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盒子里面的瓷娃娃,她愣了许久才有反应。缓缓拿出里面的女瓷娃娃,眼泪珠挂在长睫毛上摇摇欲坠。
“这是……”残月问向杨晚晴。
“咦,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是代他保管,至于是什么,他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不过我觉得,这个女娃娃根本就是你。”杨晚晴也没想到,残月也不知晓那女瓷娃娃的来历。
当残月看到盒子内打碎的瓷娃娃,那条又黑又长的尾巴,让她的眼泪彻底决提。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女瓷娃娃,终于知道,这个娃娃的来历。
那年,她还小,总喜欢玩泥巴。小墨很调皮,经常将她捏好的泥人咬碎。后来他送给她一块陶泥,她捏了一个漂亮的落哥哥,之后烧成陶瓷,抱到他面前炫耀。
“落哥哥,像不像你。”
他拧起好看的浓眉,“怎么有尾巴?”
她歪着脑袋天真地说,“落哥哥是猫妖,当然要有尾巴。”
他一脸暗色,“小墨跟我多年,故此与我亲厚些。”
她还记得,他也捏了一个什么东西,后来也烧成陶瓷。她抢着要看,他就是不给她看,只告诉她,捏的不好看,已经砸碎了。
瓷娃娃不再怕被小墨咬碎,她小心收藏多年。后来她偷去青楼,而他却一怒之下命她自此留在青楼为妓。她盛怒之下砸碎了瓷娃娃……
没想到,他居然将这些碎片都收了起来。
怪不得待她气消后,去寻那些碎片时全都不见了,只在原地看到几滴残留的血痕。
心好痛,好像要被什么东西揉碎了。
她的手颤抖地抚摸女娃娃粉嫩的小脸蛋,虽然与自己不堪相像,可那骄傲又率真的笑容,真真与她相似极了。
落哥哥啊落哥哥,月儿竟然不知,你的心里居然这般珍重过不懂事的月儿。
颤抖着打开下面的檀木盒子,雪白的香帕里竟包着一缕墨黑的发丝。
残月望着那发丝,不禁诧异,这是……
杨晚晴看出残月困惑,说道,“那是五年前,一个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的夜里,他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捏着这缕头发过来,告诉我收好。”
残月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这头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或许,不是我的吧。”残月这么想。
“肯定是你的。”
残月摇摇头,没有丝毫印象。将发丝又重新包裹好,放入盒子里锁上。
“还是都放在你这里吧。”残月将两个盒子推到杨晚晴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我今天找你来,本就打算物归原主。”
残月望着那盒子,实在有些不忍。那瓷娃娃,对她的确很重要。承载了她儿时许多欢笑,也承载了她对他的感情。
“在他心里,一直觉得你与他年纪相差悬殊,而你又是他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孩子。他……总觉得自己与你想比,太老了。所以有些心思,总不想被你知道,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杨晚晴希望残月收下檀木盒子。
“皇后比我还年幼一岁,他怎没顾及年龄悬殊?”残月不禁心下又恼。
“这就是他待你跟别人的不同之处。说明他很在乎你啊。”
残月咬住嘴唇,目光之中染上些许落寞,“这是他的东西,我有什么理由私自收下。”
“你还怨他!”杨晚晴声音微恼。
残月激动起来,“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即便他心里曾经有过我,可他终究还是伤我很深很深!”
“你难道就没伤害过他?你入宫为妃那两年,他在王府里,整日郁郁寡欢,别人看不出来什么,但我知道,他经常对着皇宫的方向发呆。一旦宫里传来你又晋封的消息,或是先皇对你如何如何的恩宠有加,他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发了疯的砸东西。”
“是他让我入宫为妃!是他要利用我的身子我的人,帮他完成荣登大宝的野心!我只是他利用的棋子而已。‘清君侧,斩妖妃’是他造反口号。我为了他,为了保全他的名声,他得来不易的皇位,不惜咬毒自尽……”
最后,残月泣不成声。
杨晚晴并不清楚残月为他自杀的事,只知道他刚登基那会,残月大病了一场。
“你可知道,他让你入宫的真正原因?我告诉你吧,他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啊。”
看到残月如此悲痛,杨晚晴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还是得将实情告诉残月。若换做不可一世的他,是断然不肯将实情说出来的。他桀骜狂妄,从不屑解释。她清高傲慢,自然也不屑娓娓乞怜。这样两个人凑到一块,若不能心有灵犀,自然误会重重,永无宁日。彼此间又放不下彼此,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为今之计,只能先从一方下手,化解开心底积压已久的是是非非,之后他们才能有所转机。
云离落那边是毫无对策了,他已将残月忘得一干二净。
杨晚晴只能从残月入手,将自己知晓的事告诉残月,让残月快些清醒过来,不仅仅只有云离落负了她。她也一样在辜负他的苦心。
“或许你应该知道了,你当年在嫣红楼怒杀之人正是宁瑞国太子。他来云国,是为了两国和亲一事。宁瑞太子在云国天子脚下被害,宁瑞岂能善罢甘休,连连修书过来,若不将凶手尽快交出来,就要举兵来犯。你杀了太子,将你交出去岂还有活命的道理。他为了保全你,思前想后,普天之下唯有皇宫最为安全。便从中设计,让先皇与你在宫外巧遇。他和先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然晓得先皇会一眼就相中你。”
杨晚晴洗了湿毛巾给残月擦脸,接着又继续说。
“谁会想到,杀害太子的真凶,成了先皇的宠妃。你也幸运,先皇提出迎娶祈瑞国公主为后,又以三座城池为聘礼,交出去一个替罪羔羊,这事也就蒙混过去了。想想不免叹息,帝王家最无情,三座城池就换了一个太子的性命。”
如今这件事从杨晚晴口里听说,心里才真正确信。五年前从偶遇白允时他说的那些话中分析,她也想到当年因一时任性杀的那个人就祈瑞国太子。
但她没想到,在这件事的背后,云离落为她做了那么多。
“他为你割腕取血为药引,为了你以十座城池为聘礼,就为了换取灵芝桃给你医病。这些事虽然不是他亲口告诉我,但从一些事上,稍稍分析,就也能明白了。”
过往的所有事,一股脑都涌入脑海,拥挤在不大的空间里争先抢后地叫嚣着要冲入她上了枷锁的记忆。
头一阵剧痛,她痛苦地抱住脑袋。
这些年,她一直怨恨的一直嗔恼的,原来都是一个错。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些年,她憋在心里的伤痛,原来都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
“你要记住,他是皇帝,是睥睨天下的君主。不管做什么,你都要顾及下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你一味由着性子忤逆抵抗,他也只会以更强硬的态度待你。最后,你们伤了彼此,也伤了自己。”
“我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自己还了解我。”残月的头沉重地垂在臂弯间,好想找个很狭小的空间将自己关起来,好好想一想。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了。”残月漠然起身,杨晚晴唤住她。
“你可要想好了,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是分是和,是聚是离,都全看你了。他如今已年过而立,还能有几个三十年?而你也二十有二,韶华易逝,待你人老珠黄想明白时,一切都太晚了。”
望着残月纤弱的背影,杨晚晴的声音哽了下,“毕竟……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不过,我想,他以前会爱上你。忘记你之后,他还是他,依旧还会爱上你。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毕竟他心里现在还有皇后的影子在。”
“那你呢?你看着他拥着别的女人入眠,心里能好受?”残月侧头看向杨晚晴。
忽然很想知道,一个女人真的可以伟大到,为了深爱之人,丝毫无所图地成全对方?
“会难受,但也习惯了。因为我知道,他不属于我。不过,若今后他怀里的人换做是你,我也就心安了。”杨晚晴还是温婉地笑了。“我只想他能开心。”
“你似乎很偏爱我。”想起五年前在梨园时,杨晚晴不止救过她,还为她送药,还经常前来探望她。
不过,她讨厌杨晚晴,从来不给杨晚晴好脸色。
当年她被林嫣若的麝香陷害,还是杨晚晴发现她,即便没有救下无极,可这份恩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因为他爱你。”杨晚晴回答得理所应当。“爱屋及乌,许就是这个样子。”
残月总想对杨晚晴说点什么,可看到杨晚晴静静淡笑的容颜,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她本想说谢谢的,可杨晚晴的这番苦心,岂是一句谢谢就能相抵的?
走出庆善宫,天色已经大黑。
沿着人少的小路漫无目的地闲走,不想竟来到一片灯火通明处。抬头一看,那宫门上的牌子竟然是坤乾宫。
残月正打算转身就走,莲波从里面出来,见是残月唤住了她。
“皇上正在里面发脾气。”莲波说。
“与我何干!”残月别开脸,不想莲波看到她眼中闪现的心疼。
“皇上要喝冻梨汁,味道不对,又要砍人。”莲波拽着残月走进坤乾宫。
“他要砍谁,跟我什么关系。”残月挣扎,莲波反而抓的更紧。拽着残月到跪了满地的宫人面前,略微扬高声音说。
“贵妃娘娘可以帮咱们解围,快求贵妃娘娘,救你们一命。”
宫人们一听有人能救命,赶紧磕头如捣蒜,哭求残月救救他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