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如扭头望过去,看见大哥大姐脸色有异,更是像找到靠山似的。
“是不是看到小时候,大伙都尽量让着你,就以为别人都怕了你?!”她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上次选秀你惹来的风波,若不是大姐出面调解,险些让韩国公记恨上钟家,你还想怎么样?!”
从小到大受妤如欺负,婵如心里早聚积了一肚子的怨气,见妤如主动来挑衅,索性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
妤如闻得此言,忙朝妙如望了过来,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愤恨冲破理智,冲着妹妹喊道:“以为她安过什么好心,她是到京里吃香的喝辣的了,何曾管过家里兄弟姐妹们的死活。”
众人脸上皆变色,对妤如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咋舌。屋里倒是静了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
钟澄更是痛心疾首,他竭尽所能安置好子弟,如今成了这样的局面。谁都可置身事外,唯独他不行。
只见他倏地站起身来,冲着二女儿斥责道:“成何体统?!你还当自个出身于书香门第,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自觉吗?”
妤如嘴角一撇,小声嘟囔道:“都把我嫁作商人妇了,还算哪门子大家闺秀?”
妙如略微动容,转头朝余氏望了过去
。她果然一脸震惊的表情。妙如只得苦笑着,转过脸去。
“当年,你姐姐在云隐山教人作画,刚有一点束修时,就常银子回来补贴家用。进京封赏后。更是把先帝赐的庄子,每年的出息拿来购置的商铺。早拿来交到为父手里。这些年来,你在钟家吃的喝的,哪一样没有她的功劳。就连这座宅子,也是她私底悄悄整个盘下,过户到为父手中的。她怎么对不住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说说妤如、婵如,就连后来的明俨都知道,当初这宅子是租来的。没想到有人悄声静气地,早为家里置下这个产业。不由心生感动地朝着妙如望过来。
妤如听完后,吃惊地望着众人。心里万般不肯相信。
杨氏遁入空门,削发为尼后,妤如找到崔妈妈,让她跟着进了彭家,当了她的左右手。由此,也知晓了不少当年,妙如跟她娘亲之间的恩恩怨怨。
“太太当初想把她过继给二太太,本来跟祖宅那边谈得好好的。没想到她一通花言巧语。让老爷知道了。捅到了杨老太爷那儿,此事只好作罢。当时若不是这个变故,哪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老太爷和太太的声誉,也不会损毁成那样子,还让先帝爷申饬了。杨太夫人生前心里十分愧疚,一直对太太说,对不住她,没有早点替女儿清除障碍……” 想起往事,崔婆子一脸郁卒。
杨氏最后走投无路,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至今她都不认为杨氏有什么错,一直认为是主子的继女太过刁钻,杨氏当年不该心慈手软的。
妤如有些诧异,问道:“母亲当初想把她过继给二伯母?这话从何说起,我当时太小,记不大清楚了。那她为何不肯?”
崔婆子愤然道:“鬼才知道,可能是怕二太太过世后,娘家没人给她撑腰吧?!那女人打小心思就深,二姑奶奶可千万别着她的道了才好!”
经她这样一提醒,妤如仿佛醒悟过来,又问道:“崔妈妈,你说他们让伊弟过继到三房,此事会不会也是个圈套?
!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仪弟身上。那两个人总觉得是,外公欠了他们的,接下来会不会一步步报复?!正如老宅那边的齐管事所说的,他们现在得势了,想着法子,要从咱们姐弟身上把债讨回来!”
自从妤如听说,那两位从京里返乡后,就开始坐卧不宁。此次,她挑这时候归宁,就是冲着新嫂子刚进门,脸皮还算嫩的,特意赶回来为仪弟讨公道的。
“有老爷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崔婆子安慰她。
可这话不仅没把妤如的紧张情绪,反而引起她更大的不安。
“那万一爹爹不在了呢?到时最大的那个继续家业,他们兄妹早买通了族里那些人,仪哥就算回去,哪里还有立锥之地?”妤如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打转,过了一会儿,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喃喃道,“还不如趁着机会,一次撕撸清楚了事……”
崔妈妈冷汗涔涔,她之前倒没想那么多。
只想着二少爷出去学做生意,等大少哥成亲后离家,二少爷再回来,管理家中的庶务,名正言顺。五房再是笏满床,总得有位兄弟在家中陪着父亲,留守家业吧?!她倒没想到小少爷过继出去,三少爷被大少爷带在身边,二少爷离家太久,将来可能真成事实上的逐出家门,一个子儿也捞不上。
“若有那么一天……还不如趁现在新人进门,将此事撕撸开来,让爹爹早点把话说开。将来也省得那大的当了家,报复薄待仪弟。妈妈你也看见了,自从他认回后,对咱们母子哪一次有过好脸色?!不是怒目而视,就是冷言冷语对的!”
妤如想到这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勇气,冲着钟澄喊道:“是啊,一点钱财就收买了大家人心,连亲生弟弟都要计算着赶出家门!”
这话一出,明俨、妙如和钟澄都愣了神。妤如见他们没听懂,又补充道:“不就是容不下其他弟弟吗?爹爹,您得为仪弟早作筹划,不然,将来还不知他到哪去乞讨呢!”
“你……”指着妤如的鼻子,钟澄气得说不出话来,“出去,嫁人还不安份。这话是你说的吗?!
妤如扑嗵一声跪下,梗着脖子嚷道:“女儿自会出去的
!只是临走之前,希望仪弟得到他应得的。省得将来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也没个地方说理去。”
钟澄指着她:“好好,都怪为父姑息,如今养成你这样拎不清的性子。你倒是说说看,要怎样你才肯依?!”
妤如扫了众人一眼:“你们不愿看见我们姐弟,我们也看着你们就生厌。不如爹爹把仪该得部分给他,让他早点分出去!大家分道扬镳!省得将来,这家里没仪弟的立锥之地。”
听到这话,钟澄痛心疾首。
他费老大力气,在族谱记名上做作一番。为的是就是仪儿他们姐弟。想着等将来他过世的时候,当着族老们的面。丢个话让俨儿善待兄弟,俨儿就是心里再有怨恨,对老父的遗言,怕是也不敢不从。再加上宗谱上的记名,更加佐证他生前的此番心愿。
到时明俨在官场历练已久,为人想来也磨得圆润变通许多,即便不乐意这样做,迫于礼教舆论上的压力。也不敢丢下仪儿他们不管。
没想到记名的事。先是遭到泄密,他这一番苦心,不仅没受到任何人理解。反而引得俨儿强烈反弹,甚至把他三弟带离家中。现在,又来了这位拎不清的二女儿,来搅和一场。
他不由将目光投向大女儿。
妙如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她正在暗自琢磨妤如的动机。
照说妤如的夫家从商,有当官的舅兄帮衬,是最好不过的。此番妤如回娘家,到底所为何事呢?此番作为,倒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望了望明俨小两口,还有明偲的表情,均是惊讶不已的样子。再看父亲钟澄,朝她望过来,心里顿时清醒了几分。
这是让她来表态呢!
扫了妤如一眼,妙如走到父亲跟前,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她有这意愿,爹爹何不成全了他们!多分一些给他想来大家也没意见!”
明俨忙不迭地表态:“没问题!”
明偲跟在他后头点头附和。妙如又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立下文书,省得到时扯不清,又要拉来族人评判,闹出笑话让人看热闹了去
!”
明俨听了,走过来表示支持:“对,对!妹妹说得没错,爹爹就给他们一个安心吧?!省得有人老朝咱们身上泼赃水。妹妹都是出嫁的人了,还被人无辜扯进来。”
扫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大儿媳,钟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许多年以后,妤如的女儿说亲,被不少人家瞧不上出身的时候,她才想起今天这一幕,那时她肠子都快悔绿。暗暗埋怨自己,当年怎地一根筋,被人一调唆,一门心思就跟娘家兄弟姐妹断了往来。害得后来,在婆家她又吃了许多苦,儿女的亲事不顺遂。
接下来,明伊顺利过继到三房二老爷钟泽名下了。不忍心人家骨肉分离,钟谢氏离家进京时,仍旧将明伊托付到宋氏手中。
这结果也算皆大欢喜,起码钟澄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来,五房欠二嫂的恩情良多。有这两位大的当领头羊护着,余下的几名弟妹,将来日子过得应该不会太差?!尤其是这一番闹腾,宋氏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日子转眼到了三月,妙如决定带着两孩子,赶到苏州府的吴江,去探望在那儿养病的公爹。
马车行在官道上,一路上鸟语花香,春意盎然。这种场景,两小家伙是最开怀的,箍在乳母怀中,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路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爹爹……”毅儿冲着外面喊道。
妙如倏地一惊,赶忙撩开窗帘,满怀希翼望出去,哪里有罗擎云半点影子?
乳娘苗妈妈在一旁解释道:“大少爷指的是蝴蝶呢!”
妙如哑然失笑,不禁陷入怔忡。
这一个月来,他们爹爹没了音信。就是路上耽误了,也早该来个信,让他们好安心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问丈夫留下的亲兵袁德,他也不知其中缘故。
最后,妙如还是决定,去吴江后跟公公汇和,再做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