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山之巅,寒风凌厉,一抹黑影却也静立原处,似丝毫不受这寒风影响。
他容颜生得极是俊美,可惜全身上下都仿若罩着一层寒冰般冷傲孤清,令人分毫不敢生亲近之念。
不过片刻,一抹玄衣便也出现在他身后,兀殇静立原处,一头青丝未绑未束,任由它在寒风中轻舞。
一张玄铁的面具,始终给人阴冷神秘的感觉,那双眸,更是冷到了极致。
他单膝跪在地上,久久,亦未起身。
凛眼底沉寂如一汪静潭,无丝毫波澜,视线仍旧望着远处,低沉的声音却也缓缓响起。“起来吧!”
兀殇起身,一手握着长剑,一手却也缓缓收紧,久久,却也道:“你答应了郢雾皇帝的册封。”
兀殇的声音极为低沉,带着极力隐忍的语气,手指更是紧拽,一根根青筋如藤蔓般,无限蔓延。
他们的少主,高傲到如斯的男子,这几年的隐忍也便罢了,竟要接受郢雾皇帝的册封……
“是。”未曾否认,凛静静站在原处,绝壁如刀削般,一落遽下,此处已是一方悬崖的尽端,只要再前进一步,人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兀殇,怨我吗?”
兀殇未在说话,却也淡淡摇摇头。“属下自入宫成为少主的副将时,便不懂得什么是怨,对于少主的每个决定,却也只有相信而已。”
他相信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衣襟在山风中飘摇激荡,久久,那低沉的声音亦开口。“当年……是怎么回事……”
望着那巍巍群山,眼中所显现的,却是那战火硝烟的战场,血肉纷飞的战场。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带人厮杀,如何守护着宫门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何看着母妃跃入火海,如何昏迷,如何会出现在这皇城……
兀殇头低的很低,久久,却也开口。“当年,皇城被破,少主伤重垂危,生死一线。”
“昌林军三万将士与数千羽林军急守皇城,拼尽最后一刻,亦未给少主丢脸分毫……”
声音里的悲愤与苍凉,他抬起头,看着那本坚毅的背影,久久,亦开口。
“为引开敌军,属下只得穿上少主的衣物,却不想重伤之下坠入悬崖,竟被一药者所救,可醒来时,却也只得到帝厄亡了的消息。”
“属下本该一死了之,可若找不到少主,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亦无脸再见皇后娘娘,故此忍辱活了下来。”
“这几年的时间,却也一直在寻找少主的消息,一边收寻帝厄幸存将士和百姓,斩月当时虽非大派,可在收集情报这方面却还是有几分能力的,故此,属下才会杀其首领,这几年亦不断将其壮大。”
“他们呢……林瞿他们呢……”
手指被攥的咯咯作响,兀殇却再次低了头,他的声音极低,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般。
“昌林军的人,只剩下我了,还有便是羽林军首领,暗夜……”
凛不语,轻轻仰着头,看向那冥冥虚空,久久,却也道:“兀殇,帮我做件事吧!”
···
翌日清晨,忆兮亦被外间疾步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眸,忆兮亦起身。
推开门,这时候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声音,她蹙眉问道。“笙儿,出了何事?”
笙儿亦疾步走过来,面色有些不自然,却也道:“回小姐,是福伯在训斥下人呢!”
忆兮娥眉蹙的更紧,福伯便是训斥下人,亦不可能这么大动静,心中有丝不安,却也疾步朝外走去。
“小姐!”笙儿亦是一急,忙拦在忆兮身前。
忆兮看着她,却也确定定是出了什么事,有些恼道:“你要拦我?”
笙儿亦是一惊,忙撩开衣裙跪在地上,急道:“小姐,你就别为难笙儿了,先回房间去吧!”
“笙儿,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前面到底出了何事?你是要自己说,还要我自己去看?”
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便是关于凛的事,笙儿也不敢这么拦着。
笙儿跪在地上,脸色亦是为难,犹豫了片刻,却也低声道:“是京兆尹带人来了,说……说……城西出了案子,小姐……小姐亦可能是凶手。”
忆兮眼眸收紧,却也不多言,直朝正门走去。
天际云低,廊下风急,将军府门前,气氛亦紧张到极致。
京兆尹陈鑫面色亦是为难,再次拱手行礼,道:“穆少将军,下官亦是按例询问,求穆少将军不要让下官为难。”
陈鑫脸色亦不太好,若不到万不得已,他又怎么敢来妤府拿人!
可是那人突然身死,亦有百姓证明,昨日是将军府的小姐妤忆兮将其强行带走,不管凶手是不是她,总得按例询问啊!
这妤将军的地位哪是他能得罪的,可身为京兆尹,他亦是没有办法。
而一旁的穆廖一身冰蓝衣物,清俊的容颜亦蒙上一层寒意,负手站于原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说过了,兮儿不会杀人。”
陈鑫面色亦是为难。
这么说的可不止穆将军一人,衙门前亦跪了不少百姓,是毒盐案受过妤小姐恩惠的,皆在那里为妤忆兮请愿。
可亦有不少百姓亦主动作证,所亲眼看到她带那人离开的,而今日就莫名死了,她亦是重要的嫌犯,如今京兆衙门亦乱作一团,偏生这里他连人都带不回去。
“穆小将军,昨日亦有不少百姓作证,是妤小姐强行带死者离开的,不管妤小姐有没有杀人,都该按例询问的。”
“我只再说一次,兮儿不会杀人,我更不可能让你把她打走!”
穆廖的声音带了几分寒意,亦让站在原处的陈鑫一惊。
“可是穆将军……”
“哥。”清朗的声音传来,穆廖亦是一愣,而陈鑫亦是一顿,抬眸望去,却也见一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容颜清秀,双眸似水,虽不是绝美,可却独让人移不开眼。
这便是妤家的小姐。
穆廖神情亦紧张了几分,扫了一眼身后一直低着头的笙儿,视线却也落在忆兮身上。“带小姐回去。”
笙儿神情亦是为难。
“哥,你不必有意避开我,此事竟是找我,自该我出面的。”
忆兮并未理会,却也缓步上前,却不想却还是被穆廖抬臂拦住。
“兮儿,听话。”
忆兮抬手,却也挡开那人的手臂,视线落在那清俊的容颜之上,清澈的眸如旧,久久,亦才认真道:“哥,相信我。”
穆廖亦是一愣,却也看着那女子浅浅一笑,缓步朝陈鑫走去。
朝陈鑫行了礼,忆兮却也道:“陈大人,尸体尚在何处?”
陈鑫不成想这女子竟不似一般闺秀,一言一行都似男儿般坦荡,虽有些微愣,却也瞬间反应过来,回礼,道:“尸体已在衙门,劳烦妤小姐随本官走一趟了。”
“应该的。”忆兮浅浅一笑,却也淡淡点头。
“妤小姐,请……”
“等等。”穆廖亦款步走出。“我亲自送去,陈大人不会介意吧!”
“自然……自然……”陈鑫亦是一顿,可却也知晓,这是穆将军最后的退步了。
“福伯,备车。”
马车有些颠簸,忆兮与穆廖正对面坐着,两人皆未说话,而穆廖的面色,亦难看到了极致。
久久,忆兮还是忍不住开口。“哥……抱歉……”
这次,只怕又让他担心了。
“你昨日见过那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穆廖似未听到般,开门见山的问道。
此事不可能空穴来风,而兮儿亦未反对,说明兮儿昨日的确是见过那个人的,一个平民,兮儿有什么理由去见他,更将他强行带走。
忆兮亦是一愣,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哥,此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但那人的死跟我没什么关系。”
即便这样说,忆兮亦有些心惊的,刚才虽只听到大概,但已经说明。
昨天她带走的那个男子死了,而且不是正常死亡,不管是何原因,却也未免太巧了。
久久,穆廖还是开口,视线亦紧紧落在忆兮身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是因为我。”
忆兮一愣,哥哥是知道了什么吗?可还未想好说什么,却也听穆廖的声音再次传来。“若非看到我喝酒,你不会出去吧!”
忆兮头低了几分,哥哥这次陪自己去衙门,只怕昨天的事相瞒也瞒不住了。
沉思片刻,忆兮却也道:“我第一次见哥哥喝酒,第一次见哥哥那么难受,可却连原因都不知道,对不起……”
“此事与你无关,是我……”
“不,是我的错,我太自私,竟忽略掉所有在意我的人,活在自己的生活中……”
“兮儿……”穆廖亦是一顿,不成想兮儿会说这样的话。
“可即便如此,但哥哥,我真的没有杀人,陈大人亦不会冤枉我,所以哥哥,不必担心。”
“我自然知晓,可是兮儿,身为女子,去了衙门……”
“我知道这不合礼数,甚至影响闺誉,可是兮儿不在意这些,清者自清,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懂我的自会懂我。”
穆廖亦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