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疤算什么?”龙明秀不太在意。
萧文卿却觉得有些过意不起,若是这个疤留在她身上,就算是她不想再嫁人,也忍不住会为了这个疤难过。
萧文卿将伤口清理好,却没有等来大夫,只有一个貌似龙明秀随从的人进来,当他看到伤口的时候淡淡撇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自家主子,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主子,现在动手吗?用不用让萧姑娘……先出去?”
龙明秀看了看萧文卿,想了想道:“不用,你可以让她帮忙!”
医术虽然比百尺长风逊色但是处理外伤手法绝对无人能及的华源嘴角抽了抽,主子其实是想要用苦肉计让人家姑娘心软吧?
华源看到萧文卿十分认真的点头,笑了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有什么意见?
将手中的托盘放倒了桌上,看到龙明秀伤口上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上面还留着水渍,华源决定帮主子一把,脸色凝重的道:“这是谁处理的伤口?不知道伤处不能碰水吗?现在伤口被浸湿,若是处理不好伤口就会溃烂,到时候还要割肉疗伤!”
萧文卿听了吓了一跳:“我……我处理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动手,你知道活生生从身体上割肉有多疼?”华源黑着脸训斥。
萧文卿顿时面白如纸,怯生生的瞪着大眼睛,水漉漉的仿佛要溢出来,似乎要哭出来一般,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刚才她说帮龙明秀处理的时候,他还同意的啊!
龙明秀虚弱的摆摆手:“不关她的事,你赶紧处理伤口就是,你觉得你主子受不了割肉那点儿疼?”
华源接受到主子赞赏的目光,心中一喜,可是面上不露,依然不甘心的道:“本来不用受二一遍苦……”
虽然说着话,可是手脚却十分的利落,用烛火烤红了匕首尖儿,先以烈酒清理了伤口,然后用匕首挖出短箭的一端,接着手脚十分利落的拔了出来,又快速的用金针封穴止血,将金疮药大把的洒到伤口处,然后用白布裹住了伤口。
萧文卿整个过程都在看着汗如豆大面色泛白的龙明秀,懊悔的要命,她不懂就不要下手好了,却又多手多脚的清理伤口,本来她是想着替萧玉卿赎罪,可是却没有想到越帮越忙。
龙明秀对萧文卿微微一笑:“没事!”
萧文卿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悄悄擦掉眼泪,她该是恨他的,将她掳劫带到这种不知道名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龙明秀找上她是因为想要报复她,虽然她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了他,可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从北到南这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赶路,龙明秀力所能及的照顾她,她看到过他们路上吃的干粮,是硬邦邦的馒头,可是给她的永远是甜甜的糕点,她不知道他放在了哪里,可是一定是贴身放着,因为她吃的时候糕点还是温的。
她从未骑过马,第一天被他带着疾行百里,浑身如同散了架,他却不顾男女大防非要和她一间房,她觉得他就是想要羞辱她,可是他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相反第二天她浑身疼痛的感觉都会减轻。
他们劫了人,这一路上都是逃亡,她虽然是闺阁女子可是也知道躲躲藏藏自然是越偏僻越好,可是他却总是歇在城镇上,晚上总是给她要大大的一桶清水供她沐浴。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无意中忽略的,可是现在却突然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
萧文卿咬着下唇,眼神有些飘忽,她自从见识到了母亲对父亲的一往情深还有父亲对母亲的无情,她就对嫁人十分的抵触,她见过的男子出色的太多,她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不是她不想看,是因为她不愿看,她怕看进心里,她成了母亲,对人情深一片却换来别人的冷眼相待。
可是,对于龙明秀,她却从一开始就看进了眼中,因为她一直以为这人是她的对手,刚开始他点名要玉儿和亲,她便记住他要抢她的妹妹,转而又夜间跑到她那里一脸莫测,她将他当成了仇人一般,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就记住了这个人。
可是现在才发现,这个所谓的‘仇人’却对她诸多照顾。
萧文卿一时间有些慌了。
龙明秀皱了皱眉,华源虽然正处理伤口可是却是眼观六路,发觉到不对劲,立刻道:“主子,您的伤口虽然不大,可是伤口很深,又因为之前接触到了水,实在是……”
华源一犹豫,萧文卿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听到他声音一滞,立刻问道:“实在是什么?”
“若是不能好好疗养,恐怕会成为一辈子的伤患,以后只要到了阴雨天气都会疼痛不止,”华源先看了龙明秀一眼,将他没有阻止继续道:“萧姑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主子,主子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而且主子身体本就虚弱,这次的伤恐怕要养上两年三年的,萧姑娘,您千万别再对主子下毒手了!”
萧文卿一怔,想要解释,可是龙明秀受伤确实因为她,他伤口上的水也是她弄上去的,华源应该是以为她是故意的,想要致死龙明秀的吧?
萧文卿微微叹气,点头应承:“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龙明秀眯了眯眼睛,满意的对华源摆摆手将他赶了出去。
“你……要喝水吗?”萧文卿站在床边儿没有靠近,因为错了一次,她有些不敢对龙明秀做什么了。
龙明秀点点头。
萧文卿立刻倒了水捧到龙明秀面前,体贴的喂到他嘴边,看他喝完才收回手:“我帮你拿个靠垫?”
龙明秀面色舒缓,原来冷冷清清的萧文卿伺候起人来竟然是这么让人舒服,见惯了她冷清的模样,忽然被如珠如宝般对待,还有些受宠若惊。
萧文卿将垫子靠在他的背部,然后又拿了被子给他盖好:“你要不要睡一觉?”
龙明秀心底有些好笑她的小心翼翼:“你给我读书听听!”
萧文卿一愣,眉头皱了皱:“其实你一点也不疼对吗?”还有心情听她读书看来是并不疼。
“嗯!我不疼!”龙明秀从善如流。
可是就是因为他太过顺从,萧文卿又有些怀疑,他疼不疼,她刚才都看到了,面色惨白,汗如豆大,拔箭的时候甚至低低叫出了声,他不是不疼,他其实是在忍着。
萧文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了龙明秀就如同张开了刺的刺猬一般,目光如刀,言辞含冰,她虽然对人漠然冷清,可是她自认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学了女训女戒,母亲也一直教导她做一个温顺雅致的女子,可是她似乎看到龙明秀就牙痒痒。
萧文卿想了想转了话题,有些僵硬的说道:“我没有书可读!”
“萧家是诗书传家,你年幼时应该就熟读诗书了吧?随便给我背诵一篇就好!”龙明秀一副不挑食的口吻。
萧文卿想了想没有拒绝的借口,可是忍不住说:“你原谅玉儿,我给你背你想听的诗词,可以吗?”
龙明秀忍不住一笑,可是配上苍白的脸色却有种落寞的味道:“原来绕来绕去就是想要替萧玉卿求情,你倒是直接,连绕个弯也不懂?”
萧文卿不语,她并不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许委婉的方式让她能给龙明秀留下好印象,可是她对于过程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结果,她不在乎给龙明秀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似乎是她也觉得和龙明秀弄那些弯弯绕也没有必要:“绕弯走远路,不如直来直去来的痛快!”
龙明秀失笑:“那要看你背书背的是不是好听!”
“你想听什么?”萧文卿浅浅一笑,自信的问道。
龙明秀一怔,想了想道:“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璓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萧文卿的声音清冷,念这种缠绵的诗句却不显违和,更让人心动。
萧文卿对上龙明秀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不由得越念声音越小,这首诗是赞颂君子的,她一个女子对着一个男子念诵……
萧文卿脸越来越红。
“看来你对这首诗不太熟悉,那换一首吧,你可会背《诗经》中的《风雨》一首?”
萧文卿瞪着龙明秀,想到《风雨》中那一段‘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顿时脸色更红:“你故意捉弄我!”
“你这指控我可不认,我这不是选了几段看着熟悉的,想让你好好发挥也好有个理由原谅萧玉卿,只是不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龙明秀疑惑的说道。
萧文卿低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我……”
她还未说出,便被敲门声打断,伴随着的是连青城低沉的声音:“五皇子,青城有事与您相商!”
龙明秀脸一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