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蓦地响起,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但却好像源自房顶之上。
“谁?!”
“大胆,何方狂徒,竟敢闯进慎刑司!”
慎刑司的宫女大都有功力在身,片刻之间,莫醉便听到有人跳上房顶,却还未听到打斗之声,一道身影便破窗而入。
西玫一惊,身形一闪,挡到了莫醉身前,警惕地看着来人,抬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慌不忙地伸手整了整衣服头发,这才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折扇,摇了几摇,笑意盈盈地望向莫醉。
西玫见他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探询地侧头望向莫醉,问道:“大人,你们认识?”
“不认识。”莫醉瞥了他一眼,毫不动容地摇头,“本官审案,岂容外人打扰,来人,把他轰出去!”
“晚妹,你我兄妹一场,怎么几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狠心?”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立刻下逐客令,立刻慌了手脚,笑意一收,足尖一点,便掠到了床榻边,与她并肩而坐,委屈道,“晚妹你许久没见干哥哥了,难道不想不念吗?”
莫醉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示意跟进来的慎刑司宫女出去,道:“二公子,你这样吵吵嚷嚷妨碍本官办案,本官是可以治你罪的。”说着,对西玫使了个神色。
西玫会意,已然猜到来人的身份,道:“没错,宫外之人,罪加一等。”
卓逸强忍了笑意,竖了拇指,赞道:“晚妹果然有出息了,”语调一转,“哎哟”一声,道,“可是,晚妹你一发官威,哥哥我一害怕,双腿竟然走不动了,你瞧,你瞧。”说着,便看似挣扎地要站起来,但双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你就坐在这儿吧,你弄坏了本官的窗子,过会儿本官还要向你讨要赔银呢。”莫醉瞪了他一眼,道,“不过,这里不是卓府欢落屋,我也不是你的下丫鬟晚珞,而你,现如今最多是个名门公子,言行举止最好有所收敛,因为本官听说,新官上任脾气都不太好。”
“嗯,这话说得有理。”卓逸点点头,忙坐直了身子,用扇子挡住了嘴巴。
她还未张口问话,却见洛天已然笔下不停,不多时,他便掷下了笔,依旧面容冷漠。
“大人。“西玫将宣纸呈了上来,道,“他已经写完了。”
莫醉接过,见上面的字迹苍芎有劲入纸三分,颇有大家风范,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敬意。
事情的经过亦如她所料,林山以周念和田公公为要挟将他一直关押在内务府中,直到直到林山到慎刑司来报案称自己的银子被盗走,他才被放了出来。
如此一来,银子被盗之时,无人能证明他在其他地方出现,而却一定会有人看到银子丢失后,他从内务府出来。
更何况,他的衣着相貌,又是如此引人注目。表面上看来,林公公的确做的滴水不露。
“先将他送回去吧。”莫醉微微蹙眉,吩咐道,“还有,他还只是嫌犯,手镣脚镣先撤了吧,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头,没有必要如此大题小做。”
“哦?”一个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传来,听起来刺耳难闻。
几个小内侍先行推门而入,让在两旁,一个体形有些微胖的四十多岁的太监昂胸挺头地走了进来,傲慢不逊,旁若无人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将其他所有人都视为无物一般,狠狠瞪了一眼洛天,一脚踢了上去。
“混账!”明知他便是内务府总管林山,莫醉冷地喝了一声,怒道,“哪来的疯狗,给本官丢出去!”
林山脸色登时大变,指着她怒道:“你,你,你个……”
“吃这么胖,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莫醉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疯狗,也不会这么笨成这个样子。”
“大人,”西玫吓了一跳,忙道,“这位大人便是四林公公。”
“哦?”莫醉佯作震惊,愣了半天,才惊然道,“呀,林公公?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意识到林公公竟然如此威猛,真真是该死!”
“哼,”林山脸色铁青,却不好发作,一挥袖,冷声道,“莫大人言重……”
“只是,下官昨日受了大惊,又受了些皮肉之苦,今日实在没什么力气下榻向公公请安了。”莫醉蓦地打断他,面带笑意,恭敬道,“还望林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莫怪莫怪。”
林山嘿嘿冷笑一声,道:“不怪不怪,莫大人如今可是皇上的大红人,咱家怎么会怪罪你呢。前几日皇上还亲自召见咱家,问咱家这宫城中哪个位子最是位高权重不受人欺侮,当时咱家就说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便是这慎刑司的尚正大人了。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将咱家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说这番话,除了说明皇上对他极为倚重,还暗示莫醉是由他一把提携上去的。莫醉心中明了,却装傻充愣,道:“既然林公公不怪,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留了。西玫,送林公公走好。”
西玫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好笑,盈盈对林山一拜,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公公,请。”
林山一怔之后,惊怒交加,脚下不仅不退,反而走近了几步,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道:“咱家这次来,是想问问莫大人,一个小小案子,怎么拖到这个时候还没个结果?”
“林公公莫怪,下官初次来慎刑司,很多事情都还不懂,要慢慢学,”莫醉微微笑道,“所以,办案的速度,自然是和茜姑姑无法相比了。”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林山冷笑一声,道,“方才咱家听到莫大人说要将这嫌犯的手镣脚镣都去掉,依咱家之见,怕是不妥吧。”
“嗯,林大人既说不妥,那定是不妥的,下官改了就是。”莫醉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扬声道,“来人啊,将洛天带下去,把他的脚镣手镣除去后,再给他的牢房换床新被子,褥子也要新的,嗯,还有,一日三餐都要好好招呼,这可是林公公亲自吩咐的,谁都不可怠慢!”
慎刑司的宫女看不惯林山的大有人在,听莫醉对他如此冷嘲热讽毫不屈服,心中都有些敬佩,此时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依着她的吩咐将洛天带回了刑房。
林山终于忍无可忍,登时大怒,竖着兰花指对莫醉骂道:“你个小蹄子……”
“呀,他竟然骂你小蹄子!”一直坐在一旁悠然看笑话的卓逸此时啪地一声收了扇子,突然开口,怒道,“本公子是你的干哥哥,那他岂不是在骂本公子是大蹄子老蹄子了!”
林山早就看到了坐在莫醉身旁摇着纸扇悠然自得的公子哥儿,只是他还有要事在身,也懒得多管多问,此时听他蓦地开口,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心中揣揣,不敢轻易招惹他。
但他身后的小内侍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卓逸叫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林公公骂你怎么了,还敢多嘴!”
“这位小公公说的不错,他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混蛋,”莫醉笑道,“林公公骂你是大蹄子老蹄子还是便宜你了呢。”
“晚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卓逸一拉脸,正色道,“你在卓府这么多年,可都是本公子护着的,怎么你一坐上这个什么尚正之位,便过河拆桥,对本公子出言不逊了?”
莫醉一听,登时也沉下了脸:“卓二公子,你这话本官就听不明白了。本官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将本官逐出府门的,可是你卓家。本官今日登上尚正之位,也全因本官奋力救出贺兰和独孤两位将军,与你卓家无丝毫关联,怎么就过河拆桥了?本官倒是有一事不明白,怎么本官刚刚上任,你便跑过来了?是不是卓府家道中落,有事要求本官了?”
“好,好……”卓逸气急,蹭地站了起来,恨声道,“好个晚妹,本公子还怕你在宫中受苦,巴巴地从沙州跑过来瞧你,谁知道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等本公子回去,就好好对我那个傻哥哥说道一番,让他擦亮了眼睛,整日心灰意冷地惦记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言罢,哼了一声,就要从窗口跳出去。
“慢着!”莫醉却在背后叫住了他,冷声道,“你穿破了我的窗子,赔银呢?”
卓逸头也不回,举手向后一甩,一块银子被掷了过来,无声地落在了软软的床榻之上,银子落时,他一纵身,跃出了窗外,衣袂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银子恰好落在她的枕边,没有碰到莫醉分毫,但她却不慌不忙地扯了嗓子,痛声“哎哟”了一声,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笑眼微眯地望着窗子。
众人不解,亦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她喊痛的声音还未歇,一个人头便从窗外探了进来,俊逸的脸上带着关切和愧疚,却是慌张之极,目光一探,瞧见莫醉嘴角含笑,方知自己上了当,关切的神色虽收敛了,但却生不出气来,拿出扇子,正要摇上一摇,啪地一声倒打到了自己脸上,这才发现拿倒了扇柄,不由大是尴尬,如脚下一抹油一般转身跑了,正是刚刚离去的卓逸。
见他果然上当,莫醉掩了嘴,吃吃而笑。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连林山都好不容易才憋着没笑出来。
“林公公,下官把那个大蹄子老蹄子给赶走了,”莫醉悄悄伸手,不着痕迹地将卓逸扔下的银子组攥到了手中,问道,“现在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不知林公公还有何吩咐?”
林山做了十几年的大内总管,察言观色是本家内行,卓逸说了几句,他已经猜到卓逸的来历,又见莫醉对他冷嘲热讽没说一句好话,他虽生气却对她依然关怀,可见这卓家对这个被逐出来的丫头还是有些情义在。
这卓家可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林山登时软了神色,呵呵一声,笑道:“咱家也就是顺路来看看,既然莫大人身子不适,还是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反正,这件事做得几乎滴水不露,就算她要查,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更何况,这慎刑司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最多,让那个混蛋多留几天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