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怎么了?”见莫醉突然在慈寿宫外顿下了脚步,西玫纳罕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事情忘了问了?”
“不是。”她轻轻摇头, 蹙眉道, “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西玫眼前一亮, 问道, “可是有线索了?”
“不, 最起码,表面上和乌雪案没有什么关系。”她慢慢向前向前,眼中却掠过一丝惊疑, “方才太后说,她入宫前先后便已经和那个江湖剑客相识了, 而那个江湖剑客武功颇高, 曾经还是江湖上一个门派的入室弟子, 并且有望继承掌门之位,只是后来为了先后离开了师门。那人被先皇放出宫中后, 先后便再也没有提过他。但是,你可还记得,昨日我们去拜访的一位老嬷嬷说,那剑客在凤鸣宫被抓那日,曾说若他死在宫中, 什么莲子门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虽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 从未听说过什么莲子门, 却知道有一个门派一直与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那个门派, 名字中也有一个莲字。”
西玫本就出身江湖,对江湖上的门派也颇为熟悉, 经她一点,登时恍然:“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莲子门,但魔教雪莲教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大人的意思,是那个老嬷嬷听差了或记错了,那个剑客是雪莲教的人?”
“我在宫外时曾听一位老人说过,雪莲教原本只是一个小门小派,近来十几年才兴旺起来,纵然做了为祸民间,却从未被官府斩草除根。”微一沉吟,她吩咐西玫,“你找于大人讨个令牌,出宫去查一下雪莲教历代教主的名号,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线索。”
“可是,就算证明了那个剑客就是雪莲教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西玫应了一声,却有些不解,“那件事是在乌雪案以前便已经了结了,和这件案子似乎没有相通之处。”
“大皇子的生母是先皇的第一个皇后,她在生下他时便因难产而亡。后来大皇子便被吴太妃抚养,他身边的那些宫人也都是吴太妃安排的,在乌雪案时几乎全被诛杀,我们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连卷宗也没有,所以,要想查出真相,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她的目光悠远深沉,平静道,“既然那个人和吴太妃与太后都有所关联,我们就不能随意错过。”
午后的阳光愈加明媚,她坐在刑厅中,专注地写着卷宗,将这几日查到的线索一一写下,又仔细看了两遍,却仍无一丝头绪。
当年办理此案的宫刑司侍卫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可见这件案子牵连甚广,只是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隐情,竟然让先皇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让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都消失不见呢?
“大人,有消息了!”西玫拿着一张信笺跑了进来,将信递给她,道,“这是我在宫外的师兄给我送来的消息,他是我西山安插在雪莲教的,他的消息一定准确无误。”
莫醉对她感激一笑,打开了信,细细一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雪莲教原是雪莲门,本是个不打眼的小门小派,但十五年前,一个名叫杨元峰的入门弟子接任掌门后,将雪莲门改名为雪莲教,并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金银将雪莲教发扬光大,在短短一两年时日便威震武林。
杨云峰生性多疑,性格暴戾,最爱竹,终身未娶,任教主后不过三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件传教之宝,并留下遗言,只要传教之宝在,雪莲教便会屹立不倒。
“最爱竹,终身未娶。”莫醉心中一叹,他就是那个江湖剑客吧。
先后闺名中有字为竹,在先后逝世之后,先皇便命人将宫中竹林悉数砍去,即便最后还是留下了最后一片竹林,也还是划为禁地,再不许人踏入一步。也不知,先皇如此,究竟是恨更多,还是爱更深。
放下书信,她静了静心神,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此次出宫,可去瞧了洛大哥和周姐姐?”
“他们一切都好,明日便启程去楚国了。”西玫面带戒备地察看周围,低声答道,“今日盛姑娘还留在宫外,让我带话给大人,让大人一切放心。”
“好。”她安心一笑,想了想,道,“他们走了之后,锦绣园中田爷爷便再也没个说话的人了。上次阿尺来时,还说起他不喜欢那些个与主子们挨得太近的位子,这样吧,一会儿你让人去给喜公公带个话儿,让他对内务府说一声,打明儿起,就让阿尺管着锦绣园吧。”
“我原来也是这个念头,田公公最爱收徒,阿尺若在锦绣园做得好,可比整日里战战兢兢强上百倍。只是,”西玫点头,有些为难道,“周姑娘他们出宫,大人可已经告诉皇上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他此时已经忙成一团,在还未办妥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莫醉也想起此事,思忖道,“锦绣园平日里也有其他花匠,周姐姐和洛大哥本就很少露面,瞒一段日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你就让人对喜公公说锦绣园虽好的花匠多,但管事的田公公年纪大了,总该有个接班的,他又喜欢吴阿尺,所以将他调到锦绣园。”
“我明白了。”西玫点头应是,问道,“大人可瞧出什么端倪了吗”
“似乎想到了一些,可又不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她点了点头,又旋即摇头,露出困惑神色,一拍额头,“算了,还是先不说了,吴太妃和大皇子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大人想知道这些旧事,何必让西玫去打探。”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厅外传来,莫醉忙起身迎了过去,愧疚之意隐隐染眉:“席鸾姑姑,你怎么过来了?”
“老奴已经歇了许多日子了,宫外的家里也安排得差不多了,若再闲下去,老奴都要闲得生病了。”席鸾叹了口气,道,“大人,老奴知道你心中觉得对不住翘厘,但你也不是有意的,这些都是命数,怪不得谁,还请大人以后不要因为翘厘的事太过自责了。”
“我知道了,姑姑请坐。”心中一阵酸楚,她勉强一笑,掩了眸中哀伤,道,“方才姑姑说,你知道吴太妃和大皇子的关系?”
“老奴刚入宫那会儿有个好姐妹,她便是吴太妃宫中的。所以,老奴从她那里,倒也听说过一二。” 席鸾点点头,道,“吴太妃才貌双全,但却生性善妒,先皇将大皇子托付于她,她刚开始时也是颇为用心。可后来吴太妃自己有了四皇子,自然而然地便对大皇子冷淡许多。可怜我那个好姐妹,因为乌雪案无辜受累,早已被赶出宫去,再也没有音讯了。”
“大人怀疑大皇子是吴太妃害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席鸾,西玫恍然,一拍手,道,“对啦!一定是吴太妃毒害大皇子,并且栽赃嫁祸给了先后!”
“这样的猜测宫中也是有的,只是,先皇和先后的感情宫中何人不知,吴太妃想陷害先后,哪有那般容易?”席鸾喝口茶,微微摇头,“老奴想到一人,她应该知道一些内情,大人可以向她打探一些消息。”
“当年的知情人不都早就不在了吗?”西玫疑惑问道,“我查了许久,也没找到当年接手这个案子的,能打探的人也都打探了,姑姑说的可是哪一个?”
“就是如今的邱尚宫,她当时也在慎刑司当差,不过因为她是先后的亲侄女,所以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此案,但是她既然与先后关系亲密,又身在慎刑司,对当年的事情,肯定也略知一二。”迟疑须臾,席鸾道,“不过,老奴担心,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如实相告。”
“兹事体大,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我一定会让她知无不言。”莫醉微微一笑,感激道,“多谢姑姑指点。”
尚宫局,远远看到莫醉,便有宫女向邱尚宫禀报,待她和西玫走到门口时,邱尚宫已经等在了那里。
“下官拜见尚宫大人。”莫醉对她一拜,微微笑道,“这次过来,是有件案子想请教大人,还望大人能够成全。”
“莫大人客气了。”邱零亦微微一笑,倒比以往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感激与谦恭,“除夕夜那个宫女险些害了莫大人,若不是莫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本官美言,本官只怕现在也不能安坐在尚宫之位。”
“下官只是实话实话,大人不必客气。”她心下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些日子并没有为难自己,反而多了几分客气。
到了内殿,散了其他人,请她坐下,邱零才道:“莫大人此次过来,是想问有关乌雪案的事情吧?”
莫醉微笑点头:“不错,还望大人指点。”
“这件事关系到先后的清白,本官一定会如实相告。其实这么多年,本官一直都在等时机为姑姑洗清罪名,因为本官一直都不相信姑姑会做出那样的事。只是姑姑去世之后,先皇下令不让人再提及此事,本官也是有力无心。”邱零叹了口气,道,“因当年为了避嫌,这件案子本官并未参与,但当时的尚正大人为官公正不阿,她若决定结案,便一定是查到了真相,可惜还未公告天下,姑姑便服毒身亡,先皇一怒之下便禁令慎刑司再查此案,而是成立了宫刑司,并让宫刑司接手此案。”
“那大人可知道结果如何?”
“本官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结果却找人打听到了。”邱零点点头,如实道,“那件案子之所以能够结案,是因为我姑姑去慎刑司投案,承认太子是自己害死的。”
“什么?!”莫醉和西玫对视一眼,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