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紧了几分,这才想到昨日夜梓逸说过,中书省已经拟旨,今日会来药庐的,而穆玄明今日有来过,只是却从未进过药庐,难道……是父亲……
想到此,忆兮亦是一颤,忙道:“父亲今日来过药庐了对不对,是他拦着司空大人的对不对?”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夜梓逸亦不好开口,有些为难的看了穆廖一眼,此事并非小事,若真要隐瞒也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现在忆兮已然知晓,可是又该如何对她说呢?
正想着,却也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舅舅做事向来有主张,此事你不必担心。”
穆廖看着眼前的人,黑眸中亦有几分坚定。
夜梓逸亦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却也忙接道:“是啊!此事本也怪不了谁,父皇也不会多为难妤将军的。”
“抗旨之罪,仅一句为难便能了事的吗?”忆兮神色亦不太好,再也来不急多想,放下身上的披风便要朝前走去。
却不想还是被眼前的两人拦住。
“忆兮,你这是要去哪?”夜梓逸亦有几分急,他能想到此事的重要性,却忽略掉了妤将军对她的重要性,以她的性子,只怕真会不顾一切去为妤将军求情的。
而忆兮却丝毫不为他们所动,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却也道:“此事皆因我起,若真要一人来承担责任,那也该是我。”
穆廖面色亦冷了几分。“兮儿,不许胡来,舅舅最在意的是谁你不是不知道,你身体尚未恢复,现在去,又能做的了什么?”
“是啊!而且父皇只是召见妤将军,又没说其他,你现在如何去?擅自进宫只会多项罪名,根本帮不到妤将军什么、”
夜梓逸亦忙道,旁人进宫不就不简单,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父皇又未急召,现在去,只会适得其反。
忆兮脚步微顿,可却也明白他们说的话是实话,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只会闯祸,然后承担责任的都是她最在意的人。
未再言语,忆兮鼻尖亦是一阵酸涩,该怎么办。
夜梓逸看着她,神色亦有些不好,片刻却也道:“放心吧!我这便进宫向父亲禀明一切,便说是我的命令。”
“不行。”夜梓逸话刚说完,便已被穆廖打断。
夜梓逸亦是微微蹙眉,道:“为何不行?这里不是只有我能进宫吗?而且我是皇子,便是有错,父皇不会真把我怎样。”
“逸王殿下是皇子,进宫自然行,但如果说此事是你的命令却不行,舅舅是一品军侯,听命的只有皇上,便是皇子,亦是对他下不了半句命令的。”
这样做,反而给了有些人有机可乘,皇子连同将军违抗圣旨,这罪名,却比之前的还要大了。
夜梓逸却也了然,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我便先进宫探探情况,再决定该如何行事,或许父皇并未要为难妤将军。”
“好。”穆廖亦低声点头。
似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而对于眼前这始终桀骜的男子,除了感激,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夜梓逸,谢谢你。”
“若要感谢,等你好后,便陪我一醉吧!上次的野味儿没吃到,下次可不能再食言了。”
忆兮却也淡淡点头,道:“好。”
“那我走了。”夜梓逸笑笑,却也未再多言,快步朝外走去。
静立原处,忆兮看着那背影,眼底亦多了几抹担忧。
“放心吧!舅舅不会有事的。”穆廖亦未收回眸,低沉的声音淡淡开口。
忆兮一愣,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哥哥,娥眉亦是一蹙,哥哥不像是随意说说而已,难道皇上召见父皇,不会出事。“为何?”
“漠北进犯,匈奴猖獗,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舅舅如何的。”穆廖亦沉声开口,亦是之前,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漠北……哥哥怎么会知晓?”忆兮亦是蹙眉,此事刚刚夜梓逸并未说,便证明不是公开的,哥哥虽是将领,但却也只是遵命行事,如何会这么早知晓此事。
“今日看到一将士快马加鞭的入皇城,漠北风沙极大,便是冬日亦是如此,所以将士在穿着上亦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快马加鞭的唯一原因,却也只有军情了。”
穆廖神色到也平静,似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早已习惯。
忆兮微愣,虽佩服哥哥的推理能力,但更有些吃惊匈奴竟会选择在此时进犯。
可就算如此,此仗也不一定打啊!“漠北匈奴连年不安,皇上也只是安抚,这仗不一定会打的。”
“这仗一定会打的。”穆廖的声音很低,却也带着笃定。
“东海之战近一年的时间,无论是人力还是消耗,亦是不小的,加之已近年关,国库并不充盈,而且现在已是冬日,漠北天极为寒,若此时开战,郢雾不会讨到好处。”
“相反,匈奴之人多为游牧民族,秋日一过,食物充盈,加之郢雾刚刚经历过恶战,还未修生养息,此事亦是好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安抚?”
“即如此,他们为何不选择在与东海交战的时候进犯,而在此时?”
“舅舅久居边疆,漠北的匈奴最忌惮的便也是舅舅,若选择在当时进犯,皇上必会命舅舅调兵前往,这样只会帮了东海的倭寇,他们讨不了好,可若是在此役结束,兵力疲惫,军饷不足时,他们却是有优势的。”
忆兮心中亦有几分复杂,看着眼前分析局面的哥哥,久久,却也开口。“所以哥哥,你们又要离开吗?”
穆廖一愣,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抱歉兮儿,哥哥是将士,必须服从军令。”
忽然想到那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了。
以前真的不曾注意,可真的经历了,才知道这样的军令,对太多的人来说是生离,亦对太多人来说,是死别。
忆兮不再看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什么时候走?是过完年以后,还是快了……”
“此事尚到京中不久,一切还要看皇上决断。”
“我知道了。”
···
銘政殿内,夜瑾瑜一袭明黄龙袍倚身坐在华盖金伞之下,而地上,亦跪了不少官员,夜瑾瑜视线亦落在那龙案上的奏折上,一句话亦不说。
地上跪着的官员亦是神色紧张,尤其是宋辞曹,自他递了奏折后,皇上便未再说过一句话,只是翻了翻他的奏本,随即便也放置到了一旁。
皇上的心思,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揣测的,亦不是所有人都揣测的了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不说话却也是最聪明的方法。
而这时,亦蓝衣内侍却也躬身走了进来,却也低声道:“皇上,妤将军,司空大人来了。”
夜瑾瑜视线并未从那文案上离开,却也只道了一个字。“传。”
两人走近来时,却也是让众人亦愣的,视线皆未从二人身上移开,有的是为了今日白日之事,冷眼旁观,幻想着皇上会如何责罚,有的却有几分担忧,毕竟此事并非小事。
妤泽冶缓步走近,神态安素,一举一动带着军人的力度,撩开衣摆,却也跪在殿上,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而相比妤泽冶的严谨,穆玄明眼眶却是绯红,面色亦有些苍白,便是刚刚走近,步伐亦是有些失神的。
他呆愣的跪在地上,却也行礼。“臣……参见皇上。”
而对于他难得失态,众人到也未多加责备,只因司空大人遇袭之事,在皇城中已是盛传,若是家有人殇,如此模样亦不足为奇。
众人却也揣测,如此深夜,皇上再召见他二人,怕也是因着今日皇城之事吧!
而不想此事,夜瑾瑜低沉的声音却也传来,视线亦才从那奏折上移开。“平生吧!”
“谢皇上。”
“谢皇上。”
夜瑾瑜将那奏折合好,视线在那二人神人流转片刻,却也未再多过问什么,只是道:“看看吧!”
将一本奏章至龙案上取过,毕得亦躬身接到,这才上前递到了妤泽冶的手中。
妤泽冶看后眉宇蹙紧,随即,却也将那奏章递给穆玄明,原本还因戴万茹身死心生悲痛的他,亦是一愣,抬头,却也向龙椅上的人望去。
却不想那威严的声音却也传来。“漠北犯我疆土,禽我百姓,烧杀抢掠,却又不行大军,只是抢完便走,边疆百姓亦是怨声载道,闻风丧胆,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
而在场的众人亦是一愣,皇上召集他们来此,竟是为了此事,而非责罚妤泽冶吗?
漠北之事妤泽冶自是清楚的,却也道:“回皇上,臣以为这是匈奴的惯用计量,为的便是试探我们的态度,若放任不管,他们必会得寸进尺,臣以为,此事容不得。”
匈奴人粗狂野蛮,亦是在马背上过活的人,他们的军事实力虽不及郢雾,可将士们的英勇却也是占了优势的。
而多年来,漠北屡屡进犯,此次怕也是因东海战事刚刚结束,才会在此时找上门的吧!
穆玄明视线亦落在那奏章之上,思虑片刻,却也道:“东海战线近一年,所耗军力财力却也不是小数,漠北虽是蛮夷之帮,但实力亦不可小觑,若此时开战,怕也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