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下了两日,落在碧*辉的琉璃瓦上,厚厚地盖了一层。
冷风吹过,直往人脖子里灌,刺骨的凉。
珏王府,至始至终都是如此安静,沫非饶过长廊,在走到一处大殿前缓缓停下了脚步,轻轻推开门,神情亦有些冷然。
殿内,金质镂空虎盆内炭火明了,暖意欣然,
隔着屏风,只余下里间一抹虚无缥缈的身影,沫非并未抬头,透过那镂空的屏风,亦看到那靠在小榻之上的人,一手拿着书卷,懒懒的看着。
沫非缓步上前,亦拱手行礼。“主子。”
“如何了。”夜梓珏并未抬眸,视线依旧落在那书卷之上,面色淡淡,喜怒难辨,薄凉的声音却也缓缓吐露。
“太子似已经察觉,昨日亦连夜召见了姚相。”压低了声音,沫非恭敬的回禀着。
狭长的眸子轻挑,那眸光中亦多了几分复杂的笑,一袭紫衫,更让那绝美的容颜平添几分邪魅之气。
“这么多年,他依旧如此蠢。”削薄的唇轻启,却也道:“她知道吗?”
“妤小姐虽有时对太子有惧怕之意,但似乎并未想起,加之妤小姐最近被一件案子牵连,更着手去要去查穆家的事,想来,是不知道的。”
“穆家……”狭长的眸半磕,却也淡淡开口。
沫非亦道:“是,几日前妤小姐因谣言与一寒门百姓起了争执,而第二日那人便死了,其中到有不少端倪,妤小姐是聪明人,她应该不会就此作罢。”
“是关于穆廖的谣言。”
妤家和穆家虽是姻亲,但十多年前亦因为穆夫人的死而疏离,而唯一的联系便也只有穆廖,能让那女子与一个百姓其争执的人,亦只有穆廖摆了。
“是,听闻,是言论的穆夫人死因不太正常……”
虽未接触过几次,但沫非却也知晓,那女子不似寻常大家之人,不会拿身份去压任何人,只怕百姓言语之中,亦有些过分。
夜梓珏嘴角却也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她还如以前一般,依旧如此爱管闲事。”
沫非不再言语,久久,那声音却再次传来。“让人跟着她,至少要让她活着。”
“是。”沫非亦抱拳道:“只是若是十二卫还好,可妤小姐身边的那黑衣男子武艺却是不低,只怕极难躲过他的视线。”
“黑衣男子,父皇新封的越骑校尉吗?”夜梓珏眸光冷了几分,宫宴那次,他亦见过那人,不管如何看,亦不像是个奴隶。
“查清他的身份了吗?”
沫非摇头,道:“属下无能,关于那人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夜梓珏眸光蒙上一层寒意,沫非从不可能说出这几个字。
“属下该死,可与这人有联系的人,除了将军府,其他不是消失就是身死,包括卖场的奴隶老板和卖他的夫妇,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郢雾的一样。”
沫非的声音亦低了几分。
夜梓珏眼眸半眯,凭空出现吗?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却也道:“派人跟着便好,不必动手。”
“是。”
···
雪夜,一抹黑衣踩在积雪之上,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不过片刻,却又被不停飘落的飞雪掩盖,最后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城西,一处民宅里,青瓦房上已积了厚厚的积雪,由于天色已晚,房间的等早已熄灭。
幽暗的月光偷过窗纸投了进来,一五十多岁的妇人模样瘫坐在地上,双腿拼命挣扎着。
她双手紧紧扣在脖颈处的腰带上,面色已经赤红,额间青筋凸显。
她瞳孔瞪大,却始终阻止不了这即将到来的死亡。
而他身后的黑衣之人神色麻木,缠着腰带的手亦紧了几分,只要片刻,那人便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可能。
忽然,狂风乍现,破旧的木门被寒风推开,一抹黑衣静立原处,寒风带起那人的衣摆,周身所散发的气息竟被这雪夜还要冷上几分。
那黑衣人手上的动作微停,眼中亦泛起一抹杀意,凛神色不辨,却也一步一步靠近。
那黑衣人缓缓松开手,手指亦府上腰间的长剑,杀机如冰刃遽起。
他深眸中异芒一闪,剑已出鞘。
夜色中突然亮起一道长电般的惊光,光芒凛冽,撕天裂地。
无人能看清他如何出手的,只一剑,那黑衣人举剑的手亦僵在原处,随即无力的跪在地上,瘫软倒地。
殷殷血迹自他的脖颈蔓延开,他瞳孔瞪的老大,似到死都不明白原因。
凛斜眸望着地上已昏厥的人,手中的长剑斜指,鲜血染了剑寒,缓缓流动,滴滴落在地上。
···
皇城的主道之上,积雪已被清理了不少,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忆兮坐在车厢之内,却也缓缓行驶着。
“停车。”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站在一旁的笙儿亦命车夫停了车,轻声道:“小姐,怎么了?”
抬手撩开车帘,忆兮亦径直下了马车,看了一眼不远处,却也对笙儿道:“马车太闷,我想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可是小姐,今日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吗?”笙儿微微蹙眉,小姐这几天都神神秘秘,而且每次都丢下她。
“该买的东西你都知晓,你便自己做主吧!”
“可是小姐……”
“你放心,我一会儿便会回去。”说着,亦不再管笙儿的挽留,径直朝前走着。
她到不是不想与笙儿同行,而是她今日想知道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声张,包括哥哥。
所以今日才会等哥哥和父亲都离府后,找借口出来。
缓步朝前走着,直到见到一处宅子时,这才停下。
这宅子并不大,但却不是民居,门口摆放着两头石狮子,到多了几分威严之色。
只是这宅子却也奇怪,只因那门匾上,并无一个字来标明主人的身份。
忆兮站立原处,至此之后,凛与将军府,便真的没什么瓜葛了。
吸了一口气,忆兮亦抬步缓缓上了石阶,缓缓推开门,却也朝里间走去。
装修的并不复杂,却有武人该有的简洁威严,每一处都透着孤寂与安静。
通往正殿的路上,随处可见不少绿意,其中便有不远处一排忍冬藤,在天地清寂之时于朱墙苑影中攀援着深碧的色泽,几分雪意反而成了陪衬,更显出这翠色的醒目。
而路的尽头,一抹黑影亦静静站在原处,微风偶过,薄雪细细的卷起一层风色,他身上已有些雪迹,看样子已在这里待了些时间了。
忆兮缓步走近,本还想询问搬入新府邸后可否习惯,可对上凛的眸,到口的话却也变成了另一句。“找到人了吗?”
凛淡淡点头,却不知手中何时已多出一件披风,他手臂轻抬,却也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低沉的声音却也道:“在里面。”
忆兮微顿,似未听到般,愣愣的看着肩头上的披风,是自己常穿的白色。
她喜欢雪,但怕冷,更怕麻烦,出门事亦常忘了带披风,而他,总会记得。
未曾想现在,他依旧记得。
似见她久久未动,凛亦开口道:“进去吧!”
忆兮回过神,却也浅浅答道:“好。”
屋内,早已燃了炭火,阵阵暖意席卷着整个房间,不远处,一五十多岁的妇人已被人捆了手脚,封了*,丢在原处。
忆兮看到此情况时,亦是一愣,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为何要将她绑着。”
而凛亦未让她失望,只帅气的丢了两个字。“省事。”
好吧!她输了。
忆兮无奈的摇摇头,却也缓步上前,解开那老妇口中的布条,没了束缚,那老妇亦急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忆兮蹙眉,看着面色惊恐的老妇,和她脖颈上的轻痕,转过身,有几分疑惑的看着凛。“凛,出了何事吗?”
“昨夜,有人要杀她!”
而昨夜他去的时候,这老妇已经昏厥,把他当凶手亦不奇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绑了她,防止她乱喊。
虽已猜到,到亲耳听到时忆兮亦是一惊,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能得罪人到遭人毒手的地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唯一的可能,只有杀人灭口。
又像秦武那般吗?
忆兮眸光寒了几分,看着那老妇,语气却也轻了几分。“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要伤害你的人是其他人,我们是在救你。”
那老妇显然是害怕至极,一直摇着头恳求。“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忆兮解绳索的手微顿,蹙眉,这样的话语已经足够她知道什么。
忆兮定了定神,却也道:“你应该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你得罪不起,可我能保护你,只要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比如……十多年前,你替穆夫人接生的事。”
而那老妇听到此话时,脸色更是煞白。“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
“我们能放你,但旁人不会,昨夜你不是深有体会吗?若非我们,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说话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