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情形,杨毅涵剑眉一皱——原来自己真的会吃醋,原来真的吃醋了,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为什么江城缇兰节那一首《乱红》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自己在秦王府吹了出来?
为什么在鄂城的时候,一条命和一瓶清心丹让自己拿出一枚崇光令?
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却一再把可能会有的危险拿来提醒她?
为什么在法清门的时候对她的照顾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还觉得十分舒心?
为什么在回长安的马车上会一反常态地大笑,忍不住逗她?
为什么在秦王府那天会飞身出去接住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带人去看果然出了危险的她?
为什么元宵节那天会一整个晚上用天道神功救她,以至于坚持让她每个月晚上都在自己的帮助下度过死半生毒发?
为什么那天晚上在秦王府外遇到另一个身份的她,自己竟会开心了很久?
为什么得知她入狱,立刻开始想各种办法,还给上面写表求情?
为什么听到她出狱会松一口气,但听到六殿下住到她的茗园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那天在大雁塔顶遇到她后,自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里待上一阵子?
为什么她来求崇光门买债券之后,自己吩咐了玄坛长老多买一些,结果崇光门的认购额仅次于紫烟庄?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没有保守所谓的秘密,反而坦白地告诉她?在她落寞神伤的时候,自己都愿意陪她说话,怜惜她的苦,她的不易?
苦?谁能想象,长安新贵,衣食无忧,朋友无数,才艺无穷的她苦?可是杨毅涵就是觉得,她是落寞的,是孤寂的落寞,让他很想靠近她。而让他庆幸的是,她在他面前是会把那些落寞显露出来一点,可惜只是冰山一角。
“冰块,后悔了吧?”凌承瑞突然出现,站在杨毅涵身旁一丈的地方,“谁叫你那么冰块,让温雅的六殿下捷足先登了呢?”
杨毅涵盯着凌承瑞看了半晌:“你很了解她?”
凌承瑞挑眉:“还用说!”
“那就说说她的心吧!”杨毅涵说。
凌承瑞笑了:“六殿下的评价是,她没有心。可惜,六殿下只能在才学歌舞上了解她。她看似没有心,却是最有心的人。因为最有心,所以会害怕失了心,才会表现出一副没有心的样子!”笑容渐渐淡去,眼眸变得深邃。
“为何我总察觉到她的落寞?”
“冰块,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架,你觉得我落寞吗?”凌承瑞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杨毅涵。
杨毅涵坦然回视:“你如果不落寞,怎么会年年找我比武,要打败我?”
凌承瑞飘渺一笑:“冰块,我突然觉得,你才是最合适丫头的那一个。我们打了这么多年,对互相都了如指掌,丫头就是另一个我。你说,你这么了解丫头,还需要问我吗?”
杨毅涵沉默。
“不过,喜欢上和自己的敌人相像的人,用丫头的话说,你还真是自虐呀!”凌承瑞毫不客气地嘲笑杨毅涵。
杨毅涵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一抹笑容:“狐狸,你成功了,你的丫头,我要定了!”
凌承瑞一度认为自己眼花了,冰块杨毅涵居然还会笑?!说出去谁信!
“你不过是赌气罢了,和对方争东西早就成了我们的习惯。再说,你想要就能要吗,看现在这个局面,嗯,丫头做六皇子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她之前差点成为太子妃呢!
杨毅涵只是淡淡地说:“与你无关。当然,我会尊重她的心意。”
“啧啧,冰块你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对了,你不会嫌她姿色太差吗?”凌承瑞向来和杨毅涵反着来。
杨毅涵淡然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是一张脸,我不在乎!”
凌承瑞这下暗叫不好,本想利用这点把杨毅涵绕进去,到时候他发现顾盈盈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就会悔不当初。可是杨冰块似乎不中招?
“哦?也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丫头智慧过人,文武双全,厨艺精湛,还会赚钱,的确是贤妻。到时候你再找几个漂亮的妾,齐人之福就达到了!”凌承瑞看了杨毅涵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
杨毅涵依旧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凌承瑞唇边溢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冰块,你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丫头此生要么不嫁,要么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杨毅涵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凌承瑞,眼睛里是探究。半晌才说:“狐狸,那是你的想法吧?”
“没错,只是可惜,她的想法只会比我更坚定。”凌承瑞自得地笑。
杨毅涵沉默了。
凌承瑞看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然后谪仙一般地走了。
这群笨蛋,李章、杨毅涵都是笨蛋!丫头那么好,你们再娶再纳,就如同那时云水间针对六皇子的挑战赛一样,任何女子的任何一点都比不上她,你们还要那些女人做什么!无可救药的笨蛋们!买椟还珠、丢芝麻捡西瓜的笨蛋们!
凌承瑞因为看不惯自己父亲的三人组合,所以从小就下定决心以后只娶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要让自己和心爱的女子陷入为难、陷入争斗。
这一点,结果上看倒是和顾盈盈一样。
杨毅涵在凌承瑞走了之后,一直看着那边的李章和顾盈盈。两个人玩闹了一阵,就准备下山了。
“这些山竹带回去给他们吃!”顾盈盈说着,就要抱起这些山竹。
墨言跑过来用衣袍包起山竹:“唐姑娘,我来吧,你照顾殿下!”
顾盈盈也不客气,微笑点头,仍旧拉起李章的手。
李章有些不好意思:“一路上山你输了那么多内力给我,下山不费力,就不用了吧!”
顾盈盈闻言也不勉强,就放了手:“那你自己小心!”于是往下走,但是不敢离李章太远。
李章步行下山,途中有一次脚滑,顾盈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用内力一带。接着没有再碰他。一直到山脚下,顾盈盈还是和之前一样嬉戏欢笑。但是,她心中闪过一句话——子旭,你心里的,不是我。
回到大营,顾盈盈把那些山竹都分了出去,然后就去找凌承瑞了。
“承瑞,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呀?”顾盈盈蹲在几案旁,撑着手臂,一脸忧郁。
凌承瑞笑:“我有什么无聊的,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
顾盈盈摇头叹息:“真不知道你来看什么戏的!”
“你若无聊,怎么不去找六皇子?”
“才找完回来呀,也不能总去找他的呀,而且总是找他也无聊呀!”顾盈盈此时卸掉所有的智谋伪装,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
凌承瑞轻叹一口气:“丫头,你是失望了吗?”
顾盈盈突然又恢复了认真:“还是你懂我!”说着,走出营帐,轻功飞掠到了横水岸边。
凌承瑞知道她有心事,在一炷香后也悄然落在横水岸边。
“承瑞呀,你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会是因为什么喜欢她的呢?”顾盈盈问。
“也许很多,也许,那个人有几个优点,恰好是我欣赏的。但也许,只是因为看对了眼。你问我也没用呀,我又没有心仪的女子。”
“搞不懂你们男人!”顾盈盈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河水中。
“我也搞不懂他们!”凌承瑞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盈盈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仪态全无:“哈哈哈,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你不是男人!”
凌承瑞脸色有些黑:“喂,你不开心也不要拿我打趣呀!”
顾盈盈掩唇,忍住了笑:“好了,不笑你了,当我胡说的。也许,我们是最格格不入的人呢!”
凌承瑞笑得飘渺:“那你说,我们凑一对怎么样?”
顾盈盈瞪了他一眼:“第一,我们太了解对方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第二,你会喜欢镜子里的自己吗?”
凌承瑞摇着头:“丫头,你太认真了,真没情趣!”
“喂,你怎么和我师父一个德行!”顾盈盈埋怨着。
“你师父怎么了?”
“我师父也喜欢把乱点鸳鸯谱当做开玩笑!”顾盈盈咬牙切齿,偏偏点的对象还是同一个人,就是面前这只凌狐狸!
“看不出来呀!你师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呀,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也是个小孩子!”顾盈盈啧啧嘴,喜欢吃、喜欢玩的小孩子。
“呵,那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被你感染了吧?你骨子里不也是个小孩子嘛?”凌承瑞调笑着。
“谁骨子里不是小孩子,看在什么人面前显露出来罢了。对了承瑞,想不出来,你在什么人面前会是那个样子呢?”顾盈盈一双眼睛盯着凌承瑞看了许久。
“或许还没有遇到,这个,是不是所谓的缘?”
“是劫还是缘?”顾盈盈叹息着。
“也许这两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个。”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红颜劫》真是写得好呀!
“呵,深情几许,百年后还不是黄土?”凌承瑞神情淡漠。
顾盈盈笑了:“也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识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爽朗的笑声在横水之上回荡,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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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玄坛:财神赵公明代称,意指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