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淳内心十分地不平, 她本便对自己的父亲无甚感情,如今却发现父亲当年根本没有死,只是借故诈死, 她为自己从未得过父亲关爱而不平, 更为阿娘错付的真情而不平。
何叔宝将她从那晴雨轩内赶了回来, 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能从那个人口中问些什么呢?
那个人, 不敬君父,抛妻弃女,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样的人, 为何还能继续活在这世上?为何她的阿娘却要那般早亡?
司马淳握紧拳头,锤着几案, 余嬷嬷赶紧上前, 也顾不得礼仪, 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急声说道:“郡主, 请保重自己啊!”
司马淳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出来,之前满腹的气焰便松懈了下来。
余嬷嬷给司马淳端来了蜜水,也不敢走远,生怕这位郡主, 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 自己便无法向小郎君交待了。
所幸司马淳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喝着蜜水, 没有再捶胸顿足之类的了。
好半日, 何叔宝才来了静怡堂, 余嬷嬷也端了杯蜜水给他,便下去了。
司马淳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叔宝, 想快些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关于司马巡的消息。
何叔宝却是不紧不慢地先抿了口水,还未放下杯子,司马淳便开口问他了:“那人,他说了些什么?”
何叔宝眉毛微微皱了皱,那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很是复杂,司马淳是没有从何叔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的。
何叔宝想了想,将杯子放在案上,说:“这位,嗯,司马先生,实在难以形容。”
“啊!”司马淳没想到会从何叔宝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怎么啦?”
何叔宝摇摇头,转头望了望门外,凑近了司马淳一些,轻声对她说:“唉,我也不好说他坏话,只是,这人吧,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司马淳还有些不明所以,何叔宝也很为难,再怎样,司马巡也是司马淳的父亲,按礼,他也要称一声岳父的,要让他这个晚辈,如何去说长辈的不是呢!还是对着长辈的女儿说!
可是,作为长辈,这个人,实在是太称职了。可以说,司马巡其人,是典型的世家大族的嫡幼子的形象,自幼得家族宠爱,凡事都有父兄撑着,他只用作作诗,写写字,每日游山玩水,便是清贵得不得了。至于什么家族振兴,封妻荫子,在他的脑中,那是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的。
何叔宝与司马巡谈地很顺利,司马巡可说是毫无隐瞒。这并不是说司马巡便真的是一点城府都没有,毕竟读了多年的书,师长也教导了多年,他素来也有“才子”之名,绝不会真的便是个天真烂漫之人。
司马巡将多年前的事都说出来,只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些往事,故人也不在,便是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没错,司马巡这个驸马,就是这样的自信。
对于端宜公主,他并不觉得自己诈死出走有何不对,他的话是,“公主看重我,要与我成婚,我已应允她了,这是她所求的,她还有何不满?”
对于那对明面上说不清来历的龙凤胎,“他们的母亲崔氏秋娘,是个可怜人,家族倾乱,流落江南,我怜她惜她,她也别无所求,只愿跟着我,不求名份。”
说到这里,司马巡还有些不满,“我本是要将他们带回公主府的,既是我的儿女,想来公主也不会介意才是。只是母亲不同意,硬是将他们姐弟俩落在三哥的名下。”司马巡到如今,对于此事还扼腕叹息。
何叔宝已不知道在面对这位长辈时,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了。
他只是有些庆幸,自己及时将司马淳赶回了静怡堂,没有让她在这里当场听司马巡说这些话。何叔宝相信,司马淳会当场出手教训他的。
司马巡对这些往事没有隐瞒,也并不介意对何叔宝这个晚辈谈论这些。或许,他已多年没有与人说起这些话了。
何叔宝便试探着问他:“公主府的私兵,不知先生可知?”
司马巡点点头,说:“公主没有并无隐瞒,只是我不太耐烦听这些。”说着也仔细回忆起当年的往事来,“那段时日,秋娘身子有些不好,请了几个相熟的医师都没有起色,秋娘便说,要到公主府去求一求,我是不愿再回去的,便拿了块玉给了下人,要他凭着这公主的旧物,去公主府求个名医过来。”
何叔宝一听,便问:“可是一块白头富贵玉佩?”
司马巡想了想,不甚在意说道:“大概,是吧。”
何叔宝叹息着,眼前这个人,不止糊涂,还特别荒唐,想来以往,若不是有司马家老太太与端宜公主护着,只怕是死了好几次了吧。
司马巡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阿淳这脾气太大了,她怎地与她母亲一样,这般刚强。女子当以柔顺为美,何况如今大梁已亡,她已不是皇室贵胄,哪能还如以往那般胡闹呢!”
何叔宝本不欲与他争辩,但听司马巡竟然说司马淳不好,也有些忍不住,便分辩说道:“阿淳这样便很好。”
司马巡笑着摇摇头,还有些炫耀:“可惜我的秋娘去了,不然,当让你看看妇人的典范!”何叔宝都被气笑了,强忍着又问了一些话后,便告辞走了。
司马巡在后面连声问他的清姐澈哥在哪,何叔宝也装做没听到。
何叔宝在司马淳面前,挑着能说的只讲了个七七八八,但便是这些已被删枝剪叶的话,司马淳也气得不轻,她当时便要冲出去,誓要扇司马巡几个巴掌。
何叔宝便连忙拖住她,劝慰道:“你看你这般生气,他却像个无事人一般,这样教训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你信我,我一定让你出这口气。”司马淳喘着气,方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