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颤抖着身子,声若蚊蝇,“皇上,皇上去了。”
皇后推翻满桌的美味佳肴,气得暴跳如雷。
栖凤宫的宫人哗啦啦跪了满地,各个噤若寒蝉,面如纸色。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金铃苦声哀求,皇后哪里能听得进去。
“下作胚子就是下作胚子!一水喜欢做那些低三下气的事,迷惑皇上勾引皇上!”
“娘娘……呕……”
金铃正要求皇后喜怒,不想胃里一阵翻腾,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呕……”
皇后冷冽的目光如刀刃般射向金铃,吓得金铃浑身汗毛倒竖,脸色死灰。
“都滚出去”
皇后力竭地嘶吼,吓得一帮宫人连滚带爬地滚出大殿。
金铃吓得瘫坐在地上,脸上丝毫不见血色。
“跟本宫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皇后一把揪住金铃的衣领,面目狰狞。
金铃窒息的难受,脸憋得通红,不住摇头,不知作何回答。
“月信,你的月信来了没有?”皇后蹲下子,甩开金铃的衣领,紧紧抓住金铃的肩膀摇晃。
金铃双手撑地,深深低下头,吓得哭了起来。
“啪”一记狠历的耳掴子打在金铃脸上,金铃被打倒在地,不敢起身,也不敢动,就趴在地上不住落泪。
“下贱”
皇后气得不知如何谩骂才能发泄心中的气愤,又不住捶打起金铃来,痛得金铃小脸紧皱。
“下贱的东西!如今肚子都大了!”
金铃哪里还敢求饶,只会“呜呜”的哭。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老天爷不放过她,让她珠胎暗结。
皇后打得累了,也跌坐在地上。满地的狼藉,她无力地撑着身子,闷闷地狂笑起来。
“怎么办啊娘娘……”金铃见她怒气稍消,哭着无助地问。
“打掉打掉!还能怎么办!”
“好好好……只要娘娘息怒,奴婢……奴婢这就去找药。”金铃在地上爬,欲爬出去解决肚子里的累赘。
“你想被阖宫皆知?还不滚回来!”皇后一把揪住金铃的头发,痛得金铃赶紧又爬回来。
金铃知道,在皇后眼里,所有的奴才连狗都不如。而她只是一只稍微得点宠,稍微称心的那么一只狗而已。
“待你的奸夫明天来把平安脉时,让他给你配一副打胎药,尽早解决这个孽种!”皇后丢来金铃凌乱的长发,气冲冲离去。
金铃倒在满地狼藉之中,眼泪不知怎的,好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滴一滴砸在可以照见自己狼狈模样的青石砖面上。
手不由自主,轻轻抚摸向腹部。平坦的腹部内,已有一个生命开始孕育……这是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孙如一送肖婷玉只到延瑞宫宫门口,便告辞。
“微臣还要去朝华宫请脉,就送娘娘到这里了。”
“孙太医轻便。”
肖婷玉礼善一笑,美丽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目光也不曾与孙如一有过任何碰触,更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分分秒秒停留。
转身走向朱红宫门,随后命冬霜将宫门关上。
厚重的门,阻隔了门外一身靛蓝色朝服的孙如一,连带心底那份不忍的割舍也一并阻断。
就在宫门关上那一刻,肖婷玉脸上所有淡定平静瞬间崩溃瓦解。手紧紧抓住冬霜的手腕,需要凭借冬霜的支撑才能勉力走回寝殿。
她屏退多余的宫人,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那是一个环形玉佩,玉质晶莹剔透,但与宫中的奇珍异宝比起来,只能算不值钱的下等货。她却将这样平凡的一块玉,当成珍宝一样在手心中细细抚摸。
冬霜知道肖婷玉的心思,只微乎其微地叹口气。
“娘娘,喝点姜汤吧,驱驱寒。”冬霜将热腾腾的姜汤放在桌上。
就在冬霜关上宫门的那一刻,孙如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对她交代了一句。
“雨天阴寒,熬些姜汤给娘娘。”
望着孙如一躬身离去的背影,冬霜只叹,造化弄人,好好的一对鸳鸯就这样生生被拆散了。
残月请了云离落用晚膳。
外面一直下着雨,她没抱太大希望,不想他居然打着伞来了。
皇上来朝华宫用膳,可喜欢坏了朝华宫的宫人。眼见着贵妃娘娘越来越得宠,看那些不正眼瞧朝华宫的小蹄子,日后见了朝华宫的人还不巴巴地奉承。
小厨房煮了最精致的佳肴,还备了一壶好酒。
在哪里用膳不要紧,吃什么美味佳肴也不打紧,唯一要紧的是与谁一起执箸共餐。
于云离落来说,宫里精致的佳肴早就食之乏味了。可今晚的晚膳却让他吃得格外香甜。那个一向孤傲的人,还是第一次邀请他。
晚膳后,残月让夏荷备下茶点。
她似有留下云离落之意。
夏荷将温好的汤药端来,准备伺候残月服药。
“朕来。”
云离落夺下夏荷手中的药碗,居然亲自喂残月服药。
望着他温柔细心的样子,残月的心颤抖起来。这样好的落哥哥,她怎还忍心去恨!
即便药汁苦涩难咽,也在这一刻变得清甜爽口起来。
“苦么?”他见她眼圈泛红,轻声问。
残月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苦。”
“那为何红了眼圈?”一碗药完毕,他拿了一颗蜜饯放入残月口中。
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残月吸吸鼻子,好想扑到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痛哭一番。
“臣妾只是觉得……觉得皇上待臣妾太好了。”
云离落紧抿的薄唇弯起一道完美的弧度,宠溺地捏了下残月细嫩的脸颊。
“你是朕的爱妃,朕自然疼你。”
残月的心猛然一冷,不住摇头,目光期望地看着他,“我不要爱爱妃!”
她怕极了“爱妃”这两个字。曾经,云意轩日日唤她“爱妃”,她被人当作祸国妖妃,人人得而诛之。
岁月渐老,人也变得不再有年少时的懵懂无知,也不再那么胆大妄为。偶尔想想那年风光正盛时,她被万民唾弃,群臣咒骂。若换做现在,只怕已做屹立高处的傲然一笑。
她忽然害怕起来,怕极了早些年的骂名再一次加诸在身上。
那样沉重的枷锁,她已无力背负。
更何况,这江山是她深爱之人的江山,那龙椅是她最爱之人的龙椅。
“你不想做朕的爱妃?”他冷凝的声音,略显不悦。
“臣妾想做……”残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咬住嘴唇,羞得双颊绯红,声若蚊蚋,“你的女人。”
杨晚晴说的没错。若真的可以,她愿意改变自己,不再奢望只做他的独一无二。或许,成为他身边离不开的女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云离落微怔愣后,一把将残月拥入怀中,在残月看不到的背影,他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夏荷掩嘴偷笑,悄悄退出去,将门轻声关紧。
外面的雨还下着,孙如一交代好药方,回了太医院。
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夜的寒冷,捶打大地夏季盎然的绿意。
“我看这天,秋天要提前来了。”宫女丝儿和夏荷坐在耳房的小凳上,守着等待殿内的传唤。
“这场雨下的的确有些冷。若真入秋比较早,得提前为娘娘备下秋衣了。”夏荷一边绣着花儿,一边说。
丝儿掩嘴轻笑起来,“皇上这样疼娘娘,到时候内务府肯定巴巴地往咱们宫里送好东西,还用咱们跟着费心。”
夏荷瞧了一眼禁闭的殿门,里面连点动静都无,不知里面在如何恩爱缠绵。夏荷羞红了脸蛋笑,为残月能有今日,很高兴。
转而,夏荷又不那么开心了。也没心思绣花下去,看向外面灯火下细密的雨线……
遥远的良国,现在也在下雨么?
良国位处南边,要比云国暖和很多,那里的秋天从来不会这么早。
他们良国的皇上那么喜欢公主,为了公主可以连性命都不顾。云国的皇帝,又能为公主做到什么?
若他们的皇上知道,云国的皇帝很喜欢公主,是祝福?还是痛彻心扉?
夏荷低头看向手中绣了一半的玉兰花。一定很伤心吧,那可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夏荷姐姐,在想什么?”丝儿扯了扯夏荷的衣袖。
“没,没什么。”夏荷赶紧又拿起针线,心不在焉地绣起来。
丝儿理了理彩线,外面的风冷,起身去关窗子。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隐约传来敲门声。
“都这样晚了,谁还会来?”丝儿撑了伞,站在门口,等待守门的太监开门看是谁。
过了会,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
“是谁敲门?”夏荷问向站在门口的丝儿。
“是栖凤宫的宫人!”丝儿跑过来,压低声音在夏荷耳边说。
“那边的人来咱们这做什么!”夏荷一听栖凤宫就生气,放下手里的活,撑了伞出去。
“劳烦大哥大姐通报一声,皇后娘娘病了,忘皇上能过去看一看。”小太监毽子,丝毫没有架子,就差没给朝华宫的人跪下了。
夏荷瞥了一眼,“谁是你大哥大姐!”
“哎呦姑奶奶,您是毽子的亲姑奶奶,就进去通报一声吧。皇上去还是不去,全凭皇上自己个做主还不成么?娘娘实在病的厉害,人都烧糊涂了,一直念叨皇上和太子。”毽子跪在雨水中,居然还磕起头来。
“姐姐,怎么办?”丝儿小声问夏荷主意。
栖凤宫的人居然这般来求,若不进去通报一声,岂不显得朝华宫的人侍宠生娇,要遭人背后指点了。
往日里残月一再交待,对外定要恭和谦顺,莫要叫人抓了痛脚。
夏荷想了又想,看着殿内燃着的昏黄灯火,实在不忍打扰那一团温柔的美好。
“咚咚咚”夏荷轻轻敲响门。
“外面什么事,这样吵。”里面传来残月的声音。
“是栖凤宫的人,说是皇后娘娘病了,请皇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