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朕就不是这皇宫的主人?使得你的狗眼里只装着皇后!”他一把摔了账本,吓得殿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皇后不明所以,本想说什么,又觉得他的怒气是冲她而来,也只好噤声了。
“这个月……这个月超出的不是很多……所以,所以就没向皇上禀报。”孟公公吓得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说。
“去罢!朕身边也不需要什么太监总管了。”他轻轻一扬手,便已决定了孟公公的命运。
“皇上……皇上开恩呐。”孟公公吓得哭了起来,依旧没有换来云离落的丝毫怜悯。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救老奴啊。”孟公公赶紧爬向皇后。
“下作的奴才!来求本宫作何!”皇后低叱一声,赶紧与孟公公撇清任何关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侍卫们将孟公公硬拽了出去,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哭喊声。尽管含糊不清,但也确定,明里暗里,孟公公与皇后没少勾结。
云离落全当充耳不闻,拿起一本折子翻开起来。
皇后偷瞄一眼他的神色,发现已无怒色,总算松下一口气。心里猜测他为何忽然处置了孟公公,若真信了因为这个月宫中支出超额,那也太愚昧了。
忽然想到金铃早上的回报,说是残月很可能与云离落在御花园深处见过面……她尖锐的目光悄悄射向残月,心中笃定是残月在背地里使得坏。
“喵……”小墨懒懒的叫声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还都跪着,即便双脚麻木,也只能噤声哑忍。谁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寂静的大殿,连小墨爪子走在光滑的青石砖面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它迈着高傲又慵懒的走过来,就在残月身边停下脚步。打了个哈欠,半眯着幽黄的眼睛,在残月身上亲昵地蹭啊蹭。
它蹭得残月身上痒痒的,忍不住心下欢喜,便将小墨抱在怀里。
林楹惜发出隐隐的低叫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她赶紧捂住嘴,跪得更低。她怕猫,却也惊讶为何皇上的小墨会对残月那般亲昵。她不是没有听说过,皇上的爱宠向来高傲,从不接近任何人。
皇后见小墨如此与残月亲近,哑忍住即将喷发的怒火,暗自咬紧牙关。
云离落终于开恩,允许众人起来。
小墨始终窝在残月怀里,动都懒得动一下。两只黑黑的爪子抱住残月的手臂,睡得香甜,模样煞是可爱。
离开坤乾宫时,林楹惜凑到皇后身边,说,“皇后姐姐,听说皇上的爱宠很有灵性。”
“是么?”皇后挑挑眉。心里气恼残月暗中使坏,哪有功夫细听林楹惜的话。
“曾听爹爹说,这只猫是波斯进贡。当年虞淑妃备受宠爱,得了这猫后听说这猫很有灵性,可以帮主人找到终身伴侣。虞淑妃便将这猫又送给了皇上,希望它可以帮她找到儿子命定的儿媳。”
皇后猛然停下脚步,脸色煞白的很是难看。
林楹惜浅浅勾了勾唇角,“听说那猫从来不与皇后姐姐亲近。缘何却与那刚入宫没几天的贵妃娘娘亲近非常?难道……”
“闭上你的贱嘴!”皇后厉喝一声,带着金铃匆匆离去。
林楹惜站在原地,看着皇后远去的背影,抓紧绣拳,骨节一片泛白……
坤乾宫传出消息,小墨失踪了。
夏荷来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残月正是房内上药。手臂的烧伤好了许多,留下淡淡粉红印记,很是难看。
“它打小就喜欢乱跑。不用着急。”
“不是啊公主,听坤乾宫伺候小墨的宫女说,昨晚都没回去。”
“原先它也经常有几天不回家的情况,别跟着着急了。何况猫本来就喜欢晚上出去乱跑,再说它很聪明,不会有事。”残月收好药膏,放下袖子。
“她们说,小墨现在年纪老了,每天都懒懒的爱睡觉,就连春天猫儿发情的季节,它都懒得出门。皇上为此发了大怒,坤乾宫为了找猫都乱作一团了。”
残月不是很清楚小墨的来历,但曾听杨晚晴提起过,小墨是虞淑妃送给云离落的猫。残月也不是很清楚云离落对他母妃揣着怎样的感情,至少对于虞淑妃曾与良国皇帝有染一事上,极为不满。若不是因此,他怎会将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培养成杀人不见血的影卫!终日称他为主人,成为他身边圈养的一条“狗”。
不管如何,云离落却是将小墨当成命疼爱。养了十多年,终日为伴,怕是比亲人还亲。
“你想让我借此立功?”残月洗了洗手上的药膏,夏荷递上毛巾。
“公主,小墨与您那般亲厚,您亲自去寻,肯定比他们乱闯乱撞寻的快。何况……”夏荷瞧瞧外面,压低声音说,“公主正可借此机会赢得皇上青睐。”
残月垂下眼睑,没有做声。与寻找小墨想比,她更着急那半片香囊。昨天没有空出时间去树林寻,今日正想去寻一寻,丢在树林还好,但愿不要被云离落拾了去。
“公主,你怎么还不着急。”夏荷看她不紧不慢,越发焦急起来,“惜妃娘娘和皇后的人,早就出去寻了。您可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它打小比人都激灵,不会有事!更何况,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它是皇上的命,谁敢怠慢它?全家上下不想活了!”
残月换上一身简单的衣衫,以免一会入树林,衣服刮到树枝上。
正要出门,宫女圆儿匆匆来报。
“启禀娘娘,奴婢方才在御花园看到金铃抱着什么东西匆匆钻进林子里去了。在她经过的地方,居然还有血迹。”
残月看向夏荷,夏荷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圆儿已经被我收买了,是我派她出去看看动静的。”
残月又看了圆儿一眼,也是十五六岁,一脸稚气未脱,即便丝毫不施粉黛,依旧美丽的透彻动人。多好的年纪,当年她入宫也正是这样的年纪。
经过圆儿带路,那里居然是通往残月和云离落几次偶遇的那个偏僻树林的小路。地上的确有淡淡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还不难看出时间不久。
残月让圆儿和夏荷等在原地,她不想他们的秘密地点被更多人知晓。
那里有她的无极和他,他们一家三口共同走过的一条路,记忆虽然微痛,依旧掺杂着些许美好。
小心翼翼尽力不发出声音走进树林,地上再没有血迹了,却在不远处葱郁交织的树叶上看到大片尚未干涸的新鲜血迹。
残月的心猛然一怵。
仔细倾听周围,除了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没有丝毫人气。想必这里已然无人,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心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脚步依旧忍不住靠过去……
轻轻拨开浓密的染了血迹的枝叶,眼前所见之景象,吓得残月大叫出声。
“啊”残月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怔怔地望着满地的鲜红,水一般美丽的大眼睛渐渐盈上一层晶莹。
“……小墨。”
她呢喃一声,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失控一般扯断周遭繁杂的枝桠,顾不上掌心被锋锐的草叶割破,流出汩汩鲜红。
“小墨……”残月抱起横躺在杂草中,满身鲜血的小墨。
小墨胖乎乎的身子软绵绵的,显然还没有断气。它身上有数不清楚的刀口,在腹部居然还插着一把小匕首。
残月的手上已满是血污,小墨的身子还不断有微热的血流出来。心头一阵揪痛,眼泪泉涌。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要用如此泯灭天良的手段对付小墨?
残月害怕地拖住小墨无力耷拉的脑袋,一遍一遍呼唤小墨的名字。
“小墨小墨小墨……你要坚持住,我这就……这就带你去找太医。”梗塞的声音,抽抽噎噎。
抱着小墨想快步跑,却踩在很滑的苔藓上摔了一身泥污。残月失声痛哭起来,不敢用力抱小墨,又赶紧爬起来。
小墨终于有了点点微弱的反应,无力地挑起沉重的眼皮,它本幽黄幽黄的眸子,如今已失去往日鲜亮的光彩,暗淡无比。
“小墨!你坚持住,月儿带你去看太医……”残月心痛得声音颤抖。
小墨望着残月,它的眼睛里映着残月哭得狼狈的容颜。它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神色,残月却知道,它在诉说它的痛苦它的无助与绝望。
它渐渐眯起眼睛,张开小嘴,伸出苍白的舌,轻轻吻掉残月手指上的血迹,还用它锋利的牙齿,一点不痛地咬了咬。
残月的心更痛了,扯着鼻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滚落。抱着小墨的手轻轻收紧几分,记忆瞬间灌入脑里。
小时候,小墨总喜欢舔她手指,那时候小墨还小,没有轻重,她也小,皮肤又嫩。总是被小墨咬得手指发红,她便气鼓鼓地抱怨小墨总欺负她,还经常向落哥哥告状。
落哥哥通常只笑笑便不了了之了,也不惩罚小墨。她就偷偷地拽小墨身上墨黑的皮毛,它咬她一次,她就拽掉一根,痛得小墨“喵喵”大叫。
那时候她不知,在猫咪的世界里,轻轻啃咬是亲密无间的表达。
残月越想心越痛,抱着小墨匆匆走,恨不得飞到太医院。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隐约看到前面站了许多人,而为首的人一身黑袍,那墨黑的颜色像极了小墨的皮毛。
唯一不同的是,那墨黑之上用金丝绣着盘龙图案。
残月仓猝的脚步猛然顿住。心跳忽然加快,低头看向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墨,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