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忆兮只将自己一人关在房中,四年来,原来她真的那么自私,明明很多时候她都有机会知道的,可偏偏没多想,没深查,甚至没多想。
还心安理得的占了别人身子这么多年。
从头至尾,最可恶的那个人,是她。
而这时,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也是她现在不敢面对的声音。
“兮儿,你今日还未用晚膳。”
是父亲。
而她知道,父亲定是知道了她今日回来时神情不对劲,所以才会来她的院子。
可是现在,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兮儿?”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再次传来,忆兮依旧没说话。
“兮儿,我进来了。”说完,便也推开了门。
整个房间很暗,因为没掌灯,也很安静,除了沉稳的脚步声。
忆兮一个人蹲坐在榻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间。
妤泽冶并未走进,而是在靠近时就停住了步伐,他未说话,两人就一直沉默着,久久,妤泽冶才开了口。
“是珏王府出了何事吗?”
自从珏王府回来,兮儿便整个人都不对了,而想到之前的,他亦有些担忧,珏王是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忆兮并未抬头,久久,却也开了口。“父亲,你便从未怀疑过我的身份吗?”
记忆里的妤忆兮,虽年纪小,但一身武艺不错,而她,除了骑射,什么都不会了,而她们两人的性子也明显不同,连夜梓逸都想过的问题,看着她长大的父亲又怎会没有察觉。
妤泽冶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久久,却也开口。“你是我的女儿。”
忆兮却忽然抬起头,面上已是清泪两行。“若是不是呢?”
若是不是,他还会这般关心自己吗?还是会怨自己,占了他女儿的身体,骗了他这么多年。
“兮儿,到底出了何事?”妤泽冶眉宇微蹙。“你从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像这样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中。”
忆兮却还是低下了头,嘴角多了一抹苦涩的笑,怎么可能没有怀疑,只是明明是一具身体,即便有疑心,也会怪自己多想了罢!
即便身份如此,那太子的事呢?自己遇袭,父亲应该会让人去查的吧!
“父亲,你知道我之前为何会无故出现在帝厄的战场上吗?”
妤泽冶微楞,却也明白兮儿今日为何会不对了,神色沉了一些,却还是开口。“你知道了。”
忆兮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果然,父亲早就知道了。“父亲之前就知道?却为何不告诉我呢?甚至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人。”
“事关两位皇子,在无证据前,我又如何能告诉别人?”
其实之前他有怀疑的,只道凛提醒他后,他才继续往这个方向查,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必兮儿早。
“现在我记得了,我是证人,现在,也不能指证吗?”那妤忆兮的死便无任何人知道,她不就白白死了吗?
“兮儿,眼下时局大乱,太子本就牵涉其中,现在若由你道出实情,皇上不止不会信,甚至还会怀疑妤府牵连其中。”
“妤府若是寻常人家也便罢了,可却是手握重兵,皇上能容忍,是因为妤府不参与政事,对他照成不了威胁,一旦参与,便再难说清,即便你说的事实。”
“为父并不怕什么,可是会牵连你和廖儿,甚至连凛和花瑟也会牵连其中,这样结果,你可愿看到?”
妤泽冶神色亦不是太好,为将者,不懂官场交集,可不是不明白浅显的道理,皇上如此提拔凛,为的便是分化他和廖儿手上的兵权。
而廖儿仍旧与穆府为敌,或许并非完全是之前的恩怨,战场上,或许面对的是真刀实枪,可是朝堂上,一句不慎,便万劫不复。
兮儿的命,他赌不起。
忆兮心中暗暗一酸,原本的恼意也消下去不少,到忘了,这个时代是皇权的时代,而她刚刚竟还如此。
可是妤忆兮便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了吗?
“可是便任由太子如此吗?”她的记忆力,她能清楚的看着妤忆兮是被如何杀的,小小的孩子,就这样被人提了起来,活生生的掐死了。
妤泽冶神色亦不是太好,更多的却是自责。
“兮儿,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便知道皇上四年前就没怀疑过太子吗?他如果要让人查会查不到吗?只是他那时不能罢了,不止是顾忌姚府,更因为珏王落难,他没又更好的太子人选罢了。”
忆兮亦有几分错愕,连皇上……也可能知道……
“而现在,珏王殿下大好,他的顾忌也少了很多,不过一切还是要待他自己抉择罢了,就算不论皇上,你觉得以九皇子的性子,让他废了四年的恩怨他会如此放下吗?而他偏偏就忍了四年,而且还忍到现在。”
忆兮突然觉得有些凉,由心而发的凉,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太过天真,她自认为知晓的事,在别人眼中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久久,妤泽冶还是开了口。“兮儿,如果你不愿去面对,那就不要去想,就像之前一般,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果还是忘不了,那就等答案吧!”
“等答案?等什么答案……”忆兮亦是有几分疑惑。
“你之后便会知道的。”妤泽冶淡淡开口,带着一声叹息,忆兮也未在多问,只是道:“父亲,抱歉……”
是她看的太浅,才会害父亲也跟着担心。
“这并非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为父,当年不该丢下你一人的。”妤泽冶声音低了几分,久久,才开口。“你知道我知道真相时又多自责吗?你知道当我知道你重伤出现在战场时,我有多害怕吗?害怕你如你母亲一般,就真的离开我了。”
“母亲……”忆兮有些吃惊。“难道母亲她的死……并非意外。”
在她的认知里,母亲身死完全是因为难产,因为她……
忆兮能看到那刚毅的脸此刻显得那么无奈,他低着头,似叹息,又是无奈,久久,方才摇了摇头,道:“抱歉,瞒了你那么多年。”
忆兮错愕,这样的答案足以证明母亲 的死并非意外,心中恼意死起,母亲是在她出生那日去世的,在将军府多年,他明白父亲是什么人,虽不太清楚母亲,但能被父亲深爱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会让人对一个孕妇下此毒手。
“到底是何人?”
“为将多年,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朝堂上,为父的仇人到是不少了。”妤泽冶的声音带着自嘲。
“父亲保家卫国,为肃边疆铁马金戈,尚未愧对君主家国,下未愧对百姓将士,不该对你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对为父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妤泽冶抬眸,手亦触碰到忆兮的发丝,平静道:“兮儿,为父现在只剩下你,只要你无碍,便是再大的苦难,为父也不怕。”
忆兮手一顿,眸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却又逃避似的躲开,若是父亲知道真正的妤忆兮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会如何……
“父亲……其实……”
“罢了,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先用膳吧!从回来后,你便没吃什么东西,廖儿和花瑟都在外面等着呢!”
到嘴边的话终还是咽了下去。“好。”
或许,这便是上天安排她来此的原因吧!妤忆兮,她会替她好好活着的。
果然如父亲所言,皇上真的打算动姚府和东宫了,因为真的彻查了当年的事。
而皇上传召忆兮进宫,询问下也忆兮也只是模糊的开口,并未确定,因为在所有人眼中,她是有失忆的,若现在承认,便是欺君,所以她只是说了一些能查到的,或是皇上本身就知道的。
而上次父亲说过后,她便知道,皇上传她问话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他的手上,不可能没证据。
姚枼之前还有辩解,却再忆兮出现后,突然改了口,只言明一切的事皆是由他所为,与太子无关,是珏王之前一直排斥姚府,他才会心生怨恨,对其下手,不管是当年的那场大火,还是现在这案子,都是他一手所为。
之后会对妤忆兮动手,完全是因为她坏了他的好事,甚至之后还多管闲事的调查此事,他才会对妤府动手,皇上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当初在妤府行刺的人皆是姚府派去的,包括姚舜那次,也不仅是为了私盐而已。
姚枼说的决绝,却也够狠,不过却算聪明,因为证据确凿,他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也算是弃卒保车,毕竟只要太子还稳,只要后宫还稳,姚府便还在,他也还有出路。
皇上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太子毕竟是皇子,即便犯错,即便皇上要罚,也不可能重罚,而皇上至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姚府,而这样的接过,他显然是满意的。
行刺皇子,刺杀将门之女,两者皆是重罪,证据确凿,主犯亲自招认,再无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