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走,咫月僵了半天,又跺脚哭闹起来,眼看两人出了院落,子书雁帛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缓缓的道:“咫月,今年的玄法大会不同以往,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隐忍,却仍旧不失温和。真的太熟悉太熟悉……花寄情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微微发怔,想听他再说一句话……狐扶疏看着她的神情,微微眯眼,她却随即回眸一笑,若无其事道:“我们走罢。”
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更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狐扶疏一时竟有些无措。这次重逢,她仍旧聪明,仍旧逞强,仍旧倔强,仍旧讲理,仍旧是那个熟悉的花寄情,可是,究竟有甚么地方不一样了呢……竟让他如此的不安……
第二日,玄法大会便正式开始。这次因为神殿招新,所以闻讯而来的人颇多,但四阶以下的自知取胜无望,也不来讨这没趣,权当看个热闹,报名的都是五阶到六阶的玄术师。玄法修炼一到三阶是一个阶段,四到六阶又是一个阶段,三阶晋级四阶要比之前难上数倍,所以玄法大会虽然号称五大洲齐集,但人数并不多,比如东临部洲,报名便只有五阶玄术师四人,六阶的则只有花寄情和子书雁帛两个……花寄情也是此时才知,墨负尘早知各大洲要分场比赛,所以居然给三人各报了一个地方。可是直到此时,墨负尘两人居然都没有露面。
花寄情本来对墨负尘的本事十分信服,到了这时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凤卓不在,她也不知要去哪儿找人,想了一下,便站起来,想悄悄找神殿的人问问,才刚刚转到人后,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了她手腕,笑道:“找我们么?在这儿呢!”
花寄情见两人都好生生坐在那儿,一皱眉抽手就走,墨负尘一把没抓住,愣了愣,指指她背影:“这是怎么了?”钟离殇一声不吭,墨负尘挠头,“我不是才刚到么,还没来的及喘口气么!又不是故意不跟她说……这些女人真叫个麻烦……”抱怨两句,也就回来坐下,钟离殇始终目不转晴的看着台上相斗,墨负尘便低声指点:“你所长的在身法技法,千万不要跟他们拼力气,尤其要抢占方位,你看那人,被逼到台角,眼看就要输了……”
五阶玄术师人数不多,很快便决出了胜负,虽然玄法大会不禁止越级挑战,但五阶对上六阶取胜机会着实不大,且碰上个心狠手辣的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五阶玄术师通常不会再去角逐五大洲竞技,到了最后,仍旧是六阶玄术师之间的对战。
比赛的次序是东西南北中,东临部洲是第一场。便听黑衣签判朗声道:“隐仙楼子书雁帛,
对护花派花寄情!”
子书雁帛不由自主的侧头,看了她一眼,花寄情双目下帘,安坐不动……场面静了一瞬,他身后,有人低声道:“大师兄?”
子书雁帛只得上前几步,跃到了台上,黑衣签判等了一会儿,见始终无人上台,有些讶异,又道:“护花派花寄情!东临部洲护花派花寄情!”
花寄情微微一晒,便跃到了台上,她今日着了一身牡丹彩碟戏花罗裙,裙摆直曳到地,不似比武,更似郊游,乌发用金丝如意绦束起,面上覆着同质的面纱,只露出一对清凌凌的大眼睛,流转间秋水潋滟。她就这么俏生生往台上一站,竟宛然倾城之色,全场都为之静了一静。
子书雁帛双眉微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亦迎上他的目光,出奇的坦然自若。相距如此之近,又是白天,他极端正俊美的五官更是分明,眼底永远像盛着星星,清亮到恍惚有水光闪动……他正微抿薄唇,看着她,习惯的微皱着眉心,神情有些复杂。
她其实可以猜到他在想甚么,他不想跟她打架,更不想胜她,可是偏偏他是隐仙楼的大弟子,他代表整个隐仙楼,以他的性情,必不忍愧对师门托附……其实她跃上来,就是为了看他两难,看他取舍……
良久,他不动,她也不动,场下已经在议论纷纷,黑衣签判不耐烦的催了一句:“可以开始了!”
子书雁帛微微一惊,一抿唇,终于下了决心……他挺秀剑眉微微一扬,拱手道:“在下……”一言未必,她已经抬手祭出了惊鸿剑,微微一抖,剑芒暴起,声音带笑:“看招!”
子书雁帛急退一步:“小情,我……”她攻势已起,瞬间将他的话逼了回去……
其实她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他那一瞬间的眼神,分明在说,对不起师父,我真的下不了手,有甚么责罚,弟子受着就是……
她着着抢攻,他只得拔剑招架,几次三番想说甚么,都被她逼了回去,她直把他逼到角落,背了众人微微一笑,声音极低:“我瞧瞧你有多厉害?”
子书雁帛有些无奈,只得轻轻抬手还了一招,她顺势向后跃开……两人都是用剑,花寄情杂学极多,碰到谁就学谁的,甚至连妖兽的武技都学会,一柄短剑剑芒霍霍,招数千变万化,直叫人眼花缭乱,子书雁帛的招数却是轻捷流畅,万变不离其宗,显然学的极是扎实。
两边转眼交过了数百招,几乎没有用玄法,只是在较量武技,可是因为她过于好看的招数,过于好看的模样,台下仍旧叫好声声,竟不觉得无聊。可是花寄情心里却已经有谱儿了,单以剑术而论,她要逊他一筹,若要认真比比玄法,她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当然她若只是想取胜,这种心地光明的君子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看他眼神清亮,俊颜完美,身法轻灵如雁,凛然的剑势中带着掩不住的温柔。她忽觉心头温暖,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低声道:“哥哥。”
他猛然就是一惊,脚下一滑,她的惊鸿剑便顺顺当当指在了他肋下,轻轻滑开了他的衣服,台下惊呼声中,他轻轻翻身避开,看了她一眼……她等他攻击,
他却收了招,花寄情一挑眉,抢先退后一步,含笑拱手:“子书公子技高一筹,我输了。”子书雁帛一愕,她微微一笑,便转身跃了下来。
台下顿时哗然,可是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她愿意认输,旁人也没办法干涉,顿时议论纷纷。
花寄情坐回台下,旁边狐扶疏淡淡的道:“这场架打的好不风光旖旎,我可以弹一曲梁祝来配了。”
她只是笑笑。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可是,她就是想这样欺负他……不管他有多厉害,就是要他让着她……就好像顽皮的妹妹,霸道的抢走哥哥的玩具,其实只是想要哥哥更多的注意和陪伴……她是丹主,她已经不需要这么个东临部洲第一的名头,可即使她需要,她很需要,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拱手送他,在他已经决定不顾一切的让她之后。
想的出神,她不由得微微弯起唇角,狐扶疏看在眼中,气的抿唇,偏生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悻然回头,敲着手里的杯盖。
这一场比赛的奖品,是一个高阶的召唤法器神龙符,子书雁帛领到之后,跃下台来,瞥了她一眼,走过来递到她手中:“小情,这个给你。”
花寄情一笑,抬手接过:“多谢。”
他微微弯唇欠身,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回去。旁边众人看在眼中,瞬间悟了,反正两人谁赢了奖品都是她的,那谁赢也就无所谓了……那边咫月已经气的脸色发青,尤其听旁人议论纷纷,说甚么天生一对……更是怒火熊熊,只可惜此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心情。
下一场是西华部洲,墨负尘上场,以六阶巅峰对六阶中,墨负尘又是以武入道的,外功强横,刀法精妙,不数招便将那人打下台去,轻轻松松拿到高阶的储物法器须弥戒指,在手中抛了一抛,笑嘻嘻的送了过来:“之前是老子不对,兄弟别生气了。”
花寄情早就想要一个储物法器,也不跟他客气,反正她可以用丹药还他人情……便笑道:“那就勉强原谅你好了!”
再下一场是南瞻部洲,这次却是反过来,钟离殇的六阶中对旁人六阶巅峰……到了这种时候,钟离殇在红尘炼狱图中十四年的苦修终于见了成效,内息纯粹浑厚,外功轻捷无伦,一柄长剑施展的水泼不入。堂堂六阶巅峰的玄术师竟被他逼的毫无还手之力……钟离殇毫发无伤拿到了攻击法器凝光古镜。跃下台来,微一迟疑,走上前把盒子往她手中一放,花寄情挑眉,他便微微一笑:“镜子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凝光古镜可以凝聚光芒以为攻击,厉害之极,这叫女孩子用的东西?花寄情笑道:“那我跟你换啊!拿别的跟你换?召唤法器?”
“我不需要召唤法器,”钟离殇淡淡一笑:“记得有人说过,我想要的,我自己就可以做到,所以不用求任何人。”
两人对答,旁边诸人可就真的看不懂了……这三大部洲,三大胜者,居然都把拿到的高阶法器给了她?五大洲炼丹师虽然难得,但怎么也还有个炼丹世家出来晃悠,可炼器师绝对是器神教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如此难得如此珍贵,居然都给了她?这小姑娘究竟是甚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