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淳觉得,自己被如此草率地定给了何叔宝,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以形容了。
虽然加上前世的那十年,她已经能算是个岁数不小的娘子了。
但她依然只记得何叔宝还是小时候那个小病秧子的样子。
怎么到现在,他们竟是要谈婚论嫁了?
不过司马淳心里面也明白,这应该是何叔宝为了接自己出宫而想出的办法吧。他们若没有这亲事,何叔宝以何身份来接她出宫呢?
想到这里,司马淳心里便软上一软,不知何叔宝此举,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呢?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何家呢?
唉,可恨自己太无用,什么事都做不了,还得需要阿宝来替她想办法。
即便司马淳不太想承认,她也得说,以现在自己这亡国郡主的身份,何叔宝与她绑在一处,委实太委屈阿宝了。
司马淳心中暗叹,事已到此,便当是欠了阿宝一个人情吧。
等我回到建业,一定要好好补偿于他才是。
司马淳放下了心里的负担,便暂时丢在一边不去想了,眼下便安心等着何叔宝接自己出宫了。
宫里头的酸言酸语,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公主们来她这里,她便都是顶着一贯的那张木脸应付了事。
司马淳看着眼前的这些个小娘子们,好笑地想着,凭你什么高贵的身份,遇到儿女□□儿了,不也和普通人一样嘛。
说起来,北齐立国比南梁可晚上不少,可最后,南梁却是先亡国了,还得感谢人家北齐替南梁报了仇,帮着把叛军给灭了。
当然,人家北齐也没存着什么好心,正元帝说是帮着自己的外孙子平叛,现在却是连外孙的江山也给帮到手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司马淳简直不敢去深想。
虽然前世在长安皇宫中,也算是安安全全的。
但这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眼下能有机会回建业,司马淳心里实在是高兴得很。
所以面对着来说酸话的人,她便当什么都没听到了。
小公主们见司马淳言语中一点儿也不上套,她们说些什么,司马淳都不怎么说话,只会对她们说些“嗯嗯嗯”的,她们便觉得没意思起来。
渐渐地,这些小公主们也不来丹阳宫了,这个司马淳,还是这么的没意思啊。
相比之下,安宁公主却是安静得多了。
司马淳与何叔宝的婚事一传开来,安宁公主便只是干巴巴地向司马淳道喜,然后便没有了。
这段时日,安宁公主也只是把自己关在丹阳宫的东配殿中,连司马淳那儿也不爱去逛了,就像是回到了她们刚入长安的那段日子一般。
司马淳其实有些说不清心中对安宁公主的想法。
以前对于安宁心中的那些小心思,她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即便猜到前世很有可能是因为安宁,自己才会被圈在长安那么多年,可她生气归生气,也着实对安宁恨不起来。
安宁,也是心有不甘吧。
可是司马淳自认可以理解安宁公主的做法,却并不能做到对她毫无芥蒂。
如果不是安宁,也许她早便离开长安了。
可是前世的自己,才是问题的根源吧。
不然为何阿宝并不能很确定自己的想法呢。
司马淳与安宁公主便开始这般尴尬地相处起来。
很多事情,也许早就变味了,只是司马淳自己,还是在心底还是有一点点遗憾。
司马淳与何叔宝的婚事,不少人都帮着加了把劲。
本来正元帝的意思是,要留司马淳在宫中直到她及笄婚嫁时,再放她出宫的。
何家当然不愿意了,但当时正元帝便已开恩,成全了司马淳与何叔宝的婚事,何家便也不好步步紧逼,要求司马淳能够立时出宫了。
太子殿下便在正元帝跟前进言:“那淳宁郡主不过是南梁公主之女,只是因失了父母,又是从小长在宫中,这才一同带到长安来的,这也是父皇的仁善之心。普天之下,莫不称颂父皇的仁德。”
晋王殿下也在正元帝耳边说:“这何家造的玩意儿还真不错。”
连在洛阳的骠骑大将军、安乐公主的附马穆白,写过来的条陈上,除了军务要事,对于司马淳的婚事也提了一嘴。
正元帝来到慕容皇后的凤仪宫,还在说呢:“合着朕成了那棒打鸳鸯的人不成?”
慕容皇后笑道:“成人之美,本是好事,正是陛下的仁慈。那淳宁郡主也无甚大用,陛下答应了,也是无碍的。”
虽是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但慕容皇后一向极有分寸,从不妄言朝政,她本人也极有见识,正元帝偶尔也会听听她的想法。
见慕容皇后也这样说,便不甚在意地说道:“也罢,朕成全了他们便是。”
正元帝金口玉言,便定下了司马淳出宫的日子,重阳之后,便可启程回南,诸人都是一派欢喜。
司马淳这一向没怎么见到安宁公主,眼看着即将出宫,心中还是有几句话想当面说与安宁公主听的。
安宁公主的东配殿,一向布置得十分雅置,颜色也很素淡,衬着安宁公主越发像个天仙儿一般。
可今日司马淳进到这东配殿,却觉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仔细看去,殿内的陈设多了好些色彩鲜艳的物件儿,整个殿内都显得富丽非常。
而安宁公主的装扮也不像从前那般素净了,司马淳瞧着,前世时的那个宠妃形象便似浮现于眼前。
司马淳如往常一般拉着安宁公主的手,说道:“安宁,你……”话还未完全出口,安宁便默默地收回了手,一双秋水眼眸盯着几案上的一枝金凤钗,司马淳知道,那是太子殿下送进来的。
安宁公主半晌才道:“阿淳,你便去走自己的路罢。而我,自是有我的路。”
二人便相坐无言。
司马淳临出宫时,便要去向慕容皇后行礼,临走之时,又看了安宁公主一回。
安宁,我此去回南,便是不会再来长安了。
你在宫中,自己保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