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翊在以后的日子里,才明白,原来命运对他的讽刺,还不仅仅是如此。
他说,他的这一生,原来是栽在高小圆这个女人的手中的;他说,原来他以为的痛,从来都不是最痛!
最最让人痛苦不堪的疼痛,是求而不得,却如痴如狂,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控制脑海中的所思所想,无法结束生命,却也无法痛快地活着。
缠缠绵绵,夜夜揪心,身体的疼痛,甚至成为心灵的一种抚慰,只因为痛了,便可知她也在痛,而一旦有一天不再痛了,才明白,原来什么是万念俱灰!
“无论如何,朕都要去洛国一趟。”冰翊说道。若是不去,他心有不甘。他要去亲自问她,究竟是她没办法脱身,还是她情愿痛死,也要呆在凤帝的身边。
凤玥、墨离!
她的心中到底还有多少的人,而他,究竟能在她心中排上第几?!
杀刃见冰翊心意已决,知道再劝说也没有用,不由地道,“那不如让属下陪同陛下,算算时间,恐怕陛下的落天苦之毒,会在途中发作。”
“不,你守在朕替身的旁边,若是连你都不在了,恐怕回了华国之后,会压不住其他人。”冰翊沉吟片刻后,又道,“非雨如今行踪不明,你继续派人去搜索,一旦找到,格杀勿论!”
“是!”杀刃领命道。对于冰翊的格杀令,他自是没什么意见。当得知非雨失踪,并且在失踪前曾和五皇子手下的暗线有过来往后,杀刃便清楚,这次鲲鹏岛大典上出的乱子,该是和非雨有关系。
除了痛恨自己的识人不清之外,杀刃心中有着更多的还是一种懊恼,他从头到尾都明白非雨对于陛下的那种畸形爱恋。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陛下并无心爱之人,而他亦认为只要非雨肯尽心解除陛下落天苦之毒的痛苦,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却不曾想,非雨会因爱转恨,而和五皇子勾结起来。爱之深,恨更深,杀刃无从明白,因为他所有的感情,已都尽成了忠心。
看着策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冰翊,杀刃突然希望,自己最好永远都不懂什么是爱。
而另一边,同样在自己主子身旁的十羽,也有着同样的心思,看着赤玦一遍遍地轻抚着落梅琴的琴身琴弦,却并不弹奏,十羽突然觉得,向来无比理智的王爷,竟然有点着了梦魇的样子。
“王爷,这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这琴是打算弹还是不弹啊?”十羽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赤玦唇角微微一扬,双眸却依然垂看着手中的琴,“你这粗人,可懂得欣赏琴音?”
十羽挠挠头,“属下对音律不是太精通。”
“那即便本王此刻弹琴,却也没有懂音之人,又何必弹呢?”赤玦道。
十羽顿时尴尬地笑了笑,脑袋瓜子里则在想着,王爷到底是什么喜欢起弹琴来着?貌似以前他几乎不曾见王爷抚过琴……对了,似乎也就是这一两年才有的事儿。
“十羽,你觉得本王的手指如何?”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十羽的乱想。
“王爷的手指自是很好!”十羽答道,不明白自家主子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何用意。
赤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份笑意,除非看得很仔细,才能看出其间的一丝自嘲。他在期盼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原来他的手指,还很适合弹琴。所以他便时时地谈起了琴。
而今,他却还想在另一个人的口中再听到相同的答案,以证明,原来那样的话,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呵,还是说,他只有在那个人的口中,才能听到那样的话……
而五天后的成人祭,那个人会给凤帝束发,而凤帝的舞,想必也该是为那人所跳吧,成人祭之舞,最让人倾羡的,便是有可献舞之人。
而他当年成人祭上的舞,却只是在为着自己而跳,不知道要看着谁,也不知道要让谁来看。
“陛下成人祭的舞姿,想必会是极美吧。”仰着头,赤玦看着满天浩瀚的星辰,径自喃喃着。
真的很美,流衣宽袖,踏云而逐风,如凤翱九天,展翅遮日!耗尽一生的美丽,与日月争辉,却只为能在某个人的眼中留下身影。
这便该是凤舞吧!五日后,当赤玦望着那一身白衣,在宫殿正中的祭台上翩然起舞的凤玥,脑海中突然回荡着在年幼时候,父亲对他所说的话。
凤舞,本是凤帝为求偶时所跳的舞,一颦一笑,举手抬足,皆只是为所爱之人。而那个人……他的眼怔怔地看向了祭台的另一边所站着的娇小身影……
她的脸上有着惊叹,赞赏、倾慕、爱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白色的身影上,她的眼神,被那凤舞的身姿所吸引着,以至于眼中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身影。
赤玦的手不由得轻轻合拢,若是他再早几年遇上她的话,若是在他成人祭的那一天,她也在场的话,她会不会也用着这样的目光来看着他呢?
只是答案,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看着凤玥的舞姿,高小圆只觉得,即使那天,他没有说那样的话,她也只会看着他一个了。穿着白衣祭服的他,当站着不动的时候,是极美极纯,像是纤尘不染的天使,纵然落入凡间,却依然只能让人仰望。
然而当他的脚步踏出,当他的舞姿展开时,却如炙焰般,灼热而决绝。
为卿,可生!
为卿,可死!
为卿,可燃尽身上烈焰,可焚烧殆尽,可与日月一比辉!
那是凤的舞,属于凤帝的舞!
明明凤玥穿的是一身白衣,可是高小圆却觉得那舞动的身影,像是一团赤红的火焰,在不断地燃烧着空气,燃烧着人们的呼吸、惊叹、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