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跟师父相处的这些日子,胸口的刺痛慢慢降了下去,心底涌上了一股温暖,暖得全身都仿佛化成了一汪春天的水,然后这些水汇集在一起,摇身一变,变成了眼泪,溢出眼眶。
我微笑着,睁开眼睛,看着师父近在咫尺的脸。
“师父,小佛三生有幸,能认识了你。这辈子的时间很短。来不及相守白头,但愿来生时间无限长,长到我们两看生厌,互相嫌弃…;…;师父!”
我话还没说话,突然看到“师父”的嘴里喷出了一股鲜血。
“师父”的目光有点涣散,他低头去看,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他的胸膛上,自后向前插着一把剑,一把…;…;阴令剑!而他的身后,站着相同的一个人,白袍广袖,墨发散在风中。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脸,一个阴冷噬血,全是杀气;一个纯净无垢,全是愤怒。
我呆住了,一时忘了动。
刺我一剑的“师父”似乎也惊到了,站在原地没动,而刺了“师父”一剑的师父,却松开了剑,跑到了我的身边,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后拉。
这一拉,阴令剑从我的心窝里拉了出来。鲜血如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小佛,你流血了。”这个单纯善良的师父,撕下自己的衣袖,摁在了我的胸口上。弄完这些,他回过头去,生气地道:“你伤了小佛!你居然敢伤我的小佛!看我不杀了你!”
说完,身体猛然往左倾斜,白色的袍子被他的动作扬了起来,同时他的右手探入虚空,做了一个抓的动作,又一把阴令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整个过程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完成,如果用词来形容,那只有一个字:快。
阴冷绝然的“师父”动作非常敏捷,他将心窝的剑拔了出来,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迅速地弹跳起身,刹那间与单纯善良的师父隔开一段距离。单纯善良的善良的袭击已经够快的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逃得掉的,可是这个阴冷绝然的师父却轻而易举地退去,并发起反击。
“撕!”
利器划破皮肤的声音回响在树林之中,格外的渗人。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看到那个阴冷绝然的师父倒退了几步,单膝跪在了地上,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溢了出来。而同样的,单纯善良的师父也后退几步,背靠在了一棵粗大的树杆上,被打得靠在了树上也不服气,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对面的人。
阴冷绝然的师父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能如此护她,我很心安。”说着,闪身扑向左侧。
单纯善良的师父仿佛意识到他想跑,将手里的阴令剑脱手刺了出去。
阴令剑射出去的速度非常地快,可是阴冷绝然的师父的动作更加迅速,躲开了阴令剑的攻击,阴令剑擦着他的白袍划过,可剑气的冲击力使他失去了平衡。他翻倒在地,就地打了个滚,又迅速爬了起来。单纯善良的师父不依不饶,快速追了上去。
就在这一落一起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阴冷绝然的师父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光。我想要认清那是什么意思,他却早已偏开了视线,张开双手,不闪不避,迎接单纯善良的师父的一击。
“轰!”
天空无端端地降下一道惊雷,雷光电火一间,我眼睛泛花,不由闭了下眼。
等我再睁开的时候,看到单纯善良的师父正朝我走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走到我身边,讨好地帮我看我胸口的伤。而那个阴冷绝然的师父。则站在不远处,瞪大眼睛看着我们,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身体变得透明,然后渐渐消失。消失之前,他眉心的红色眼睛突然飞了出来,钻进了单纯善良的师父的身体里。单纯善良的师父此刻是面对我站着的,背对那个阴冷绝然的师父,因此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等这个单纯善良的师父检查完了我的伤,然后低头捡了根枝头,当剑使,还想再去插那个阴冷绝然的师父一“剑”的时候。站在那里惊呆了!
“小佛,他是怕我,所以逃跑了么?”
单纯善良的师父问我,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吞了口水,这才感觉到胸口火辣辣地疼,快要疼死了一样。我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单纯善良的师父吓坏了,揍着我的脸:“小佛,你难受么?你流了好多血。小佛,我好害怕你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死,呜呜呜。”说着,他竟然抱着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声音越哭越大,跟熊孩子挨了家长的揍一样。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师父不哭,小佛不会离开师父的。”
“真的么?”他抬起头,眼泪朦胧。
“嗯。”
“一辈子都不离开?”
“一辈子、二辈子、三辈子…;…;都不离开。”
“太好了。”师父揍着我的脸,亲吻我的额头,“我最喜欢小佛了。”
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胸口的疼好多了,不知道是我身体恢复能力变强了。还是那一剑“师父”根本没有动真格?
心魔被师父自己除去了,是否代表师父已经没了心魔?
都说人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这句话在师父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站了起来,走几步,除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其他没什么不舒服。
师父扶着我。弯着膝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佛,我们现在去哪里呀?”我本身就头昏,他这样一靠,我更是站不稳了,可是又不忍心把他拂开,于是就这么歪歪扭扭地走路。
走了一段,两旁仍然是高大的梧桐树,我们站在路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阳光从头顶洒下,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师父的心魔散了,真的是太好了。可是在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我长长吐了口气。
师父松开我,走到我面前:“小佛,我们到底去哪里嘛?走了这么久了,我走不动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想笑。
从前的师父哪跟我撒过娇啊,都是我作着,师父看着、疼着、宠着,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不由产生了好好“疼爱”他一番的想法。
我伸出手想去摸师父的头发,无奈师父太高,我够不着。想踮起脚尖,一下扯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我眼冒金星。师父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他半蹲成跟我一样高,把头微偏过来,与我的目光平视。
我成功摸到了师父的头发,从口袋里拿出皮筋,把他散开的头发理顺,然后用单根的皮筋简单绑好。
师父伸手拿着自己的辫子当绳儿甩:“小佛,我真的走不动了。”
我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怎么突然这么娇弱了呢?”
师父头一偏,哼道:“我杀了心魔,我是大功臣,当然累啦!”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嘴巴上亲了一口,完了还摸摸嘴唇,双眼半眯,“我不仅累了,我还饿了呢。”
“你…;…;累、累累了,那、那、那我背你好不好?”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话都说不清了。
师父调皮地笑了笑,摇头:“我才不要小佛背,小佛这么矮,我的脚会拖在地上的。”
“噗…;…;哈哈哈哈…;…;”
描述得太有画面感了。我忍不住狂笑,又扯动伤口,疼得不行,结果一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好长时间才好。我刚好。师父一手横在我脖子上,一手搁在我大腿部位,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小佛真是笨啊,这么大的人了,说句话还喷口水。”
师父边向前走,边唠叨。
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挣扎着想下地自己走,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顺便还瞪了我一眼。我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走了不远的路,师父说了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的话。
“小佛,这树林美则美矣。就是太压抑了些。”
“小佛,这路究竟有无尽头?”
“小佛,我很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可是我肚子真的好饿。”
“小佛,我们在这里搭间茅屋,你挑水来你浇园。你做饭来照顾我,好不好呐?”
“小佛,你不说话?那我换来照顾你好啦…;…;小佛?小佛?”
我感觉师父的声音离我越来越遥远,眼皮很沉,很累,很想睡觉。我窝在师父怀里,打起了嗜睡。
师父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小佛真是个小丫头,这么危险的地方还睡得着。”
我很想大声告诉他,人家是血流多了,身子发虚,没有力气了,所以才显得特别疲惫,特别困。可是,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不能开口回答他的话。
虽然真的很困,可是我强迫自己不能睡,尽量留点力气来感知周围的环境。
师父现在散了心魔,说话的方式突然变了这么多,感觉像小孩子一样,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师父的智灵被人强行取了出来。
这个想法突然显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不由浑身一紧,顿时觉得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