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的底层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闷又热,我的胸口堵塞得就像压了一块上百斤重的大石头,偏茶嫂还在我的嘴里塞上了一块油腻腻的抹布。
我被她打了一顿,又用绳索绑住了四肢扔在了这底层,我想不需要到岸,我就会闷死在这里。
溶溶的黑暗中突地跳出一束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很小,只有指头那么大,我莫名地就振奋起来了,也许茶嫂发现我并没有偷土芋,她来放我了。
火焰在黑暗中迅速移动,然后火光在我的面上来回晃了两下,于是我便看到了那张浮在昏暗光芒中亦明亦暗的面孔。
上官违心手中举着一枝蜡烛,满脸的惊异,迅速从我的嘴里拉出了抹布。我长吐了一口气,胸前的堵塞这才稍微缓解。
“有没搞错?这样欺负我的女人,太过份了,我找他们算账去。”说着,上官违心将蜡烛插在泥砂中,伸手来解我四肢上的绳索。
我脸上不禁一热,这上官违心还真是口无遮拦,大约他也发现自己失言,忙道:“你是我的婢女,婢女也是女人嘛,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女人也没错,他们连我的婢女也敢欺负真是太可恶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对不对。”
无语,他把我比作狗,会不会说话的,顿时我对他的仗义之恩就全没好感了。
“你还说只要我对你不好,茶嫂就不会欺负你,现在变本加厉是不是?今天一直没有看见你,我就知道出了事,果然他们说你偷土芋被茶嫂发现关在这里。”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当然不相信了。”上官违心一脸的气愤,拍掉我衣衫上的灰尘,道:“走,我现在就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婢女,谁都不准欺负你。”
从底层的船舱刚到甲板上,迎面就遇到了茶嫂和刘大千,茶嫂瞪大了铜铃似的大眼,而刘大千脸色深沉仿佛涂了一层锅底灰。
“上官正使,你怎么把她放了,她偷土芋可是被我人赃并获。”
“我也看见了。”刘大千打着背手,疑惑的目光不停地在我的脸上打转。
“阿尘绝对不会偷土芋,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提了。茶嫂,以后阿尘就不用在火房里干活,让她帮我收拾屋子。”
茶嫂气得干瞪眼,一旁刘大千冷眼旁观,半晌道:“上官正使,火房里事务繁多,少一个人干活,大家就不能准时进食。所以,我看还是让阿尘在火房继续干活,如果她再有偷盗的行径立即关起来,严惩不贷。”
刘大千是上官泓的旧属,相当于是上官违心的长辈,大约上官违心也得卖给他面子,道:“那就先这样,但是,你们不许再欺负阿尘。”
“上官正使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欺负她,我会把阿尘当亲妹妹看待。”从茶嫂牙齿里硬生生挤出的字眼,让我不寒而栗,这下她完全坐实了我勾引上官违心的猜测,她会想尽办法来折磨我。“走啊,还傻站着干什么。”茶嫂推着我,不料碰到了背上的伤口,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到了火房,茶嫂不由分说一记耳光甩到我的面颊上,打得我的耳朵仿佛钻进了一只蚊子在里面嗡嗡叫,不等我反应过来,又一记耳光落了下来,霎时我被打懵了,根本就不晓得要躲避,很快茶嫂连甩了我二三十记耳光。
“阿尘,你说我疼不疼你,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哟。”茶嫂抓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去,但被小玉拦住了,小玉在茶嫂的耳畔低语了几句,茶嫂便放开了我的头发。“我告诉你,上官正使也得给刘正使几分薄面,你别以为上官正使能给你撑腰,在这火房里我茶嫂整死你是小菜一碟。”
两颊火烧火燎,我伸手摸着脸,脸早肿得如馒头高,那种感觉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淋过。
“干活。”茶嫂吼道。
工作依然是削土芋,目前船舱里就只剩下这些泛青的土芋了,我蹲在地上削着皮,段神医说过,泛青的土芋会产生一种毒素,人吃了会中毒。我尽力将芽眼挖掉,削掉青皮。
三更过后茶嫂带着众厨娘去睡,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火房,灶台上放着小半碗米饭。茶嫂不允许我和她们一起吃,要求我干完所有的活才能吃饭。
我拿起那只碗,里面的米饭少得可怜,几乎数数就能知道有多少粒。我嚼着米饭,米饭早冷透了,吃到嘴里会硌得喉咙疼。蓦地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一口鲜红的血便吐在了碗中,将那米饭染得红透了。
可是肚子好饿,我舍不得扔掉那少得可怜的米饭,仍是用筷子将它送到嘴里。
这时门前人影一闪,上官违心挺拔的身形已经进来,他瞧着我,伸手抚摸我的面颊,低声道:“她们又打你了?”
我没有做声,继续吃着碗中的饭,此刻这世间的任何事恐怕也不如这碗中的饭了。上官违心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怒气,啪地一下打掉了我手中的碗,那只碗在地面上砰地就摔碎了,米饭洒了出来。
“跟我走。”他咬着牙,脸黑如炭。
我摇了摇头,蹲下身去拾地面的碎碗片,上官违心似乎很生气,伸手来抢,两只手相撞,顿时锋利的碎片就划破我的手指,血汨汨地滴出来,他又慌地抓过我的手指放进他的嘴唇中,我赶紧缩手,我的手这么脏怎么行。
不料他又抓回我的手放进他的嘴唇中吮吸,许久他才从他的嘴唇抽出我的手指,手指已经不流血了。
“对不起,阿尘,我太粗鲁了。”
“没事。”我抬起眼看他,他的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没来由地我就感动了。
他扶着我站起,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走,一直到了他的房间。里面放置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烟雾沿着浴桶的边缘袅袅而上。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热水,你需要好好清洗,然后检查一下身体的伤,我现在去周医官那里给你拿点药,或者我让周医官亲自来瞧瞧你的伤。”
“不用来瞧,只拿点药就行了。”我有点担心别人知道我在他的房间,那样茶嫂会杀了我。
上官违心点点头,转身出门,我看着浴桶中的热水不觉动心了,自从来到官船后我就没好好地洗过身子,身上又痒又疼。我走到门前看了看,外面没有动静,我赶紧脱掉了肮脏的衣衫跨进浴桶中。温热的水流淹没了身体,瞬间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散开了,我把头也埋进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