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色俱厉,花似锦亦正色道:“他们是我的亲人手足,或恩或谊,我为何要舍?又怎么舍得?”
“哦?”他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冷的道:“那么,你这是要‘舍’我了?”
花似锦嫣然一笑,水眸潋滟,娇容丽色耀目生花:“云哥哥是我的心上人,我便是舍了命,也舍不得我的云哥哥。爱睍莼璩”
前一句绵里藏针,后一句回嗔做喜,这般倾世美貌,这般娇俏可喜,这般娇声软语,便是神仙也觉销-魂,他抿了抿唇,火气登时便消了,却仍是抬了手,敲敲她的小脑袋:“锦儿,也就是你,我不忍心罚,若换了旁人,我岂能容她?”
她眼波流转,一对明瞳欲诉还休:“锦儿知道,云哥哥甚么时候都宠着我,甚么事情都依着我,所以有事情我才要跟云哥哥商量啊!”一边说着,便瞥了他一眼,笑吟吟的眨眨眼睛:“咦,难道你吃醋了?辂”
花似锦性情向来娇气顽皮,被花漫天宠的像个孩子,这时却似乎眉梢眼底都蕴着情意,衬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竟是百媚千娇……他被她说的没了脾气,笑着摇头:“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好罢,既然锦儿开口求情,我不理他们就是。”
花似锦格格一笑:“正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你既然都不理了,那我就更不理了。”她赶苍蝇似的对东方天籁挥挥手:“小东方,你失宠了,快点儿走远些,不要再被我看到。”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我生是姑姑的人,死是姑姑的鬼……婀”
她话里有话,他亦意在言外……她瞪了他一眼,东方天籁一径笑的温柔,她也不好多说,便拉了他的袖子,随他走开了。她身后,东方天籁微微凝起了眉心。他本来的确是想跟姑姑说,这个“云知处”有问题……可是现在他却发现,根本就不必说。其实也的确是他多虑了,天狐是拿整颗心,整条命来爱的种族,怎可能认错爱人?这人也当真做惯了高高在上的神仙,把世人都当傻子了不成?借着紫微两个字,连学云知处的言谈举止都不屑……她虽一口一个云哥哥,哄得他开心,可笑那人竟不曾想过,花似锦的说的是云哥哥,与他又有何关系。
花似锦言笑炎炎,两人才走了几步,他身子忽然一僵,然后冷笑一声:“好个花漫天!”
花似锦微微一怔,他一把抓了她手儿,便轻飘飘的纵身向前,闯入一间房中,花漫天正对着阳光细看手中的金针,金针上竟是沾满鲜血,而他身前一人,正慢慢直起身子,神情好似大梦初醒,竟是慕紫。
“云知处”冷哼一声,道:“花漫天,你待如何?”
花漫天微微一笑:“我不如何……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随意破坏我设的禁制……”口中说着,他便略略弹指,指尖金针攸的弹出,直刺入慕紫的身体,慕紫一个激零,竟站了起来。
花似锦低呼了一声,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慕紫胸口竟有两个血洞,虽不流血,却皮开肉绽,极是恐怖,显然是方才他取星主石留下的印迹,而此时,花漫天居然把这个已经死去的慕紫制成了一个傀儡。
“云知处”显然十分愤怒,冷冷的道:“花漫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待仙界中人!”一边就要走上,花似锦直吓的脸色发白,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他只走了一步便被她拖住,回头喝道:“锦儿!”却在看清她的神情之后凝眉,声音略略温和:“你不用怕。”
花漫天仍在飞快的施针,将傀儡的体能提升,一边冷冷的道:“有何不敢?令她魂飞魄散的又不是我!”
“云知处”不由冷笑,道:“区区萤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只要我乐意,我当然可以令她魂飞魄散无数次!但是你!你只要伤到她一根头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大罪!”他说的极是狂妄,一边甩袖道:“锦儿!放开!”
“不要!”花似锦满眼是泪,楚楚可怜:“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摔了两次,都不曾把她摔开,见她这模样,又不好太过强硬,便冷冷的道:“我只是取回星主石,他却是成心对付我,这种时候,你还要帮他么?”
花似锦急道:“大花花只是脾气古怪,你不要跟他计较好不好?”他双眉一轩,便要发作,花似锦急转向花漫天,道:“大花花,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是自己人,怎能自己打自己?你认个错儿罢!”
花漫天略略偏头,似乎在慎重考虑,然后叹了口气,走上几步,道:“锦
儿……”他向她伸出手,她急把手儿放到他手中,一边道:“大花花,你……”下一刻,他便将她猛然拉开数步。
与此同时,那傀儡慕紫忽然手臂一举,骤然暴起扑来,竟是势如惊雷,“云知处”急向后仰倒避开,她这一击便击在地面上,轰然一声,击碎了数块青砖。“云知处”翻身而起,竟有几分狼狈,怒道:“花漫天!你居然……”一句话还未说完,慕紫的第二击已经攻了上来,生生将他的话扼在喉中。
原本的慕紫,只是九天界一个不入流的小仙婢,虽然在人间地位尊崇,一呼百诺,却只是倚仗着天师符箓,本身没甚么战斗力,可是此时,花漫天是以她原本的薄弱仙力为根,以异法令这仙力骤增数百倍,且傀儡不知疼痛,完全是不要命一般的打法,“云知处”猝不及防,一时竟被她逼的节节后退。
只听轰隆一声,房屋倒塌下来,灰尘弥漫。连东方天籁和天权子等人俱被惊动,赶了过来。“云知处”被尘土呛的咳了几声,显然动了真怒,右掌略举,自上向下直劈下来,一只修长手掌竟似金属铸就,闪着青幽幽的光,只听极轻的噗的一声,已经将慕紫的右臂齐根切了下来,却并无多少鲜血溅出。慕紫的攻势丝毫未缓,仍旧向前,初初断裂的右臂被她的动作甩起,带着淋漓鲜血,直撞在“云知处”身上,又被他的袖风拂开。
花似锦吓的尖叫一声,花漫天抬手轻击,她便昏厥在他怀中。“云知处”怒横过一眼,然后迎上去一轮强攻,不几下,便将慕紫的身体劈的七零八落。花漫天不由微微凝眉。他当然不会随意出手摧残一个尸体,只是想借此试试“云知处”的实力。
原本,云知处擅长使剑,所以即使他空手与人相搏,掌法也极为空灵轻捷,身形飘逸,隐带剑意,可是眼前这个“云知处”,招式却是走的狠猛一路,有刀法的感觉……而且,旁人不知,花漫天却极了然,这慕紫的身体中,他注入了凶兽饕餮之血,不止攻势力量加强数百倍,身体的强韧程度也是强了几百倍,可是在他手中却似砍瓜切菜一般……这还是因为他心有顾忌,不曾动用声势较强的仙法之故。
这人果然是个神仙,而且是个很厉害的神仙……他,再加上三大毒族,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要如何对付他,进而帮花似锦救出云知处……还真的蛮伤脑筋的。
忽见他双掌一合,指尖一股金芒暴出,已经扑上来的慕紫被这光芒正正击中,便如阳光下的雾气一般,迅速消失,竟连一道轻烟也不曾留下。他随即转回身来,冷笑道:“花漫天,你放开锦儿。”
花漫天性子极傲,原本的确是做戏,可是看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顿时冷笑一声,反揽了花似锦退后一步,道:“这是我狐灵山的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么?”
“云知处”不怒反笑:“狐灵山?呵呵……狐灵山,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知想到了甚么,他忽然诡异的一笑,清了清嗓子,声音转为一种飘渺空灵的语声,一字一句的:“花漫天……自今日起,本王便授你长老之职……”
这居然是在众星之坞,传下长老之职时,所谓妖王的语声……饶是花漫天如此冷漠的人物,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云知处”身后的池画月,更是惊讶之极,走上几步,道:“是你?怎会是你?是……你原本就是妖王,还是你假托了妖王之身?”
他们惊讶的神情显然取悦了他,他哈哈一笑,神情仍旧十分嚣张:“区区一个人间卑贱妖王,算得了甚么?我乃上界真神……”
花漫天的讶色一现即收,淡笑接口道:“……却自甘下贱,冒人间区区妖王之名?”
他接的实在太顺,“云知处”笑容顿时就是一收,冷笑道:“花漫天,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花漫天呵的一笑:“我活的太久,实在无聊的很,日日等人来杀……”
“云知处”冷笑道:“好,那我便成全了你!”一边抬起手来。
花漫天微微冷笑,随手将花似锦转到身后。他当然明白,此时这个冒牌云知处不想杀花似锦,可是却绝不会借花似锦来苟且偷生……旁边东方天籁看在眼中,不由叹气,果然花似锦是花漫天教出来的,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真真是一模一样的脾气……明明都有一肚子的聪明,算计人时也算计的很爽,可是真要惹火了他们,犯起倔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所有的聪明都不知去了哪里……
其实花漫天炼器之术冠绝天下,在狐灵山长日无聊,有的是稀奇古怪的法器可用,真要让他们动起手来,一时也不致于落败,可是此时显然不是一个撕破脸
的好时机……
东方天籁上前一步,含笑道:“云仙长,花长老……不过是一时误会,又何必闹的这般剑拔弩张的,你们不管是谁伤到一星半点,姑姑醒来岂不是伤心的很……”他无比识趣的没有做戏做足,叫某人云师弟,这会儿又不好直接叫帝君这么高调,仙长之称已经是非常有礼了。
只可惜某人并不领情,冷笑道:“我自会陪着锦儿,她又为何要为这不相干的外人伤心?”
东方天籁面不改色的笑道:“云仙长,怎会是不相干?这世间情有亲情,友情,爱情……比如说我,姑姑是我的长辈,我对姑姑实在尊敬爱戴的很,可是姑姑若是伤到一根半根的头发,我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长辈……他居然说的这么堂皇。就连花漫天都不由得唇角抽搐。东方天籁早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拍某姑姑的背,却被花漫天抬手挡住,然后花漫天自己屈指弹出,花似锦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茫然的看看左右……
其实她当然不是真的昏厥……花漫天如果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让她昏厥,她会非常愤怒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会忘记找他算帐……只是他不让她醒,她就只能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肩上,连手足肢体,都不敢有半丝异样。
其实,花似锦当时乍见“云知处”出关,惊喜交集之下,的确不曾留意,可是后来他什么都不曾说,就迫不及待的命她解衣,她已经觉得疑惑,再加上花漫天一节,已经可以确定……这人冒充云知处,发上连狐灵都没有,要怎么瞒的过花似锦……他处处防备着花似锦与花漫天见面交谈,却不知花漫天的珠串还在花似锦身上,两人神念交流,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片安静中,东方天籁浅笑,极温柔的道:“姑姑,你再不醒来,云仙长和花长老要为了你打起来了。”
本来是为了很严肃的谁杀害了仙人的问题,可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变成了争风吃醋……那“云知处”不由得哼了一声,花漫天亦皱眉退了一步,花似锦急转身道:“我不明白,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走上几步,对着“云知处”,正色道:“我知道你恢复了记忆,可是你就算是神仙,是历害的不得了的神仙,我们也不是你的敌人啊!你为什么一醒来就要喊打喊杀的?你不是自罚轮回入下界的么?是你自己要做人类的啊!我们都是你做人类的时候结识的人,是为了你的人间劫数应时应运而生,你把我们全杀了,那你这次的轮回,不是白罚了么?你究竟想怎样?”
“云知处”竟是一窒,一时不知要怎么答,她言辞如刀,眼中却盈盈含泪,脸色苍白,樱唇颤动,楚楚之致我见犹怜,这副模样,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很难让人生气,他终于还是道:“他是不相干的人,我本不欲与他计较,是他处处挑衅,我才不得不略施薄惩。”花似锦急问道:“谁是不相干的人?花漫天?”他微微眯眼,眸光竟有些警惕,她随即略略别眼,垂泪道:“还是我?”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略柔:“好了,别闹了,你怎会是不相干人的?我是说花漫天,他的生死无碍这番轮回……”
她抬手抹泪,他便走上一步,欲将她拥入怀中。花似锦却转身避开,哽咽道:“那谁又是相干的人?谁会有碍你的轮回?”她的手指从几人面上一一指过:“东方天籁?墨离?池画月?天权子?”
他神色变幻,伸手强拉了她的小手:“好了,别闹了!我不动手就是。”
她挣扎了一下,却是挣之不脱,急道,“那你要答应我,不准伤我的家人!花漫天,东方天籁,墨离和池画月他们,一个都不许伤……”
他呵呵一笑:“锦儿,别闹了,这儿吵的很,不如我带你去别处散散心……”
两人的身影从虚空中消失,他居然是直接拉着花似锦进了一个结界,花漫天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却是无可追索,只能缓缓的停下来,狠狠的瞪了东方天籁一眼。
东方天籁苦笑摇头。他当然明白,花漫天是恼他让花似锦出面……可是现在这情形,很明显,他不介意伤他们中人任一人,却唯有花似锦,他不是想杀她,而是想……占有她……也正因为这样,花似锦才最危险,可就算他不叫醒花似锦,也不过多赔上花漫天或者谁的命,结果仍旧是如此……难道他就不担心了么?只是他没有像天狐那般偏执而已。
看刚才“云知处”的表现,竟似乎有些起疑,所以才这么不容分说的拉走了花似锦……花漫天只觉得心头火烧了一般,根本不知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事,即使拼命平抑,却仍旧不能冷静。
东方天籁看在眼中,微微摇头,上前一步,低低的道:“那法器……”
他问的是当初他借给云知处修炼的法器,也就是说,云知处此刻所待的那个法器。现在,似乎只能寄希望于正牌的云知处出现,且恢复几分记忆神力,才能有取胜的把握。花漫天本是器主,若有法子当然最好……可是这一点,花漫天岂会想不到?花漫天长长的吸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无可设法,然后转身,对几人微一示意。
东方天籁本就千伶百俐,墨离和池画月也隐有所觉,花漫天一个眼色,涂蟾和池瑶池碧立刻上前,围住了天权子,东方天籁三人便跟着花漫天进了房。在这个时间里,花似锦一定会设法拖住他,让“云知处”心无旁鹜,好方便他们想法子对付他,可是能拖多久,谁也不知道……
…………
花似锦被他一把拖入了一个结界,脚尖落地,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触目所在,似乎是一个密密的树林,长满了一种奇异的树木,树干高大光滑,花枝宛如龙头,树枝好似龙身,极苍劲的树枝上,却生着纯白的花朵,分做四瓣,弧度柔美,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清渺的宛似莲香一般。
花似锦喃喃的道:“这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自然是在人间,”他微笑道:“这只是一个结界。”
花似锦略略闭目,深吸了口气,道:“这是什么树?这是真的,还是幻像?”
他不由得一笑:“当然是幻像,但是对你来说,跟真的也没甚么差别了,不管是用眼看,还是伸手摸,或者你闻这味道,都跟真的没差别。”他顿了一顿:“这叫龙华树。”
“龙华树?”花似锦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下,顿时恍然:“我知道,是弥勒菩萨得道讲-法的龙华树,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对。四极大帝的神殿中,大多种满奇花异卉,只有紫微神殿外遍植龙华树,四时长青……”他仰头看这些树木,似乎有些感慨,却随即回神,微微一笑:“你看到这情形,便如站在紫微神殿外一般。”
花似锦笑道:“原来如此。”她一边说着,便挣开了他手向前,伸手抚摸那光滑的树干,讶然道:“果然像真的一样!你真了不起!幻像居然这般凝实。”
他微微一笑,走上一步,强揽了她纤腰:“锦儿,且不忙说树,方才我饶了花漫天,你要怎样谢我?”
花似锦哼道:“他本来就没有错啊!”
他一笑:“不管怎样,花漫天,还有那个蛇妖,几次三番冒犯于我,我全是看在锦儿的面子上,才饶了他们的……你难道不该谢我么?”
他手儿愈来愈紧,她有些仓促的别开了眼:“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云哥哥可从来没同我讨过谢礼。”
他长眉一轩,显然有些不快,却随即一声长笑:“不是不讨,是总起来好生讨一次大的!”
一边说着,便要低头吻下,花似锦微吃一惊,顿时满面晕红,急要推开他时,却推之不动,她也顾不上其它,急抬手挡住,他的吻便落在她手心,他也不急,便伸出舌尖,细细舔舐她的手心,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悠然。
她顿时双颊晕红,一时却不知要怎样才好,他便轻轻一笑,语声含混,眼神却有些诡异:“怎么?锦儿对我怎生这般冷淡?难不成是挂念着旁人?”
天狐纵是美貌,可是他既然所图者大,绝不可能如此容易就意乱情迷,那么,他这么着急要与她成事,究竟为了甚么?难道他已经起疑?
花似锦竟有些惊惶,面上却更是娇羞,笑道:“别闹!我……你明知道我不能……”一边推了他一把,急急滑开,他随即伸出手来,只轻轻一带,便将她重又拉入怀中,低头看她,似笑非笑:“我的小美人儿,你说甚么?不能甚么?”
……╭(╯3╰)╮……╭(╯3╰)╮……╭(╯3╰)╮……对不起咱错了……咱更晚了……乃们是不是该泡杯咖啡给咱提提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