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见面,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陆无一就被劈头盖脸的表白了。过于震惊使他定在原地, 暂时反应不过来。
少女又瞄了眼陆无一身旁的傅弈舟, 稍稍皱了皱眉:“这位阿哥我不喜欢。阿哥你叫什么?我是阿癸。”
傅弈舟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说不喜欢。说实在话, 傅弈舟有些受打击。倒不是他对眼前这位少女有些什么心思, 而是不大习惯被当成空气。
陆无一虽然震惊少女的豪爽和直率, 但听到她的话心里却暗暗高兴。没料到受欢迎的傅弈舟居然被人当面说不喜欢,傅弈舟定是很受打击了。
高兴归高兴,出于礼貌, 陆无一还是回答道:“我是陆无一,这位是傅弈舟。”
“无一哥哥?”阿葵喃着这个名字, 毫不矜持地伸出手抱住陆无一的臂弯:“你要跟我们一起玩么?”
那些孩童跟着围了过来, 像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观察陆无一和傅弈舟。
傅弈舟将陆无一从阿葵的手里拉到身边。凤眸眯起, 酒窝浅浅,一张和煦笑脸上满是柔和的光泽:“阿葵姑娘, 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有要事要找你们神婆。”
阿葵愣了愣,随即眨了眨清亮的眼睛,又毫不在意地抱过陆无一的臂膀道:“你们要找阿苏吗?”
少女毫无顾忌,也不避讳,满是银饰的脑袋靠在陆无一身上。陆无一有些招架不住这么热情开放的苗族姑娘。他的脸难得露出了既畏缩又害羞的表情:“阿, 阿葵姑娘, 男女授受不亲, 能不能先松开我?”
阿葵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不舍的松开手:“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讲究这些。不过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听她的话似乎跟叫阿苏的神婆相识。而且她还直呼其名, 她的身份一定也不简单。不知能不能通过她见到神婆,傅弈舟讨好道:“不知阿葵姑娘是否认识神婆?”
阿葵对傅弈舟爱理不理的样子, 冷冷地回道:“当然认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阿苏感情很好呢。无一哥哥找阿苏的话我来带路吧。”
既然她对自己有好感,陆无一觉得可以利用一下。也不知是被仰慕而产生的膨胀还是可以在傅弈舟面前炫耀,反正陆无一没有再抵触阿葵的靠近:“是么?那劳烦你了。”
阿葵忙不迭点头,拉着陆无一便往山上走,还对身边的孩童道:“我有事要做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阿姐坏!”
“阿姐要阿哥,不要我们!”
孩童们七嘴八舌地叫道。阿葵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你们又不如阿哥好看,都散了。不然吵鬼婆就要来捉你们。”说完张牙舞爪的作势去捉他们。
孩童们惊呼着四下散开跑走了,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地吵闹着。
阿葵又朝陆无一笑了笑,拉着他行路时,古达里也找了过来。他见到阿葵和陆无一在一起先是很震惊,而后向阿葵行了个礼,才对陆无一道:“教主,长老说要见你们。”
陆无一和傅弈舟对视一眼,便听阿葵道:“古达里,我带他们直接去找阿苏就好,不用见雪嬷了。”
古达里一脸为难:“可是阿葵大人,长老她会责怪下来。”
阿葵撇撇嘴,犹豫了一下才不舍道:“我知道了。无一哥哥你们要小心长老,她可是很凶的呢。我先去找阿苏,我等你们过来。”
说完,她又燕子般轻盈地转过身,噔噔噔地跑走了。
傅弈舟见她离开,突地松了口气。陆无一已经与古达里同行了:“你似乎很尊敬刚才那名少女。她是谁?”
傅弈舟连忙跟上去,听到古达里的答话:“她是神婆候补,地位仅次于神婆。”
“喔?莫非苗人的神婆可以有很多位么?”傅弈舟跟着问道。
古达里晃晃脑袋说:“倒不是。当初推选神婆时,阿苏和阿葵同时被选上。但是阿葵比较贪玩,心性不定,长老才让阿苏大人当选。”
陆无一忍不住凑到傅弈舟身边捅了捅他的腰:“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他们有他们的规矩。”
傅弈舟有些不是滋味的回道:“阿一你主动跟我说话竟是说这个么?不过真是难得,你居然不好奇。”
陆无一冷哼了一句:“我可不想再中些什么盅毒。”
傅弈舟闻言兀自笑了开来。不禁揶揄道:“阿一会这么小心谨慎真难得。”
陆无一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费话。陆无一之前还想跟傅弈舟商量正事,可看傅弈舟这个样子,陆无一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古达里带两人上到半山腰的一个染着花苗锦毯的屋子里,向坐在堂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行礼。
堂上置着一张矮床,床两边置着盛着冰水的铜盆。坐于上首的老人身穿白色上衣,青色百褶裙,头戴半边底银冠,冠上两只银牛角高高翘起,胸坠银锁和数层项圈,披银披风,看起来十分华丽威严。
她约四十多岁,满头银发,脸上全是皱纹。一双眼睛如同混浊的污水,眼白部分布满血丝,双唇干燥,看起来有些恐怖。
她朝两人抬起满是皱褶的细小手臂,指了指地上的几个蒲团,示意让他们坐下。
傅弈舟和陆无一很顺从的坐下。陆无一率先道:“长老,若非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她颔首,对古达里使了使眼色。古达里解释道:“长老无法说话,便由我代为转达。长老说你们的事她已经了解,借万虫盅一事也好说。”
完全料不到居然会这么顺利,傅弈舟欢欣道:“那么我们……”
古达里截断傅弈舟的话,继续道:“可是有一个条件。”
陆无一就知道这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他问:“什么条件?”
长老对古达里抬起手比划了几下,古达里又道:“希望你们能找到一个名叫禾列的苗人。”
傅弈舟不解:“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
古达里道:“他是寨子的叛徒,很久以前就逃去了中原。我们也曾派过不少人去中原找他,可惜一直都没找到。不仅如此,长老会变成这样也是他的所作所为。”
“寻人之事不过举手之劳,待解了我们身上的盅毒我们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到时还需劳烦长老把此人的特征告知我们才好行事。”陆无一信誓旦旦道。
傅弈舟是武林盟主,自己是斗月教主,要找个人而已,并非什么难事。
“就怕此人早已改头换面,要寻起来也需一番功夫。”
长老指尖动了动,混浊的眼晴忽得变光亮,闪烁出仇恨的光芒。
古达里立即会意,忙说明道:“长老说无论花费多少时间都可以。”
陆无一想不通。那个叫禾列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居然被记恨到这种程度?不过也许别人有别人的原则规矩,他再怎么想不通也无法插手。
傅弈舟微笑道:“既然如此,这条件我们应下了。”
长老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古达里眼明手快地上前去搀扶起她,“长老说现在就带你们去找神婆。”
陆无一和傅弈舟跟着起来。
室内光线充足,阳光从屋窗缝隙照进来。傅弈舟腰间的流云玉佩晃动,在亮目的光线下折射出流水般的荡漾波纹。
美丽的光线一下吸引了长老的视线。她平静的脸在刹那间变了,连路都走不稳,差点平地摔倒。
古达里急忙扶稳她:“长老?”
她颤巍巍地指着傅弈舟腰中的流云玉佩,急切地挥着手,甚至激动得想奔到傅弈舟跟前抚摸那块玉佩。
古达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长老,一下慌了神:“长老,长老,您怎么了?”
傅弈舟下意识顺手扶过她,关心道:“您怎么了?”
长老扑到傅弈舟腰间捉起他的玉佩,张着嘴努力想要嘶吼出话来,可只能发出咿呀的沙哑声。
傅弈舟吓了一跳。古达里忙拉过长老:“长老,请你冷静些,会吓到两位客人的。”
长老似乎听到古达里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可手还仍捉着玉佩不放。
看长老的样子似乎对他的玉佩很感兴趣,傅弈舟自行解释道:“长老喜欢这块玉佩么?若然不是我从小佩戴这块玉佩,我倒是很乐意送给你。”
长老没有应答,努力睁大眼睛端详打量着眼前高大的傅弈舟。好半天才转过头,让古达里继续搀扶着她行走。
此时三个人谁都没注意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傅陆二人心里虽还有疑惑,但有求于人也不好再多事。
长老领着二人来到神婆住的房屋,长老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她示意古达里喊人,古达里边敲门边朝里面喊:“阿苏大人,您在吗?”
仍旧是无人回应。正奇怪的时候,陆无一和傅弈舟对了个眼色,径自道:“有血腥味。”
长老和古达里一听,心想忽然涌起不安。古达里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撞门进屋。
屋门一开,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外堂中央躺着一盛装少女,她浑身浴血,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死去。
在这名死去的少女身边还躺着一人。仔细辨认,那人却是阿葵!