所谓一笑。

“我们……是不可能的!”公冶蹙眉,然后撇开了眼。

而靳长恭却一怔,突然大笑了起来:“谁说是我跟你啊,你都有末婚妻了,寡人当当一国之君,可不当那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这只是我靳国与你八歧坞的联姻罢了。”

她的否认并没有令公冶轻松一点,甚至如今这句话更比刚才那一句,更令公冶感觉到沉重,重到他感觉身体内的空气都被抽走,举步维艰。

“你确定了?”

他看着那一片金菊于夜色下,一庭淒迷。

“已经确定了。”靳长恭笑道。

而公冶却已经笑不起来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脑中一片空中,只能凭本能地吐出这一句。

靳长恭阴阴眯睫,眼底有些莫名的神色,也似末看见他的异样,颔首。

“好,我等你。”

她走到桌边,看着之前替公冶斟满的酒杯,举起来。

“酒壶已经被你打碎了,如今就只剩一杯酒了,那我们就一人一半,当作提前为联姻祝贺吧。”

靳长恭爽朗地举起那杯酒,抵于唇边喝了一半。

再将它递给公冶。

公冶看着那被她含过的部位,伸手接过,杯中碧色印月水波荡漾,亦映入一双复杂至极的黑眸,不知道是出自何种心理,就着那个地方,一口饮下。

公冶从客栈走出来的时候,双眸失神,一脸茫然失落,看得守在门口的青斛担忧不已,还以为是永乐帝将他们少主怎么了呢。

可怎么问,少主都不肯说,他也无计可施了。

他们家少主自从遇到那个永乐帝之后,便是一天甚过一天的不正常!真不知道那个永乐帝有什么妖力!

“少主您怎么了?”

青斛看少主好像不仅思想不正常了,如今连步履有些不正常了,翩翩倒似的,便奇怪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而公冶却突然地轻咳起来,咳着咳着,他气息便开始沉重,鼻息轻喘了起来,渐渐地一身皮肤渐渐开始泛红,似火灼一般触目惊心。

“糟了,少主您犯病了!你怎么会犯病,这又不是白天,你又没有暴晒太阳,怎么会突然就犯病了啊,啊啊啊——这怎么办?”

小童嘴巴张大,看着公冶身上的一番变化,吓得直瞪大眼睛,下一刻便是不知所谓地直跳脚。

想来,他又不是从小服侍少主长大的止容大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除了急,便是急,十分急,非常急!

单姑娘白日里受了些惊吓,如今早已休歇了,再加上她又受了伤,去叫她估计跟着他一起急,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主少您可不能有事啊!你如果有事,主母绝对会剥了青斛的皮啊!”青斛怕得直耙头发。

如今在安阳城他们无亲无故,一时之间去找谁帮忙啊!而且他们少主的病来得急,他该怎么办啊!?

对了,想到今天少主赴约的对象,青斛眼睛一亮,这不是还有永乐帝在吗!她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们几个好好地守着少主,我去去就来!”

随着青斛撂下一句急切的话后,这时从暗处便瞬闪冒出来几个人身形矫捷的黑衣人,他们亦面带担忧,将公冶扶住。

这时公冶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红,他越咳越烈,并且身体越红便越热,越热他就越痒,甚至他已经忍不住伸手想去挠那红肿的部位。

但是被那几名黑衣人阻拦住了。

此刻他的皮肤脆弱得很,千万触碰不得。

“永乐帝!永乐帝!”

青斛急冲冲地跑进客栈,便顾不得深更半夜,在大堂内大声地叫道。

“永乐帝!你快出来啊,少主生病了,你快出来啊,永乐帝!”

不一会儿客栈冒出了店小二与店老板,最后靳长恭也走了出来。

青斛看到永乐帝脸色一喜,一把冲上去,就拉着她,着急上火地吼道:“永乐帝,咱们少主犯病了!你赶紧去救救他吧!”

靳长恭闻言一愣,眼底忧色一闪而过,下一瞬间人便已经冲出门了。

青斛眨了眨眼睛,看着空着的手,啊!地大叫了一声,便也冲出去了。

靳长恭一出门,便看到被几名黑衣人搀扶着的公冶。

那几名黑衣人看到靳长恭来了,便拱手行了一个礼,便迅速闪身不见了。

靳长恭看到公冶,此刻他已经神智有些不清了,晕晕沉沉,整张脸都红肿起皮,看起来很吓人,她扶住她,紧声道:“公冶!公冶!”

公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隔了许久才看清是靳长恭,他蹙眉:“你,你怎么来了?”

“青斛说你犯病了,你究竟是什么病!”她准备替他探脉。

公冶怔了怔,此时感觉身体又热又痒,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一副丑态,便强硬地推攘开她。

“我没事,你走吧。”

他身子轻微幅度地颤动着,摇晃着衣摆,衣袖盈盈无依地想要走,但他脚步虚浮得站都站不住了,一个不小心险些没滑倒。

刚跑出门的青斛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地惊叫道。

“少主!您别动了,你得躺着,你越动气血……”

“住嘴!”公冶头痛地喝住了他。

然后他强忍住一身的难受,若无其事地看向靳长恭,冷淡道:“我没事,这只是一种小毛病,一会儿就好了,请陛下先回吧。”

“是小事还是大事,我自然能够判断,不需要你说,再说就算是小事,既然我碰着了,那就不能不管。”靳长恭抄手蛮横地睨他一眼。

公冶倒是领教过她的蛮横无理,明白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任你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

而靳长恭则腹诽: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他当她是什么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陌生人?

看他稍微老实点儿,靳长恭便接着问青斛,疑道:“他这是什么病,看样子倒不是第一次犯了,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青斛怕怕地看了两眼自家少主,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情况严重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种,若情况不受控制的时候,少主是完全不能见光的,他必须待在一个阴暗阴凉的地方,最好是先泡在冷水中冷镇皮肤,至到身上的的红肿袪除掉了,而且这其间不能照到阳光,如若不然,他一身都会长起水泡的!”

一口气说完,青斛低低喘气。

靳长恭静静地听完,脑中不断地转动,想着他所说的,很快她就想起一个适合的地方了。

只是,想着到底那个地方离安阳城还是有段距离,但若趁着夜色连夜赶路,倒是有可能能赶在天亮前到。

她急召唤来小金,叫青斛去上京等她,若遇到她的人,便替她告诉他们一声。

“哎?您,您要带少主去哪里啊?您总得告诉我一声吧,若咱们少主有个三长二短,我青斛可担待不起啊!”

靳长恭末理他,抬眸朝上一看,便飞身将客栈那一猎旗帜撕下,然后轻柔地将公冶包住,便乘着小金朝目的地赶去。

朝阳初升,薄薄一层曦辉遍洒人间的角角落落的时候,漫过朝霞浸染的红谷翠盖,轻轻地飘过来到一处瀑布前,那飞泻下来的银链,在阳光下闪烁,使银链更明亮,靳长恭吹了一个口哨,小金便昂头,斜翅俯冲而下。

风吹过来,把水吹成轻雾洒在靳长恭脸上,凉丝丝的,下方的水流好像有急事,匆匆地往下冲,一不小心,撞在岩石上,水花四溅,如飞珠碎玉般晶莹可爱。

而靳长恭就在近在咫尺的水面,便抱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公冶双双噗通跳下水潭。

一时间那冰冷刺骨的潭水贯入四肢鼻腔,靳长恭不适地哆嗦了一下,此水潭是洄天峰的雪水融解的,那冷冰刺骨可想而知,但此瀑布潭却也不深,想靳长恭上次回宫后,平日里即使再忙,可会在寝宫那宽敞的浴池中学习泅水与游永,虽然学游泳的事情她没有落下,但技术仍旧是个半调子,但至少已经算入门了。

她迅速松开被包着的公冶,任旗单顺水飘走了,而被冰冷的水包围的公冶,也许是感觉到了舒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两人在水中相视,碧波粼粼,质地轻柔的衣裳浮动,一切通透而干净,公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弯眸,峨眉黛目,一抹苍白忧美,浮动的笑晕着柔和的光。

而靳长恭看到那似风信子般纯粹,很恣意而发自内心的笑容,感觉那一颗强壮的心脏似被撞了一下,猛地跳动着。

不由得,她也随着他笑了。

——虽然,她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水下,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会笑得那般温柔。

虽然没必要,可是靳长恭也陪着他浸泡在冰水当中,有时候看他受不了,忍不住想要冒出水面吸取氧气,但靳长恭始终记着临行前青斛的叮嘱,就不敢让他太频繁地接触阳光。

稍微考虑了一下,便伏身将他的身体按住,直接覆口压下。

公冶看到靳长恭替她口哺口地渡氧,瞳仁一缩。

他原本想推阻挣扎的举动,渐渐在她柔软的唇中,软化,再不由自主地环住她的腰间,轻轻地阖眸……

感觉泡得差不多了,靳长恭从水道将公冶给带到了瀑布帘内,那里面内藏乾坤,有一个阴凉可容七八人大小的洞穴。

这里面被潭水包围,又被瀑布遮掩住受寒受潮,再加上位置隐匿,既阴冷又阴暗,倒也符合条件让公冶静静地待在这里直到恢复。

“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靳长恭将他放在一片稍微平坦的地面,细心地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突然出声问道。

公冶浑身湿透,湿濡的青丝爬满他的身躯,长睫沾珠,仅僵了一下,并末回话。

“是因为酒,而发病的吗?这么说,原来都是我的错了,这下总算可以将功赎罪了吧。”靳长恭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于暗中,看得公冶眼睛一闪。

“你没有错,是我要自已喝的。”

公冶半垂眼睫,淡色的唇畔溢出一丝苦笑。

一时冲动,后果……倒也不坏,但从另一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是最坏了,为何他越想挣脱,便越陷越深呢?

“错没错,我自已知道。”靳长恭并不接受他的说辞,她身上的湿衣贴紧湿辘辘得难受,于黑暗中她想公冶也看不见,便脱掉了一层沉甸甸的外衣。

看他难受地不住想蹭,想动,眉头蹙紧,她想了想,便将脱下的湿衣浸在水潭中,再将其覆上他的身上,替他镇痒。

“你,你别忙了。”

公冶看她堂堂一国之君,替自已做这种事情,他并不愿意。

“公冶,就因为我拿单凌芸跟你交换了一次交易,我们便从此只能是陌生人了吗?”

她抓住他那依旧滚烫的手腕,眸露沉色问道。

她的手很冰,刚才可能在水中受了些寒气,才会如此凉意渗人。

他清眸似水晃漾,生起一圈圈涟漪。

他眼前浮现出一张非常漂亮的嘴唇,唇瓣饱满,唇线分明,水润细腻不见丝毫纹路,嘴角的浅浅凹陷,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品尝深入的冲动。

他蓦地感觉自已的双唇竟也似着火般炙热着。

“长恭,我何尝想与你当陌生人啊……”公冶低低叹息一声,却也不再固执了。

靳长恭闻言,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感觉到她的身影来来去去,反复地将那些浸泡沉重的衣袍覆盖在他的身上,替他降温,身冷,但心却暖洋洋的。

最后,靳长恭看他已经不痒了,才将他扶好躺在她的盘好的腿上,稍微休息一下。

公冶不自在地想要起身,却被她牢牢地压着,而武力值为零的他,表示总是无力抵抗。

“这里,是哪里?”

黑暗中,两人静默无语,而且这种暧昧姿势令公冶微微有些尴尬。

“不知道。”靳长恭愣了一下,才道。

“这里应该离上京不远了……你曾经来过?”此处僻静幽深,一般人是很难寻找得到,靳长恭能准备无误地带他到来,那必然不可能是一种巧合。

“嗯,是太上皇曾经带我来过一次。”靳长恭没有隐瞒,只是语气很是冷淡道。

是的,靳微遥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都快要遗忘的时候,曾带“她”来过一次。

呯!哗啦啦!这时,水帘外面传出一声炸水溅雨的响声,靳长恭神色一顿,眸倏地流露出警惕,她眯睫侧耳聆听,隐约能听到外面像是有人接近。

“嘘~有人来了。”靳长恭伸手虚掩住公冶的嘴,近靠在他耳边呵气,示意他不要说话。

而公冶的耳根处很敏感,他偏了偏脸,却又挣不开她的怀抱,虽强力镇定,却依然不由得脸红了红。

但此刻他全身的皮肤都泛起一层浅色瑰红,从脸皮到脚趾头,脸红这种程度的小儿科,根本就不足挂齿啊。

第54章 万能解毒剂第5章 人性本恶第40章 挑战十二阁!第42章 简直就是逆天!第31章 当断不断!第12章 亲我一下第69章 坐收渔翁之利第4章 肉惹的祸第77章 为卿始不悔第91章 杀杀杀第1章 一切随你乐意第9章 失之交臂第63章 陛下,我也中药了第18章 依赖——囚禁的四人第6章 堂弟不要啊!第100章 排排站第8章 损敌一千自毁八百第55章 我不是豆腐第69章 坐收渔翁之利第69章 黄雀后的尾巴第25章 执念第34章 上天配的天作之合第99章 你会后悔的!第34章 那房中还有谁?第26章 少主,您胃口太好了第42章 巧计夺宠第3章 流失之地第68章 黯然——失色第11章 孽贼!负伤的守护第49章 暴露的危机一第61章 消失的宫殿七第56章 商族的特殊能力一百二十章 不受天磨非好汉第55章 雪域与神庙第100章 排排站第70章 逆反的两只第67章 若你不是她的话第50章 被他的无邪打败!第82章 我们再试一次吧?第28章 八歧坞,恶战救“美”上第63章 恶蜥地第108章 气死人不偿命第42章 巧计夺宠第17章 她是他的梦魇第99章 你会后悔的!第11章 男人之争第75章 将他还给我!第72章 女儿节第50章 被他的无邪打败!第82章 我们再试一次吧?第2章 奇门之术第103章 你这磨人的老妖精第55章 雪域与神庙第41章 主食第75章 将他还给我!第14章 发怒的华韶第33章 这一船的闹腾第29章 驯兽与驯人的区别第30章 求包养啊亲!第58章 邀宠与争宠的对抗!第68章 黯然——失色第62章 失落的文明一第79章 将了一军!第55章 我不是豆腐第29章 驯兽与驯人的区别第7章 傀儡之术第72章 女儿节第30章 我…快死了!第24章 你是谁?第29章 落水的美貌少女第30章 公冶少主的婚礼第30章 陛下,消消气吧第46章 救人与代价第13章 你手中的宝,我眼中的狗第57章 消失的宫殿三第93章 香囊风波第19章 被气疯的秦帝?第50章 被他的无邪打败!第35章 卖萌可耻!第102章 线索之迷第30章 公冶少主的婚礼第74章 身份曝光第65章 桃色迷障第54章 暴露的危机四第81章 缺失的回归第97章 冲突第47章 我需要你的时间第90章 玩就玩大的!第4章 卸磨杀驴第88章 折辱第54章 万能解毒剂第53章 作为一个配角第29章 落水的美貌少女第91章 杀杀杀第48章 小学生的恋爱方式第1章 沙漠险情第9章 这货抢老子男人!第67章 一死陪两命第69章 黄雀后的尾巴第14章 少年秦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