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要如何开口说自己曾是个替代品,一直在扮演别人的角色不自知?且他活了这么久,竟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池琛……
不。 你不是池琛。
无名氏,你是个失败者。
……
冥府河,
河水沉寂的像是一条黑色的绸带。
有血沿着河边儿的石台流进去。
那是池大王心口的血。
在地府里。这些血拥有形态,不会化作虚无。
池大王在冥府的河边儿伫立不知多久了。
寒霜“魂飞魄散”的就是这条河。
他脑袋里全是那只笨狗。第一次见面他乖巧懂规矩的样子。江家势力又转眼狗腿的样子,总是笑的无邪却暗藏祸心的样子,故作潇洒转眼又疼的哇哇大哭的样子……最多最多的,却是他故作坚强的样子。
强忍着痛,不吭一声,还在笑的样子。
心,先是一点点的撕裂,然后是崩塌的溃烂。
那是从没有过的感觉,比风卿死的时候还要绝望。ad_250_left;
比三千刀疼,比九百棍痛,比他所受过的苦难,都来的汹涌。
一波又一波……
不断的袭来。
带着她的声音,她的笑,她的低吟,她的哭声,她拂在耳边。心口的呼气声,这些,快要把他击碎。
原来,最厉害的武器是感情。
孤冷的气息从池大王身上蔓延,那是鬼气。强烈的鬼气波及千里,离得稍稍近些便是浑身钻孔的痛。唯有躲得远远的,免受其害。
于是,地府所有鬼差绕着走,但交通堵塞啊,河边儿有桥,下个桥还远着呢!
遂,众鬼差叫苦不迭的前去禀告阎罗殿下……
池大王严重影响了冥府的秩序。
其实这河面本该汹涌,可池大王鬼气太盛,竟压得河面平静无比。
只平静都是表面的。河下的汹涌闭气大王心里的溃烂,远不能及。
“大王,你可真漂亮。”
“大王,求饶狗命。”
“大王……”
“……”
一声声的大王,一声声的呼喊。
黑水河面泛着阴森冷光,倒映出她的笑脸,那天,在他亲手建造的家里,她笑的春风般温柔,一步步朝他走来,喊他“老公”。那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她说,“你是我老公,这是我的家。”
然后他又想起她下落前的话,真是替身吗?这只笨狗以为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骗得了他池大王吗?
脑袋里,反复横竖都是她。
她的话,她的好,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的信。
“得之心欢,失不怨怼。”
“抓住幸福比忍受痛苦更难。”
“永不期待,永不假设,永不强求。”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最终,凤求凰,还是换不了十诫。
……
池大王一个人很久了。
一个人、清醒的、不完整的、也不快乐的,除了背负苍生,救人解蛊之外,关于身世始终毫无头绪。
好不容易来的那只狗,那只看似精明,实则呆头呆脑只能供他驱使的笨狗,现在也走了。
他又一个人了。
“大王,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想起搂她在怀时候,她的询问,想起她眼中崇拜的光……他故作冷酷的不答。其实她不知道。
这一句话,他心里早有答案。
“我不会——”
“离开你。”
可现在说,是不是已经晚了?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如果可以……
他再也不会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望着水中她的笑脸,池大王缓缓开口,“我不会离开你。”
“再也不会。”
可惜没如果。
池大王抬脚走下去,红色靴上,沾染的是他自己的血,从心口流下来的血。这身体,她曾从头到脚的抚摸过,他任由着她闹。拿回身体的时候,他也觉得不真实,但总局的的确确给他了。
心口的血和黑色的发一起在这黑色的河流中融合。在有她的地方融合。随着走动而水波晃动,河水拍打他的肌肤,发出“哧哧”的灼烧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怕。
可这些,伤不了他一分一毫,因为他不死不灭,至于疼?
早已经无所谓了。
能痛苦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这厢儿阎罗殿下千面)下命令:“全部绕着走!就让他在河里好好呆着。”
……
河里头,池大王怔怔出神。那些水不断灼烧他不死不灭的身体。
同样的痛寒霜也感受过么?
池大王突然笑了,仿佛能感觉到寒霜和他亲密接触。
低头,看着河面上映的一张艳绝千秋的容颜,竟是泪流满面,他竟然哭了。
怎能不哭!
这张脸,再也不会有一个“肤浅的东西”痴迷看着了。池大王抬起手,捧了水。
掌心咕噜噜的冒泡,然后他朝着自己脸上泼洒而去,他狠狠地洗那张脸。
不会有人看了,不会有人因为没有看过就爱上,不会有了……
伤口很快复原,痛感似乎能够将他心里的痛楚抵消一些。
但却又更疼。
“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都那么说了,她还是走了。
是因为伊藤风卿吧。
那是她一直过不去的坎儿,那原本也是他过不去的坎儿。
可早就因为那只笨狗走过去了。
对伊藤风卿而言,他不过是池琛;可在她这里,不管他是谁,她都要。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没见过他的情况下就那么义无反顾的栽进来,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爱上一缕魂魄,他无论附身在谁身上,都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透过了凡俗的肉体看到了他的灵魂。
那种感觉,好奇……从未有过。
那只笨狗第一次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那小妮子,骨子里是比谁都倔。
于是,他愿意去机密局查询下落。尽管他不喜欢那里,因为如果不是加入机密局局,伊藤风卿可能不会死。
但是为了她,他可以克服过去的艰难。
……
他能算出她所有想法,却唯独算不出她会走,而且走得那样绝情。被要求加入特等局后,他突然发现他庇护的伊藤静奈间接害死她父母。
那时他想过退缩,甚至想把她推向苏小白,就此偷情也不错。
毕竟可能遭到郑老的反对。
而苏小白只喜欢郑廷,他有把握保护她。那时候池琛刚入特等局,郑老他们都在机密局……)
然后,是她第二次离开。一次是惊讶,两次是震惊,然后他想,绝对,这笨狗——绝对还有第三次离开,这笨狗太容易钻牛角尖。
所以,他再也不敢叫她怀疑什么,能解除误会就迅速解除。
直到……
特等局杀令。
特等局的杀令不是儿戏,至今为止连他也没摸透特等局。所以,他不得不用她最害怕的事情伊藤风卿)把她先推开。误会也好,恨也罢,能让她好,误会解决后,他有把握把她追回来。尽杂台弟。
反正天长日久,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总会知道。
可是……她是知道了,他却没有机会了。像她信上说,失去比拥有踏实……
她死的时候居然让自己忘了他。
那三四秒的功夫,让他惶恐至极。
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好在三秒后,他反应过来,该死的蠢狗,竟敢剥夺他的记忆。
那是——
他……最珍贵的记忆!
……
河面上,早已没有了池琛的影子,一串长长的泡泡从水下冒上来。记得,那只矫情狗说,当你确定不能够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回忆是全部的身家。
……
池大王全身都疼,剧烈无比的疼能叫他心里舒服一些
寒霜的肉体没了,龙骨剑自然也无法做。
当务之急是找个纯阳命女。
他不会沉迷太久。
老婆,我要先离开一会儿。
不会让你等太久,等我封印伊藤静奈后。
我就来这条河里一直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