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就在旁边静静地瞧着,痛楚让我无暇去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从第几棒开始,我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无论如何也不想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哪怕牙齿把嘴唇都咬出血来,我也死死地忍着。.
旁边的太监机械地报着数,“十七……”“十八……”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旁边传来宇文毓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了,最后随便打下吧。”
行刑的太监却有些犹豫,“天王,这个是要记录在案的,只怕……”
“朕说如何就如何。你照记不误。”宇文毓急躁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只让我觉得好笑。
他又在向我施舍他的怜悯了。两板子?他为我省下了两杖啊。
我很想努力对他笑,很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他这点施舍。可是我没有力气,我连眼皮都睁不开,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被松开,头上盘着的假髻“哗啦”散落下来,头皮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然而我还是一动也动不了,我只能守着最后的意识,在心里头默默地说,麝香之事,已是我最后的底线,而你,终于还是跨越了雷池,再度触犯了我,那么我于你,再不会心怀仁慈,再不会妥协。宇文毓,你等着,我会把你加诸我身上的每一分伤害都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倘若说我的脸部还能动的话,我被那些太监抬出去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宇文毓刚刚发完龙威,得让人鉴赏一下。自然要把我抬出去给人瞧瞧。我听不见那群大臣们说了些什么,但我相信他们一定瞧见一个昏死在刑凳上,血肉模糊、狼狈不堪的女子却面带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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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梅加说,我是昏睡了一天,烧退了以后才醒过来的。宇文毓虽然将我禁锢,却还是让御医过来瞧过我的病,梅加说我抬回来的时候,亵裤都和肉贴在了一起,用热水敷了好久,才能把裤子褪下,给我上药。
我没吱声,梅加只当我伤得太重,无法说话,转身去给我煎药,哪知道她这一出去,就再没有回来。
宇文毓一道圣旨突降下来,言说庚艳殿中的太监宫女办事不利,不由分说就把所有人都给打发出庚艳殿,只余下门前几个打扫的。
我不明白宇文毓想要做什么,此时此刻也无力去猜度,我只是又饿又渴地趴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就又陷入了昏睡中。
这一睡,便睡得有些沉,好像在睡梦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等到瞌睡渐去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人在轻抚我的额头,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那手掌有些温暖,但我的肌肤却敏感地抖了抖,下意识地就闭指成拳,大叫了一声挥舞出去,“宇文毓,你给我滚开!”
这一拳挥出去,力道十足,我梦已经醒了大半,睁开眼只见宇文毓捂着胸口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我,他那双黑漆眼珠子在离我咫尺处闪烁。
我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像一只毛炸开的刺猬,“你来做什么?”
宇文毓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地对我说道:“你自由了。”
我正浑浑噩噩间,睁着还有些模糊的眼看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自今日起你便自由了,以后再不用去那个本不属于你的地方。”
我这才发现宇文毓穿着的是一身太监衣裳,而这里,根本就不是我所住的庚艳殿,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一下子有些懵了,“这是哪里?你想做什么?”
宇文毓淡淡道:“你不是要和杨坚双宿双栖吗?你耐心在这里修养几日,我自会让他来这里见你。到时候,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
我这下子算是明白过来,“我已经出宫了?你要放我走?”
宇文毓冷笑一声,并不回头,“你高兴吗?”没等我回答,就推门出去了。
我怔怔地盯着已经合上的房门,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总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地不真实。前一刻才被宇文毓打了二十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游行示众;这一刻,却被告知他已经还我自由,我再不用在皇宫里头过那非人的生活。
我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这一起身,才觉得腰部以下疼得厉害。梦里头,自然不会这样疼的。只是,一觉醒来,就从宫里到了宫外,而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未免有些诡异。
我想要出去瞧瞧,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中衣,上身实在有些冷,或许宇文毓转移我到此时太仓促,我想要找件衣服披上都找不到。
咬咬牙,我赤着脚就下了床,打开门,顿时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只有一间正屋,两间偏房,正中央有一棵大榕树,满地的落叶,无人打扫。院门是虚掩着的,我鬼使神差地就往那边走去,两条腿挪动起来有些艰难,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无声无息,却有一股寒意顺着脚掌一路蔓延上来,可也因此麻痹了双股的痛楚。
我轻轻地靠近院门,月光下,宇文毓颀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一个人立在风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冷得直打哆嗦,可看着院门外黑漆漆的巷道,却让我心里头的恨意消散了不少,倘若说他真的还我自由,或许……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去跟他说句话,远远地就听见马蹄声从巷口传了过来,立在门外的宇文毓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我这才意识到宇文毓站在门口不是沉思发呆而是在等人,连忙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一侧,屏住呼吸从门缝望了过去。
马车停在了宇文毓的面前,车帘子撩了起来,车内的人走了出来,淡淡地朝宇文毓一笑。
我惊恐地看见我茕茕地立在宇文毓的面前,齐肩的短发,有些单薄的衣裳,正是我在宫里时穿的那一套。
恍惚间,我怀疑我深处梦中,可宇文毓一身“弟妹”却把我吓醒了。脚底的寒意冰肌彻骨,所有的瞌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不是梦。那也不是我。而是刻意装扮成我之后的——元胡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