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了周医官给的药膏,腰眼处顿生清凉之感,我便重回房中睡觉。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睁开眼一看小玉横眉竖眼地站在门前,手里拿着木勺,道:“阿尘,你越来越偷懒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肯起来。”
“抱歉。”我懒得解释,小玉是活脱脱的茶嫂转世,解释无疑是浪费唇舌。
下午时甲板上传来士兵欢腾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我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只见舵楼的屋顶上站满了士兵,甲板上也有不少人爬到高处欢呼。
我借着竹梯爬上船舷,只见海的一侧已经出现陆地的不明显的边缘轮廓,隐约可以瞧见那影影幢幢的房屋了。
在大海上飘流多日,从死到生,终于可以抵达陆地,怪不得士兵们会如此兴奋。
一个时辰后,官船停靠益城渡口,这日恰好时值中秋,上官违心下令官船在益城停留两日,全体官兵休生养息。
到了益城,骆霄寒便得离船而去,我趁着上官违心和刘大千在官厅议事,便悄悄送他进城。
这益城城不及越州繁华,太阳未落山城里的店铺便关门七七八八了,路上人烟稀少,略有几个行人经过便都拿诧异的目光注视我们。瞧着骆霄寒仍是穿着他那身缀满补丁的破衫烂裤,我用仅有的钱给他买了一套成年男子的旧衣衫,不过好歹有个七八成新,找了一个僻静之所他便将衣衫换上了。
“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了。骆霄寒,你久居海岛,可能现在一时半会不能适应陆地生活,所以一切多加小心,切勿言语上和人起龃龉引来麻烦。”
“放心,我骆霄寒一身本领,凡事难不倒我,倒是主人你在官船上要谨慎,那上官违心与刘大千皆是不容易对付之人。”他拍着胸脯。
我点头,附在他耳畔低声道:“骆霄寒,你此去城中可找汇通当铺的李掌柜,你告诉他,一尘之中有千刹那,他就会妥当安置你。”
“好,我记住了,此次一别,再见经年,万望珍重。”说完,骆霄寒大步流星向前走去,静谧的月影下他越走越远,渐渐便化成了溶溶的夜色。
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很久,虽与骆霄寒相处不久,但此人的经历却让我不由动容。
忽然夜色中划出一道黑影,仿佛是一团流动的乌云迅速地向骆霄寒的背后袭去,顿时我大吃一惊,定睛一看,那并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瞬间骆霄寒与他斗在一起。
我赶紧向前撒开腿奔去,但来得近了,我不禁又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黑衣人竟然是上官违心。上官违心手持环首仪刀,而骆霄寒却是赤手空拳,已被逼得险象环生。
“上官违心,骆霄寒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这是做什么。”我想要拦在里面,但两人打得很激烈,而上官违心的刀舞得密不透风,我竟是插不进去。
“阿尘,我要杀了他。”上官违心面带寒色,眼中冒火。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凭什么要杀他?他和你无怨无仇。”
上官违心依旧毫不手软,手中的刀势又逼紧了几分,道:“他玷污了你的清白,我非杀他不可。”
“你胡说什么?污言秽语。”我简直气坏了。
“阿尘,你休要护着他,我昨夜见你手臂上守宫砂消失,若不是此人所为,还会有谁?”上官违心大喝,仪刀直冲骆霄寒的胸口刺去,骆霄寒手无兵刃不敢硬接,只好仗着步伐灵活躲闪。
这时骆霄寒似乎也气坏了,骂道:“狗官,你污辱阿尘不算,还污辱我,我也容不得你。”
“你敢骂我是狗官。”
骆霄寒不屑一顾,道:“你本来就是狗官,狗官,狗官,狗官,三条腿的癞蛤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尘根本就看不起你。”
我晕死,这骆霄寒真的不嫌事大,果然上官违心气得嘴都歪了,面色铁青,一排牙咬得咯吱作响。“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说完,他纵起身,手中仪刀径直向骆霄寒的脖颈挥去,骆霄寒闪身躲避,但这次速度稍慢,刀尖在他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骆霄寒伸手抚下脖颈的血渍,咬牙道:“狗官,我若不杀你,也誓不为人。”他挥着拳,双脚踢起,这时上官违心的仪刀向他的腿部削去,骆霄寒立即收回身子,但收势太急,竟然从半空中直接跌倒在地。瞬间,上官违心的仪刀抵至了他的咽喉。
明晃晃的刀尖闪烁着月晕般的光芒,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捉住了上官违心的手臂。“不关他的事,你不要误会了,我和他是清白的。”
“清白?”上官违心甩开我的手,我竟差点被他一甩之下摔倒。“那好,你告诉我,你的守宫砂为何不在了,到底是谁做的。”
“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骆霄寒,我和阿尘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理。”骆霄寒突然大声道。
“骆霄寒,你别乱说了。”我急了,这节骨眼上他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
“阿尘,你不用怕他,我们是真心相爱。”
上官违心面容此时看起来特别狰狞,原本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额头青筋暴起。我看得出,他确实动了杀机,我再次扑了上去,抱住了上官违心。
“不要生气了,我和骆霄寒是清白的。”我死死地抱住他,希望骆霄寒能趁此机会逃走。
“阿尘,放开我,我知道是他强迫你,我杀了他还你清白。”上官违心扳着我的手,他很用力,我的手指几乎要被他掰断了。我只能忍着,但最终手指一根根地被他掰开了,我被上官违心甩到地面,他挥舞着仪刀向前斜冲出去。
我回过头,骆霄寒居然没有逃走,这时上官违心的刀再次刺向了骆霄寒的咽喉。
“上官违心,你要杀骆霄寒,就先杀了我,否则我会杀了你为他报仇。”我气得捏紧了拳头。
霎时上官违心僵硬地回过头来,他瞪着我一言不发,满脸寒霜,杀气腾腾,全身宛若罩在一片薄薄的黑雾之中。“上官违心,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根本就对你毫无好感,你无权管我的私事。”
“私事?你是我的娘子。”他咬牙切齿。
“不是,我从来就没应承过要做你的娘子,是你一直一厢情愿,胡搅蛮缠。”我冷冷地道。
他瞪着我,半晌大叫一声,手中的仪刀便大力地劈向了身畔的一株槐树,霎时手臂粗的槐树应声折断,向着我的方向倒下来,骆霄寒快步冲上来抱住我的身体就势一滚,瞬间那株槐树便倒在了身畔。
“你们两个……”上官违心没有说完便气极败坏地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