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东关上院门,笑着引导廖志云和汤秀进屋时,汤秀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脸有喜色地道:“叶向东,我知道了,原来你奶奶就是咱们清河绣工艺馆出名的那个韩奶奶,清河绣现在在世的唯一传人,是不是?嗨,也是我没有分管工艺馆,这会儿才想起来。”
这个时候,叶向东却没有心思理会汤秀的话,提着年货几步跨进奶奶住的厢房,故意放大声音,对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奶奶大声笑道:“奶奶,我回来了。你看,我还领了两位朋友回来,今年咱们可以过一个热闹年了。”
表情有些木然的奶奶这才回过神来,抬眼一看,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对正走进门来的廖志云夫妇道:“啊,你们是东娃的朋友?快请进,快请进。老婆子腿脚不方便,没法迎接你们,失礼了。”
廖志云和汤秀看到,一个八十岁左右年龄,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素色的对襟大褂,下面穿着同色的洒脚裤,收拾得利利落落,身子还略略有些佝偻,却气质不凡,气势逼人的老太太正被叶向东扶着站起来,一脸欣喜地对着他们微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连忙放下手上的年货,上前几步,没有约定,夫妻俩却同时规规矩矩地深鞠了一躬,这才起身,开口道:“奶奶,我是向东的好朋友,叫廖志云,你叫我小廖好了。打扰您了。”
“韩奶奶,您好!我叫汤秀,和廖志云是一家的。韩奶奶,应该咱们晚辈拜见您,哪能当得起你的迎接?”
看到叶向东这两位朋友如此懂礼,还执礼甚恭,奶奶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声道:“好好,小廖,小汤,别这么客气。现在不像以前,也没有那么多穷讲究,你们快请坐。”
今天下雨,团年饭就没有摆在院子里,直接就摆在奶奶的厢房。这个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碗筷盘碟,只是用纱笼罩着,显然是罗秀娟离开前就准备好了的。
有客人在,叶向东也来不及询问刚才吉庆、姜祖良和奶奶说过什么,只能让奶奶先和廖志云、汤秀说一会话,他抽身去了小厨房,把罗秀娟准备好的热菜炒出来。
罗秀娟这丫头手脚倒也麻利,除了桌子上摆的那几样凉菜外,一锅土鸡汤已经炖好了,另外还准备了两荤两素四个热菜的材料。只是那丫头显然忙着出去玩,她扔在碗槽里的那个碗里,还有她喝剩的鸡汤,啃剩下的鸡骨头都没有收拾。
叶向东摇头笑笑,挽起袖子,挂上围裙,直接坐火炒菜,不到十分钟,四盘热菜,一大盘鸡汤就端上了桌子。
去年春节的时候,叶向东还在部队,正是因为春节放假,他为战友出头打断了当地一个有钱老板儿子的双腿,才被勒令退伍。所以,今年的团年饭,还是叶向东参军之后,整整六年时间,叶向东和奶奶吃的第一次团年饭。
因为廖志云和汤秀的到来,多了两个人,席上的气氛热闹了许多,奶奶也非常高兴,居然让叶向东也给她倒了小半杯白酒。
特别是有汤秀这个已婚女人在场,这个女人似乎不但善于当领导,在家里也善于当妻子、当媳妇。她坐在奶奶身边,根本不谈什么工作上的事情,直接和奶奶谈些家长里短,后来还说到她和廖志云今年已经8岁,却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在京都,过年都不回来,都快不认他们爸爸妈妈的那个儿子,奶奶的更是兴趣大增,以养了三个孩子,又将孙子叶向东一手带大的经验,不停地给汤秀出主意。
听着这年龄相差五十来岁的两个女人,不停地谈些育儿经,叶向东和廖志云连翻白眼,只能悄悄躲到一边,碰杯痛饮,谈些只属于男人间的话题。
知道叶向东曾经在特种部队从军五年之后,廖志云顿时双眼放光,再也不吹嘘他那些登山、攀岩、打猎的户外运动了,非要缠着叶向东说些部队的事情。叶向东也就挑挑捡捡,说一些不涉及保密的话题,讲给廖志云听。
这一下,廖志云顿时听傻了眼。
哪怕叶向东只是讲了一些很粗浅、很表面的东西,但是叶向东的那些亲身经历,可不是训练和演习,而是一场场与恐怖分子真刀实枪的生死拼杀。
哪怕叶向东已经把恐怖分子说成是毒贩,这些战斗说成是应武警部队的邀请,以武警的身份参加的,那一个个出生入死,热血沸腾的“故事”,仍然听得廖志云拍案叫绝,连呼过瘾,连呼学到了太多的东西。
这顿热闹的团年饭,一直吃到下午3点才结束,廖志云毫无意外的喝醉了,最后还是叶向东将他扛上了车子,由汤秀开车。
经过路上的车祸救援,还有中午的团年饭,汤秀显然对她们家老廖认识的这个小朋友,叶向东已经非常认可。告辞之时,直接将她在清河县的住址留给了叶向东,让叶向东有时间去找老廖玩。
饭桌上,叶向东才知道,廖志云在南湖一个国有企业担任保安部队的部,其实按级别算,他的职位还是处级,比他老婆还要高上半级。当然,企业的处长和地方政府的处长,含金量当然不一样。
不过叶向东由此也知道,自已新认识的这个朋友,并不像他外表表现的那样简单。至少,在现在近新繁殖越来越厉害的国有大中型企业里,能够当上处长的人,绝对不简单。
更何况,廖志云这个处长,似乎当得还非常轻松,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经常往外面跑,醉心于他热爱的户外运动和志愿救援队的工作。
叶向东收拾好残局后,这才坐到奶奶的椅子边,看着没有休息,现在精神头仍然还不错的奶奶,迟疑好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怀疑:“奶奶,吉庆和姜祖良来看你,除了拜年,还说了什么了?”
奶奶抬起眼,有些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和锐利,冷哼一声道:“哼,姜祖良说,明年开春之后,工艺馆要扩大绣房的规模,这个院子要全部改造成绣房,不能再住人了!姜祖良这是专门拉来吉庆给他撑腰,要赶我这个老婆子,要赶咱们祖孙俩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