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友斯的加入, 旅途变得轻松多了。
不管我是醒是睡,都不会耽搁我们的行程。
友斯买了一辆马车,在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我睡着的时候, 蓝烙就会把我放到车里, 友斯负责带着我继续赶路。
以后我每次醒来, 周遭的风景都会完全变样, 不能不说是一种挺新奇的状况。
越往西走, 城镇的分布就越为稀疏了。
这日中午,我从“沉睡”中醒来,发现我们正行进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 地上没有道路可走,马车在半米多高的杂草中前进。友斯下了马车, 一手牵马, 一手执剑, 艰难地开路前行,累得满头大汗。
“友斯。”我掀开车帘, 轻声唤他。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喘着气看我。
我从车厢里拿出一块汗巾,问他,“你需不需要擦擦汗?”
他完全不领情,转过了身, 继续他的开路工作。
我失望地丢开汗巾, 唤出蓝烙。
“蓝烙, 我有些饿了, 我们找个风景好些的地方煮东西吃吧。”
蓝烙应了声, 走出车厢将友斯扔到马上,而后连车带马地举着我们飞了一阵, 在一条小溪边的草坪上停了下来。
被蓝烙抱下马车的时候,没看见友斯,据说是拿着弓箭打猎去了。
我让蓝烙抱着我走到马旁,替它解了鞍缰,放它到溪边饮水。
等了一会也没见友斯回来,我有些无聊,便对蓝烙道,“我们去看友斯打猎好不好?”
蓝烙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抱着我飞进了一旁的丛林。
为了让我看得清楚,蓝烙带我飞上了距离友斯不远的一棵树上。
友斯正神情专注拿着弓箭小心地接近他的猎物,眼看猎物就要进入射程,突然听得“嗖”的一声,友斯似乎触动了猎人的机关,转瞬被一根绳子倒吊在树上。
他在空中挣扎一阵后,抽出腰间的剑,想砍断绑在腿上的绳子,但没有成功。
我有些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着,大声对蓝烙道,“看来附近有人,至少,不远的地方应该住了一户猎户。”
蓝烙带我落地,落在了他的身边。
他被吊得有些久了,脖子和面具外的半张脸都撑得通红,脑后的金色短发垂下来,黑色的眼眸被其中一缕遮住。
我伸出手,想替他撩开那缕头发。还没碰到他,就看见了他眼中明显的慌乱。
我有些生气,赌气地替他拨开那缕发后,又顺道将他所有的头发都理了一遍。
我做完这些,发现友斯和蓝烙都惊讶地看着我,看表情似乎都在等我……哭。
我明明解释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上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哭成那样,我又不是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发疯好不好?
“我饿了!”我大声打破这种异样的沉静,然后转向明显对我有严重心理阴影的友斯,“你很慢。不如换你抱我,让蓝烙去打猎好了。他动作很快,刚才来的如果是他的话,我现在已经可以喝上热汤了。”
友斯露在外面的唇重重地抿成一线,拼命摇头。
蓝烙则在听完我的话后空出一只手,抢过友斯手中的剑随手砍断缠在他脚上的绳索,而后顺手扔了出去。
友斯落到地上的时候,蓝烙的剑正好刺倒了一只路过的小鹿。
“去洗鹿。”蓝烙冷冷地吩咐了声。
友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听话地拖猎物去了。
“蓝烙,”将目光从友斯离开的背影上调回,我凑到蓝烙面前,很认真地问他,“我最近是不是变得狰狞了?”
蓝烙愣愣看我,不明所以。
“我觉得友斯真的很怕我。他总是跟我保持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拒绝任何跟我肢体上的碰触,没有必要绝对不会主动跟我交流,甚至连看我,都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看上一眼……我真的这么可怕吗?”
我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掂量许久,依旧觉得我能吓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不然,”我望向蓝烙,“会不会是他的主人迈尔对他说了我的坏话?可是我跟他又没什么交情,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讨论完全没有结果,因为蓝烙只会瞪着眼睛一脸痛苦地看着我,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我于是决定放弃从蓝烙这里得到解释的想法,让他带我回马车。
我们回到溪边的时候,友斯也成功地把那头小鹿抗到了溪边。
只见他自鹿身上将自己的剑拔下来,擦了擦,而后举着剑,开始“观察”他脚边的猎物。
如果他脸上没有面具的话,我相信他的脸上此刻只有一个表情——茫然。
一个不会清洗猎物的仆人。我不得不说,迈尔先生,您的仆人很有个性。
过了一会儿,友斯终于有动作了。
只听得“刷”地一声,手起刀落间,小鹿分成两半。
没一会,又一声“刷”,小鹿分成了四半。
蓝烙看不下去了。
他走过去,冷冷地立在溪边,开口,“收剑。用短刀。”
友斯自然乖乖地照做。
“把鹿身翻过来。从腹部落刀。竖切。”
“……”
其实友斯的脾气挺不错的。对着蓝烙的冷面冷言冷语,普通人早退避三舍了。我却从没有在友斯身上感觉到怯意或者不耐。
折腾许久,终于到了生火煮汤的阶段。
友斯照着蓝烙的指示从马车后取出汤锅,架上,拿出打火石,开始生火。
火星落到干燥的干草上,渐渐生烟。
友斯紧张地看着。
小火苗在干草上烧了一阵,偃旗息鼓了。
锲而不舍的友斯又试了一次,结果差强人意。
“吹一吹。”蓝烙下指示。
友斯点头,鼓足气用力一吹,“咐——”
烟尘四起,友斯的银面具变成了黑面具。
蓝烙耐性用完,挥手,点燃一簇火焰,而后很顺手地将被烟尘迷了眼睛的友斯扔到溪边,拿起汤匙开始煮肉。
洗过脸回来的友斯发现再也没有可干的事之后,默默地坐到一边,神色恹恹。
“友斯,”我试图让他振奋起来,试探性地问了声,“你认识蘑菇吗?”
他点了点头。
“那你去采些蘑菇回来好了。”我说。
他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而后挪到马车旁,将自己的本子和笔拿上,写了一句话,拘谨地递到我面前,“蘑菇长在树上吗?”
迈尔,你家仆人真的……很有个性。
结果,不“识”人间烟火的友斯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一锅鹿肉却大半归了他。
蓝烙体质特别,可以近百年不吃不喝。
我体质虚弱,不能吃太多。
在我们的目光下用食虽然明显地让友斯非常不自在,但他依旧很绅士地保持着近于优雅的吃相。
正吃着,我身后的丛林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嘈杂。
几乎是同一瞬间,蓝烙抱着我飞到一边,友斯持剑挡在我前面。
密密的丛林中走出一个手持长剑,满身草木的人。
“终于走出来了!”稀疏的草木下露出了一口白牙,那人十分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