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走出背后黑暗的过道,踏上了新的月台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台的立柱上贴着3号线转站由此去,心里想着自己大概是选对路了,看来三选一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从尼伯龙根出去后如果能路过福利彩票怎么说也得买一张刮刮乐碰碰运气。
在他身后的漆黑过道里尸横遍野,如泉般的黑血流了出来汇聚成河注入隧道中,在那过道内成窝的蛇形死侍被剁成了冷盘一样的切块,剖面可以清晰地看见骨骼、内脏以及神经的横截切面,可以想象是何等快速的斩击将他们剖开,圆柱形的蛇尾片堆迭在地上像是烧烤自助的食材仓库。
无论是外界观看游戏实况转播的吃瓜观众,还是躲在摄影棚里看监控的保姆团都被那狠辣的大屠宰给震撼到了,那些能将路明非这种“狠人”吓得一步三回头,恨不得静步走完全程的蛇巢,眼下这位爷走进过道看见蛇窝的第一反应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废钢管顺手就在过道的金属扶手上敲了敲,刺耳的响声把所有蛇形死侍惊醒,一口气去扑上来然后一只只被剁成鱼片,一口气杀干净,一只不剩。
何等残暴,何等狂妄,何等开挂?
不谈直播间频道里已经有人开始刷“人民币玩家”“开挂狗”等等词汇了,起码保姆团的两个小女人是看得挠眉毛,她们早就预料到放林年进尼伯龙根会是这么个情况,但作为一出好戏,林年就是那个压轴的大物,这种大物理应放在最后入场,现在林年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一些,有些赶超剧本的意思了。
“2号线上的那个废物居然一分钟都没拖延到他。”酒德麻衣皱眉看向分屏监控上那个颈骨弯折成V形死都是跪下磕头模样的日本男人说,“这样下去不行啊!得缓一下他的闯关进度吧?路明非现在还没下到足够深的地方,按照老板的计划,我们得保证让路明非先撞见龙王,一旦被这家伙提前追上,估计就没路明非什么事情了。”
“稍安勿躁,2号线的双人组本来就被干掉了一个,剩下一个拿这家伙没办法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情。”薯片妞倒是显得老神在在,“不急的不急的,路明非已经成功过了第三关,正在向4号线进发了。”
“哦?他的进度也挺快的啊,3号线的关卡是什么?”
“迷宫。”薯片妞说,“听说过‘米诺斯迷宫’没有?”
“希腊神话的那个?”
“对,雅典的著名建筑师代达罗斯负责设计修建的迷宫,结构极度复杂,有许多出入口,径道错综曲折,在神话里是米诺斯用来关押自己老婆和一头公牛出轨生下的怪物‘米诺陶诺斯’,就是经常在动漫和魔幻电影里跑片场的那个。”
“噢,感谢你的希腊神话小课堂,我先不吐槽出轨公牛是什么鬼,但你说下一关是迷宫?路明非可不像是方向感很强的人,他在芝加哥走三个街区买根热狗都能迷路!他是怎么做到速通的?”
“他自有办法,老板手上有这个尼伯龙根的设计图纸,也借我看过几眼,9个关卡每一个关卡的难点和陷阱老板基本都了如指掌,甚至有些关卡都可能是老板提出的思路创建的,所以自然大半情况都有对策。”
“你的意思是尼伯龙根的设计老板也有份?”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我猜的话是有的,毕竟大人物的事情嘛,总是又勾勾又丢丢,在涉及游戏方面老板总是抱有十足的热忱。”
“嗯”酒德麻衣觉得无法反驳。
她不难想象大地与山之王和皇帝在画尼伯龙根草图的时候,老板在旁边指手画脚,出谋划策的模样
“总之那些关卡是难不倒路明非的,除了‘月蚀’傍身之外,老板在他身上留了一些暗手,能保证他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刚好‘灵光一闪’就能成功渡过危机。”
“就像是诸葛亮的锦囊妙计?”
“嗯哼。”薯片妞耸了耸肩瘪嘴,表示差不多这个意思,“但还是有些关卡很麻烦,就像是从第七关开始的boss关,毕竟尼伯龙根不是老板的一言堂,到时候就希望我们的小路能自己创造奇迹了,屠龙这档子事到头来还得看命,你有那个天命龙王自个儿都会把脑袋往你那里凑。”
“老板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拖住林年,让他慢一步在路明非后面赶到关底,我们该怎么拖延这个煞星?就算我亲自下场也只能打打感情牌吧?”酒德麻衣琢磨着问。
“你还有感情牌可以打么?你什么时候跟他有联系了?”薯片妞意外地问。
“他在卡塞尔学院里不是号称过目不忘吗?还记得雾尼歌剧院那次不,我在VIP厅跟他竞拍过东西,我们打过照面的。”酒德麻衣点拨。
“哦,就是把你吓得大腿溅水的那次吧?我记得。”薯片妞一拍自己颇有肉感的大腿,声音响亮。
“只是手抖酒洒在腿上了,怎么能被你说得那么色情?”酒德麻衣不知何时站在薯片妞身后捏她的脸颊。
“一面之缘可不够用,他现在可是人挡杀人的阶段,你努力一点,穿性感一些去色诱他试试!床下打不过,那么床上总能行的吧?你们忍者不都号称练过房中技的么?”薯片妞伸手到后面想在站得笔直的麻衣大腿上捏一把,但却被对方轻松闪过了。
“色诱如果能行的话校董会早就这么干了。”酒德麻衣站在转移后抱手认真思考,“你说我穿个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能不能通过化妆勉强伪装成他师姐什么的,骗他走走弯路?”
“如果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的话,那我觉得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生会对你没印象,校服穿在你这身板子上也会显得很情趣吧?”
“妈的。”酒德麻衣懊恼地叹气,作为女忍者,她的身材理应平庸,奈何她老娘不允许。
“老老实实待着吧,别想着下场了,现在的尼伯龙根不是正常人能进场的。”薯片妞在屏幕前的电脑上操作了起来,另一个分屏里漆黑的隧道中一辆地铁正在疾驰。
“你在做什么?”酒德麻衣发现薯片妞的屏幕上切出了一个相当老的操作系统后台。
“拖延时间。”薯片妞叼着薯片说,“这片尼伯龙根截流了历史时间段的北亰地铁进行魔改,但基层的规则里,有些东西还是完整地继承了下来,就像是底层不可更改的冗杂代码,而这套代码有个名字叫做《北亰市城市轨道交通运营管理办法》,我们可以通过电线接入闭路电视,自然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切进地铁发车系统里,大地与山之王的老窝可以没有一个叫‘诺玛’或者‘九州’的人工智能充当防火墙!”
“你准备让游戏出现BUG!”酒德麻衣明悟了薯片妞的阴谋诡计。
“Bingo!按照正常的游戏设计,通关了游戏的人总有列车送他前往下一关,这是铁则,但我们可以通过后台的操作,让这款游戏出BUG,把他拦在关底,让他被迫等待,或者主动退出游戏。”
“但会有这么顺利么?”酒德麻衣立刻发起质疑,“这可是老板参与过设计的游戏。”
“当然不会。一旦出现了卡关的情况,尼伯龙根则会视为规则出现了忤逆现象,会立刻派出‘执法者’出场调查,并且进行拨乱反正——但我们现在在地铁外,执法者没法找上门,除非尼伯龙根的管理者跨网线真实我们。”薯片妞说,“你都说了,这是老板参与过设计的游戏,所以我用的后门自然也是老板亲手留下的。我准备切换3号线发往2号线往返列车的轨道,在十分钟后它会与另一辆列车发生撞击,这样就不会有车去月台接他。路明非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闯关。”
酒德麻衣撇了撇嘴,“说得好像我们是在帮路明非似的,但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骂我们多管闲事吧?现在的他恐怕巴不得马上找到林年进行双剑合璧。”
“没想到你还看过这么老的动画片?”薯片妞敲着键盘意外地看了酒德麻衣一眼,“那谁是冰魄剑主?”
“那还用问?”
“OK,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虹猫少侠得坐一会儿冷板凳了。”薯片妞拍下回车,躺回转椅安心地吃起了薯片。
—
2号线转3号线的月台,林年坐在板凳上安静地等待着。
从他到月台直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这一个小时内没有任何的列车停靠过站台,这一度让他怀疑这里是不是被废站了,还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信息导致开往下一号线的列车迟迟不来。
金发女孩躺在远处的椅子上无聊得吹泡泡,字面意思,她嘴里布鲁布鲁地吐出一个又一个肥皂泡向着上面升起,直到触碰到发热发烫的日光灯管时爆开,腮帮子鼓起像是一只金鱼,专注且认真。
终于在一颗很大的泡泡炸开的时候,林年起身了,他等不下去了,准备亲自下隧道,效仿从1号线苹果园的尼伯龙根入口跑进2号线的操作,亲自用腿穿过整个2号线到3号线进行后续的闯关。
可就在林年走过黄线要跳下隧道的时候,空旷寂静的月台突然响起了座机铃的声音,“叮铃铃”的响声在整个站台上响亮地回荡着。
林年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座机铃响的方向,思考了不到几秒就转身走了过去。
他站在月台深处的一个类似办事窗口的面前,在窗口内满是灰尘的大理石桌台上放着一台黑色的老式座机,刺耳的铃声正是它发出的,不断催促着林年这个站台的唯一乘客接起。
“咔擦。”
林年拿起了话筒放在耳边,“喂?”
十秒的安静,就在他准备挂断话筒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的声音:
“尊敬的乘客:
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目前我们的地铁服务出现了一些问题,影响了您的出行体验。
因技术问题导致列车晚点、停运等情况出现,造成您的旅途变得繁琐费时,我们深表歉意。该问题已引起了我们最高管理层的关注,我们将采取有力措施加以解决,请您在原地等待,请您在原地等待,请您在原地等待。
我们将继续改进服务质量并努力提升出行便利性,提供给您更优质的出行体验。
再次深感歉意!
北亰尼伯龙根地铁管理中心
1992年1月30日。”
“咔擦。”
话筒内的电话单方面断掉了,剩下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林年表情微妙地挂断电话,与此同时他背后远处由远至近响起了金属的摩擦音,以及铁轮的滚动声,他回头去看,发现漆黑的隧道口一辆检修用的板车划了出来,上面站着两个林年相当熟悉的面孔,正在努力地压动着板车上的杠杆为这辆小车提供前进的动力。
林年慢步走向了隧道,站在了那辆检修板车停靠的位置,在车上站着的是paco或者说得加一个复数‘es’,又或者‘s’也说不一定?毕竟当初英语课上老师教过的,名词单数变复数。有生命的名词以o结尾加es,没有生命的名词o结尾加s。
检修板车的杠杆前后站着两个paco,那个娇小像是机器的女人,永远没有感情波动,年龄成谜,真实身份成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皇帝还要神秘,在历史上林年或多或少还能找得到皇帝留下的痕迹,但这个叫paco的女人,他通过各种手段都没有挖到哪怕一点情报,就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没有银行交易记录,没有缴税单,也没有过户口。
在林年的印象里,paco当他的面死亡次数已经超过了三四次,甚至有几次还是亲手死在他手上的,但每一次死亡过后她都像是全新的一样,抛弃了死亡的身躯,以崭新的样貌出现在舞台上。他怀疑过这是paco的言灵效果,但至今没有得到证实。
现在两个paco站在板车上,一人戴一顶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穿着的也是维修工人的马甲配工装服,相当风尘仆仆,站在杠杆前后侧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年,似乎在邀请他上车。
两个paco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高一致,骨架大小一致,瞳孔的纹路、五官的位置完全一模一样,让人不经怀疑克隆这项技术是不是早已经悄悄面世了。
林年沉默了片刻,还是主动跳下了月台站到了板车上,转头看向月台上的金发女孩,对方一边吐泡泡一边向着他做拜拜的动作。
见他上了车,两个paco扶正了头顶的安全帽,双手放在杠杆上开始配合着压了起来,嘴里还发出毫无感情的“嘿咻”声音。
因为身高问题,当杠杆翘到一边的最高的时候,那一头的paco整个人都几乎跳了起来,然后随着重力落下将另一头的paco翘起,感觉像是在玩什么跷跷板,“嘿咻”声开始变快、加速、甚至出现了音频倍速后音调扭曲升高的现象!
就是这么喜感的一幕,却给这辆板车带来了惊人的动力,从最开始的缓慢滑行,速度渐渐变快,直到板车上的林年得蹲下避风才能稳住身形,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黑色的气流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板车外吹拂而过!
林年右手抓住了杠杆中间的铁杆,低头避风的同时感受着铁板车的速度,光是靠着这两个paco的人力,这辆检修用的板车居然加速到了每小时200公里以上的速度!这已经是等同于新干线的速度了,并且速度还在持续飙升!那一高一低的人影在黑色的隧道里只能见到两双上下横移的黄金瞳,像是鬼火一样不断往返跳动视觉上连成了两条飘逸的金色弧线。
在一片轰隆的风声中,铁板车的车轮烫红发亮,在铁轨上掠过溅起绚烂的火花,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狂风中,板车上弯腰下蹲的林年视线尽头出现了一抹亮光——新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